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殉界的老攻回来了[玄幻科幻]——BY:梦一花
梦一花  发于:2021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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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止宴年少成名,十二岁时下山历练,一走就是十年。

  等他回来,萧有辞已经八岁了。

  江止宴回来之前,萧有辞住在天璇峰顶上,很少下山,吃食什么的,都是师父江鹤来亲自带上上来,但江鹤来还是临仙门掌门,事务繁忙,陪他的时间很少,大部分时候,萧有辞都一个人呆在山顶。

  天璇峰上很冷,一年里只有一个月是春暖花开的,其他时候,不是刮风,就是下雪。

  一个孩子留在这么寂寥的地方,自然是会孤独的,那会儿萧有辞还满脑子吃喝玩乐,最大的梦想就是下山找其他峰的师兄弟玩耍。

  他偷偷溜下去过几次,发现大家对他都不太热情,后来就渐渐失去了兴趣,躲在山上不爱出门了。

  可江鹤来怕他长大后不知如何与人交往,硬是把他赶到山下的天璇峰长老堂,让他跟其他年纪相仿的弟子一起读书,他们修道之人,大字不识一个,说出去是要被人耻笑的。

  可萧有辞天赋一般,一个字,夫子反复教三四遍也念不会,气得年过半百的凡人夫子总是拿戒尺打他的手掌心,被打的时候,其他弟子哄堂大笑,一天,萧有辞实在受不了这气,推开夫子跑了。

  他心里委屈极了,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些人,让他们讨厌他,疏离他,嘲笑他。

  他没告诉过别人,从小,他就对旁人的恶念格外敏感,那些人笑他的时候,心中的嘲讽之声就透过他们的躯体传递过来。

  “这就是掌门的关门弟子,听说掌门为了他熬干了好几百年的修为,纯灵之体又如何,还不是傻子一个,竟然连个字儿都不认识。”

  “听说他是天生恶人,坏得很,我看不是天生恶人,是天生蠢人吧。”

  “如此愚笨,也不知道掌门怎么看上他,大师兄那般风光霁月,能拜入掌门门下不奇怪,这蠢材是怎么入得了掌门法眼的?”

  “怕不是看他年幼失了双亲,可怜他罢了。”

  “算了,反正只是一个一辈子休不成大道的傻子。”

  那些声音纠缠着他,念得他头疼,他都已经跑出学堂很远,却还能听到。

  萧有辞双目赤红,心中一股恨意生出,他想让他们闭嘴,如果他们不闭嘴,就把他们全部都杀掉!

  就在这时,他撞到了什么人身上,那人“哎呦”一声,却没往后退,反而震得萧有辞后退了几步。

  眼看要摔在地上,那人伸手一捞,萧有辞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边的声音消失了,他眼角的赤红慢慢褪去,萧有辞愣愣抬头,然后就看到了这辈子见到过的最好看的一张脸。

  那是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面容正处于少年和成年男人之间,五官俊逸,带着少年人的清朗,也带着成年男子的稳重,他像天上的皎皎明月,又像林间的三月春风,一双乌黑的眼眸中,似乎藏着天穹十万星河。

  此刻,那酝酿着十万星河的眼眸静静注视着萧有辞,瞳孔中倒映着萧有辞惊慌的脸。

  萧有辞愣了一下,一把推开了这个年轻人。

  他慌张道:“你是谁?”

  那年轻人笑了笑,腰间的佩剑华露浓闪烁着光芒:“我叫江止宴。”

  江鹤来的首席大弟子,江止宴。

  萧有辞更慌了,磕磕绊绊道:“师、师兄……”

  临仙门上下叫江止宴师兄的人很多,但江止宴一下就认出了萧有辞,他歪头打量了萧有辞一会儿,笑了:“原来是有辞师弟,我刚从山下回来,走得急了,没撞坏吧?”

  萧有辞就站在他面前,听不见他心里一点儿杂念,他的人就像是这山林中的风一样,轻柔,通透。

  可怎么会有人心底没有一丝污垢之处,萧有辞不信,退后了几步。

  而这时,学堂里的夫子追了出来,他拿着戒尺要打萧有辞的手掌,看到江止宴后,却愣住了。

  江止宴拱手向夫子行礼,夫子却根本不领情,他才来三年,根本不认识这个下山十年的首席大弟子。

  夫子拿戒尺指着萧有辞和江止宴:“你让开,他从学堂上逃出来,我要罚他。”

  萧有辞害怕夫子,已经绕到了江止宴身后,小小一只,趴在他的右腿上,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摆。

  他刚才分明还怕得不行,听说自己是江止宴,连退数步。

  江止宴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同那夫子说:“我是临仙门大弟子江止宴,下山历练十年归来,山上变化很大,我想去跟我师父打个招呼,可否将我师弟借我一用,先给我带个路,等我与师父见面,再把他交给你受罚可好?”

  他笑得如沐春风,这样的身份,说这样的话。

  夫子哪里还能拒绝,不等他回答,身后学堂里的弟子纷纷跑了出来,围在江止宴身边,将他挤了出去。

  眼看江止宴被其他弟子簇拥,萧有辞抓着江止宴衣襟的手松开了,他知道大师兄在师门内很受欢迎,与他天差地别。

  可还没等他离开,一只温暖的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他就被抱了起来。

  江止宴取出自己的佩剑华露浓,冲他一笑:“师弟,抓稳了。”

  他看着稳重温和,这一笑,又露出些许少年的顽皮,而下一刻,萧有辞就被抱着跳上了飞剑,飞剑凌风而飞,吹乱了他的头发。

  这还是萧有辞第一次乘坐飞剑呢,虽然是被人抱在怀中,耳旁狂风猎猎,他还是害怕地颤抖了起来。

  落地之后,也窝在江止宴怀中,不肯抬头。

  这师弟年纪也太小了,还很瘦,小小一坨,软软的,没什么重量,不像个人,倒是像个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

  江止宴低头看了一眼,还不等说话,就听到前方有人道:“他才刚八岁,你带他御剑,也不给他下个避风符。”

  江止宴一愣,眼底露出些许惊喜:“师父!”

  高台之上,江鹤来临风而立,衣袍在天璇峰顶略微喧嚣的风中吹得猎猎作响——

  然后,萧有辞就醒了。

  梦里的最后一幕,定格在他窝在江止宴怀中看到的,江止宴惊喜的侧脸。

  梦境中的江止宴还很年轻,也不像后来那么不轻易表露情绪——当然,所谓不轻易表露情绪,也只是在外人面前,江止宴在师父和他面前,从来是那样坦诚。

  君子坦荡荡,只有萧有辞这个小人,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萧有辞的状态有点糟糕。

  他醒来,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浑身上下都疼,尤其是腰,感觉像是被人腰斩了。

  他强撑着等了一会儿,感觉稍微好一些了,还是不能动,却能感觉到冷热,他的下半身好像泡在冷水里,脚掌冰得发疼,又有些发热。

  他依稀记得自己被幻境崩塌的灵力卷了进去,这会儿应该已经从幻境中出来了,就是不知道他昏迷的时候,被甩到了什么地方。

  没了修为,真是麻烦。

  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他竟然昏迷两次了。

  萧有辞讨厌这种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感觉,他手指逐渐握紧,握成了一个烦躁的拳头。

  还不行,还没恢复。

  萧有辞只能强忍着烦躁,等待着自己的身体恢复,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脸上一痒,像是有什么人在用头发丝挠他的脸一痒,萧有辞猛然睁眼,呵斥一声:“谁?”

  身体一下子就从那种被束缚的感觉中挣脱出来,萧有辞坐起身,大口大口喘着气。

  好了。

  旁边似乎有什么受了惊的小动物,一下跌坐在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萧有辞一低头,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娃娃,正趴在他的腿上,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萧有辞:“……”

  他几乎是立刻就伸出手,扼住了这孩子的喉咙,把他从地上抬了起来。

  他冷声问:“你是谁?”

  那孩子被他扼得喘不动气,小手紧紧扒在他的手臂上,两条小短腿拼命挣扎着。

  手里,一根干枯的毛毛草掉在了地上,那是他刚才用来挠萧有辞脸的东西。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小孩儿,只要稍微用力,他的呼吸就会断绝,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而掐住他的时候,萧有辞也注意到了一点儿别的东西,比如说这个小孩儿身上穿着的麻衫已经烂了,上面都是血,有些已经干枯发黑,但他本人却没有受伤,皮肤白净,还长得很好看,像个瓷娃娃。

  再比如……这小孩儿是纯灵之体。

  就是他要找的那个,纯灵之体。

  萧有辞皱起了眉头。

  他甩手把这小孩儿扔了出去,小孩儿落入水中,呛得咳嗽,他却不害怕萧有辞,反而凑近了,冲他露出一个笑脸:“哥哥……抱……”

  萧有辞眉头皱得更深,他一手抵住那小孩儿的额头,不让他往前,沉声道:“回答我,你是谁?”

  被萧有辞阻止的小孩儿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他抱着自己的手指头啃了起来,流了自己一手口水后,茫然抬起头:“颜……颜……”

  这结结巴巴的,萧有辞头疼,他推开小孩准备走,却听那小孩儿高兴道:“颜桐!”

  昔年,江止宴在凡间行走,人送“凤雏”两字,凤雏栖桐。




7. 吾名 哥哥……抱……


  萧有辞又停住了,道:“你父母呢?”

  小孩儿低头思索半晌,又露出一个哭一般的笑:“死、死啦……弟弟也……死了!”

  萧有辞环顾一周,就明白了这小孩儿的处境,这地方肯定在仙阳山附近,仙阳山位于晋国北部,与湖羌接壤,一条扈池河将两国国境分开,萧有辞应该就是掉在了扈池河边。

  晋国与湖羌是世仇,两百年前就征战不休,边陲小村最是遭殃,这孩子身上的衣服看着像是晋国服饰,想必是糟了湖羌掠夺,一家人都死在了战火里,只有他幸存了下来。

  他浑浑噩噩,想必是遇到大难,一时被吓傻了。

  萧有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是想找个成熟的,能独挡一面的天才当徒弟,好免去他在青俊大会上亲自出手的责任。

  可看着这孩子,他却听到自己说:“我是临仙门掌门萧有辞,你既然无父无母,愿意跟我走吗?我可以收你为徒。”

  颜桐还太小,听不太懂萧有辞说什么,他咬着手指头,呆呆道:“跟哥哥……走。”

  萧有辞皱眉:“你应该叫师父……算了,你家在什么地方?”

  颜桐指了指北方:“北。”

  萧有辞撑着身下湿滑的泥地,慢慢站了起来。

  他身上层层叠叠的纱质鹤氅早已被河水浸湿,泡在烂泥里,这会儿已经从白色变成了黑的,头发也打着缕儿,湿漉漉地搭在后背上,黏糊糊沉甸甸的,很难受。

  这大概是萧有辞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候,他却低下头笑了,师兄被困在陵川时,不知道是不是也有这么狼狈。

  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经脉里一点灵气也没有,四肢酸软,还不如那凡夫俗子。

  萧有辞踉跄着往河里走了两步,河水没过了他的膝盖,他一脚踩空,脚踝陷入了河岸深深的淤泥中,整个人都是一歪。

  岸上的颜桐叫了起来:“水……水……哥哥……”

  萧有辞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孩子脸上着急的表情,忽然笑了:“没事,别怕。”

  他不常笑,人长得好看,却冷得像霜月白上的雪,连眼瞳深处都没有什么温度,可这一笑,竟然像是春暖花开一般。

  岸上的颜桐愣住了。

  萧有辞不是想投湖自尽,他只是觉得身上太脏,想洗一洗。

  这地方不好站,河底碎石间都是淤泥,不好受力,还很滑,以他现在的状态,若是一不小心滑入水中,也就不用收什么徒弟,参加什么青俊大会了。

  直接淹死算了。

  这死法太丢人,萧有辞拔出陷入淤泥的脚,更小心了几分,他弯腰洗了手,又鞠了一捧水,把脸洗了,然后慢慢把衣袖浸入水中,把上面的淤泥搓掉。

  他把衣服洗干净,才从河水中走了出来,站在河边,拧干了衣袖,对颜桐伸出了手:“走吧,带你回家看一眼。”

  入了仙门,就是与尘世斩断关联,往后,人间纷纷扰扰,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颜桐不懂,还是伸出手,握住萧有辞的手指。

  他的手很凉,颜桐被冰了一下,然后呆呆地捧住他的手,往他的手指上哈气。

  萧有辞为了洗衣服,在河水里站了足足两刻钟,手早已被冻透,白皙的指尖儿泛着微红,他本人却没什么感觉。

  冻麻了。

  这小孩儿哈一口气能改变什么?萧有辞甚至都没感觉到温暖,只是指尖有点微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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