羔羊陷阱[无限] 完结+番外[玄幻科幻]——BY:若桃李不言
若桃李不言  发于:2021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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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枪管抵住阿诺德的后脑。
  绑匪平静之下包裹着偏执与阴鸷的声音响在阿诺德耳侧。
  “为什么不听他的话?小羊说了,他不想跟你走。”
  阿诺德全身绷紧。
  C什么时候来的?
  他刚才光顾着与蔺怀生说话,加上不断坍塌的巨响,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阿诺德再去看蔺怀生,看到对方垂下眼,无悲无喜的平静,又仿佛掩藏着最大的悲哀。所以这就是他不能和自己走的原因吗?
  不是正义感,而是无限的愤慨,阿诺德感到这种负面而强烈的情绪在不断占据、充盈他全身,控制他,驱使他。阿诺德望着危险废墟中的蔺怀生,望着这个犹如深陷泥潭的羔羊,望他沉默的不言不语,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却因此歉疚忏悔。但不该是这样!阿诺德记得他有一点温柔有一点俏皮和坏的样子,这个孩子总在扮演受伤,然后又笑嘻嘻地告诉他们他在假装,但阿诺德不希望自己最后见到的蔺怀生是受伤的。这跟他强不强大、需不需要被人保护没有任何关系。
  阿诺德咬紧牙,倏然,他迅猛地俯低身体,躲过Centipede的枪,同时向后肘击,攻击Centipede的腹部。
  从身高体能身手等多方面比较,阿诺德与Centipede不相上下。阿诺德是联邦最优秀的精英之一,也是联邦最年轻的上校,他此刻和Centipede只差一把枪。但阿诺德的攻击一点也不保守,背水一战,他不要命的打法像一只要跟人同归于尽的野兽。在摧残身心的囚禁中,阿诺德呈现出来的状态一直是最好的,但联邦救援的曙光来临之际,他好像突然熬不住地疯了。
  正好。C也是个疯子。两个疯子伴随着不断下落的碎石和钢筋拼得你死我活。
  好像一场默片。危险的背景旨在渲染冲突,希望这场厮杀最盛大,前后百年都被标榜无出其右,刻在血淋淋爱情碑的最上方,这样无论是谁胜出者,都为那个被爱的人添身价。而过程中的牺牲品,譬如地上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根本没有人在乎。
  蔺怀生也在躲避这些落石碎块。联邦的进攻威慑大于威力,希望把绑匪主动逼出来投降,所以重型热武器只用了第一发,并派地面部队执行救援任务,首先确保两位人质的安全。
  但很多事情并非都能尽在预料之中,也许联邦恰好打中了基地的主结构,空间崩塌速度显然太快了。只是,蔺怀生迟迟没有主动寻找出口逃生。
  他一直在等。
  主控室的地板已经开裂,恰好把蔺怀生与另外打斗的两人割裂开,并且伴随着裂口越来越深,里侧的主控室有下沉的风险。C瞥见情况,当即朝阿诺德连开两枪,在阿诺德侧身躲避时,C二话不说,双脚踩上凸起的钢板,借力跳到了裂缝的对岸。
  男人一把握住蔺怀生的手。
  “抓住你了。”
  蔺怀生露出一丝笑容。
  下一秒,整个屋顶仿佛陷落,残缺的天花板整个断成两截掉下来,C抱着蔺怀生往角落一滚,躲开根根能够把人捅对穿的钢筋。一片烟尘消散,蔺怀生从C的怀中向上仰头,看到的是更漆黑的穹顶,原来这个关押人质的地方一直藏匿在地下,所以才终日不见阳光。
  C反手把蔺怀生的后脑勺摁回怀里:“眼睛闭紧,灰尘要进眼睛了。”
  好吧。
  蔺怀生依言照做。
  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副本里穷凶极恶的绑匪最后会因他变得凡事巨细,贴心得像个好好先生,连这种时候都不忘和他嘱咐这类事。
  由于基地大幅损毁,C和蔺怀生出主控室的路已经被完全堵死,也不知道在门附近的阿诺德情况如何。C环顾四周,找到一处坍塌后被挤出来的临时出口,C对整个基地的构造了若指掌,当下就明白从这里可以一路出去。他把枪塞进蔺怀生的手中,一手环住小羊的腰肢,另一手则圈住他的臀部。蔺怀生比C矮上十厘米多些,加上很轻,C轻而易举就把小羊双脚离地地抱在怀中。
  “路不好走,我抱你,手揽着我脖子,稳一点。”
  C说着,已如履平地般快步走着。
  冷冰冰的枪膛压在男人的后脖颈,可见小羊很乖巧地照做。C不知道看不见会不会加深小羊在危险中的恐惧,这个男人企图用临时想到的笨拙笑话逗乐蔺怀生。
  “小羊,枪管别对准我,会走火。”
  C感受到小羊在他的怀中弹了一下,明显是被他的话吓精神了,结果没逗乐蔺怀生本人,Centipede反而从中获得了满胸腔的愉悦,蔺怀生都能感觉到他所抵靠的胸膛那阵阵有力的震动。蔺怀生略感无语,为C奇怪的笑点和他老套而不自知的浪漫。
  小羊看着手里的枪:“为什么给我?”
  “先帮我拿一下,要抱你,没多余的手。”
  到了裂缝,C先是勘探了四周墙体目前的稳固程度,然后用脚把裂缝踹大,足以容纳一个人过去。为了防止中途有小粒石子砸到蔺怀生,C帮蔺怀生把他身后的兜帽罩在头顶。
  “我先过去,然后接你,很快就回来,不要害怕。”
  见蔺怀生点头后,C率先从出口爬了出去,外面是另一边的走廊,虽然也有坍塌,但正好通往地下停机坪,C确认安全后,就立刻返回把蔺怀生半拖半抱地带了出来。
  无尽的长廊,不断下坠的危险,他们的快步奔逃也可以是闲庭信步。
  小羊打了个呵欠,甚至泛出一点泪花,他把头埋在Centipede的肩窝,用那里勉强干净的布料蹭了。他像个小祖宗,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场逃亡里被全副偏爱的待遇。
  “先生,我刚才听到阿诺德先生说,他已经联系到了联邦,现在是联邦在追捕我们了。位置(236,xxx)的能量核心,我们还去拿吗?”
  C放弃得很果断。
  “不了。”
  此前,C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失败。他干得都是耸人听闻的大案,过往只要有过一次失败,就足够他体无完肤死不知道多少遍。所以这一次,他也理所当然觉得自己不会失败。但结果已经可以预料,比起失败,他的名字则会变成黑暗分子任意嘲笑的耻辱,他永生都难再以Centipede的身份游走在这个世界。
  但奇异的,此刻的C却没有太大的憾恨与怨怼。他的心情很坦然,很平静,甚至对那个截然不同的未知新生活开始有了一丝憧憬和期待。可能这全部都因为他抱在怀里的这个人,他放下枪就已经是这个结局的前兆。流亡逃奔,隐姓埋名,都因为他所意外得到的爱情而心甘情愿。
  甚至此时此刻被C抱着的小羊,似乎在“坐骑”漫长的移动中,以无忧无虑的想象打发他的无聊。
  “上次说‘最喜欢哪里’说到哪了?”
  C回应:“不记得了。”
  小羊“啊”了一声:“先生也不记得了啊。”
  但他的口吻并不沮丧,因为全世界到处都有漂亮的草场,都吸引这只小羊驻足凝望。
  他很快就说:“我现在喜欢阿尔卑斯山了。”
  “好。就去那。”
  “我想去滑雪。”
  “好……这个要治眼睛……就算我愿意带你去玩,没有办法。”
  “……”
  “真的,滑雪教练不会肯的。”
  “先生你不能当我的滑雪教练吗?”
  “……”
  他也没有那么全能。
  他还是去考证吧。别人教小羊,他不放心。
  他们还没踏上旅程,却已经在对话中演绎浪漫。所以浪漫的真谛在于人,而不在于每个能被轻易复制的模板。C很庆幸,世界上有这样一只小羊无私,愿意让他学会这种仅靠口授亲传的能力,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所以C希望这条浪漫的路长一点,沿途有阻碍,他也要举止绅士地扫开。
  “小羊,把枪给我。”
  蔺怀生给他,然后两只手施力,攀在C的肩膀上。C改为单手抱人,但丝毫不见吃力,他朝联邦的先头部队精准开枪,随后毫不恋战,从作战裤的武器袋里拿出手雷投掷,凭借对地形的熟悉,绕过其余联邦人员,朝着更深的地下跑去。
  追兵锁定了他们,紧随其后。
  曾经的179步,也许现在1790步都不够,蔺怀生感受到C奔跑时肌肉的颤动,也听到他的喘息,蔺怀生闭上眼睛,伏在C的肩头。
  “先生,我有点害怕。”
  C把他的头深深地摁在自己的怀里,用行动给予小羊安慰。
  地下三层到了。
  随着巨大的合金门从两边打开,空旷高挑的地下空间显露在蔺怀生眼前。笔直的跑道尽头,是一架直升机。
  这应该就是绑匪们当时挟持人质来到这里的方式,但令蔺怀生感到好奇的是,即便有了停机坪,在地下深处,这架直升机要如何起飞。
  最后这一段距离,C带着蔺怀生急速飞奔,他们身后,联邦军方也已经赶到。
  C拉开舱门,先把蔺怀生推上去,然后回身再次射击,过了一会,蔺怀生感受到来自身下地面的强烈震动,与联邦所投下的炸弹所造成的摇动不同,更像是这个基地本身的设置。随后,蔺怀生便看到,原本漆黑的空间骤然射进一道光束,太阳光争先恐后地占领这个黑暗的空间,头顶上原来是两块巨大的合金板,现在正向两边移动,而整个停机坪也随之上升,逐渐和地面齐平。这时,C也脱身上来,将门合上。
  这过程中,多少联邦突击队的士兵没有预料到这样突发的情况,跌入裂缝,被无尽的黑暗吞没。停机坪上还剩余的人,则不断对直升机进行扫射。
  C扶着蔺怀生矮身到了驾驶位,一枚子弹就打在了蔺怀生这侧的窗户上。C立刻安抚道:“没事,整架飞机是特殊材料,没那么容易打穿。”同时给蔺怀生系紧安全带。
  C也坐在了驾驶座。
  “坐好,要出发去阿尔卑斯山了。”
  说这句话的男人,有一种动人的可爱。
  蔺怀生也笑了笑。
  地面的攻击再也不能阻挡他们。直升机盘旋一路朝北而去,随后不久,蔺怀生脑内的任务更新了状态。
  【叮咚——】
  【任务:…………(已完成)】
  联邦的作战机紧随其后。他们一路也不能停下。机舱内很长一段时间都缄默,蔺怀生出神地望着眼前的大气层,白云如团如絮,好像唾手可得。
  他扭头看了一眼C。C的座椅椅背已经洇出大片血迹,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受伤的。
  “有血味。”
  蔺怀生不说他看到的,说他根本没派上用场的嗅觉。
  C没有扭头看他。
  男人的目光一瞬也不眨地直盯着前方和控制板的各个仪表盘与按键,现实远没有他口头上安慰蔺怀生得那样云淡风轻,但这个男人还是咬紧了牙,以坚韧的毅力支撑着自己行动。
  “抱歉,吓到你了吗小羊,我以后不会再这么血腥。”
  C也说谎,比蔺怀生用心些、真挚些。他也不是骗人,只是说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话,他再也不想对蔺怀生说谎。如果非要,就以他对自己伤口的隐瞒作为谎言的告终,余后这一生都不再说。
  他这么坏,但还是奢望和小羊有一生。
  在阿尔卑斯山,在塞纳河畔,在摩洛哥吹一阵海风,在乞力马扎罗尝一场雪。
  如果蔺怀生一辈子不能恢复眼睛,他就做对方一辈子的眼;
  如果蔺怀生重获光明,他们就去亲历每一座河山;
  如果蔺怀生想要走……他也会沿途悄悄护送他,送他走。
  蔺怀生,
  怀生,
  小羊。
  他爱情里最美的释义。
  “小羊……”C忍下痛苦,“你过来,帮我一个忙……摁一个键,好吗?”
  蔺怀生听话地解下安全带,过来。
  匕首捅进C已经被子弹撕裂开的伤口,C痛到冷汗淋漓。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扭头,小羊的手从椅子背后绕过来,就像绕过他的肩膀一样,仿佛依然同他无比的亲近,但他的右手却拿着C给他自保的刀,毫不迟疑,也毫不留情。
  “小羊……”
  随着C的声音,蔺怀生手上施力,刃尖往更深处捅,这时的蔺怀生冷漠得近乎恶毒,手腕微转,刀锋在伤口里绞肉。
  C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联邦已经追上了他们。C口中再坚韧的材料也不可能抵挡住联邦频繁猛烈的攻击,主控板在不断闪烁红色的警报,但蔺怀生或Centipede都无暇理会。
  Centipede怔怔地望着他的小羊,一个他全然陌生的小羊,这是他所爱的人吗,原来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他努力想要看清,但失血过多却让他眼前发晕,再之后,蔺怀生用掌心覆盖了他的双眼,那力道就和他曾经安慰小羊的每一次相同。C颤抖起来,怯懦起来,他输得这么惨烈,他好不甘心,他竟然还想问蔺怀生:如果恨他,恨到咬牙隐忍到最后伺机反杀,那么和他一起出逃却机毁人亡是不是很不值。
  他不敢再想。
  因为他怕是他的自作多情,他以为的殉情,是蔺怀生不得已的陪葬。小羊根本不想和自己在一起,小羊也本来不用死,是他非要拽着蔺怀生逃亡。
  小羊本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看不见是骗你的,先生。”
  闻言,Centipede一怔,他已经不能再说、再做些什么了,他的小羊对他是很残忍的,像要挖空他浑身的血液一样,那柄匕首不停地在他伤口里翻搅,C甚至觉得他身后的椅背也已经被刺破。可Centipede一点也不想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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