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止宴问萧有辞:“你有什么感触吗?”
萧有辞摇摇头,感触没有,就是有点想去码头。
想看看晚归的渔舟,是不是会像是曲子里一样,着急又期盼地拉起满载的网。
他仰头看着身后的江止宴,道:“有机会我们去码头旁住一段时间吧。”
江止宴笑着:“好。”
两人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敲门声,帝天终于能从这杀魔的氛围中解脱出来了,忙不迭窜到门口:“开门开门。”
萧有辞起身去开门,却见到一位粉衣女子站在外面,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好久不见,萧掌门。”
她笑得很善意,萧有辞却茫然了一会儿,一句“你谁”差点就问出口,还好憋住了,憋住之后,他后知后觉想起来,是流音宫的择芳仙子。
想必是进错雅间的事情被她们发现了,可怎么也没想到,被派过来的竟然是择芳仙子。
择芳冲萧有辞行礼,笑道:“之前在代县的事情,还要多谢萧掌门搭救。”
萧有辞侧身一让,道:“不是我,是我师兄救了你。”
择芳僵住,干笑了一下,显然是不知道怎么应对萧有辞的这个说法。
她循着萧有辞身侧往里看去,果然见到一个陌生男人站在窗边,他穿着一身白衣,腰间带着佩剑,笑容温和。
择芳愣住了,刚才萧有辞说什么?他师兄?
可临仙门的首席大弟子江止宴,不是在六十多年前就已经……没了吗?
看江止宴的模样,沉静温润,不像是什么孤魂野鬼,而站在门口的萧有辞神色正常,也不像是疯了。
择芳试探着问道:“你……和帝天一道从陵川出来了?”
前阵子,临仙门逢变,她们也是听说过的,只是流音宫离临仙门太远,萧有辞又对她们有恩,就没跟其他门派一道掺和此事。
此前,宫主也曾猜测,临仙门的事情跟帝天有关系。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萧有辞点头:“是,这趟过来,其实是有事情想询问流音宫。”
择芳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萧有辞两人就被请到了流音宫中。
流音宫中果然都是女子,大部分都抱着乐器,行走间,衣带飘香,这种氛围跟临仙门完全不一样。
临仙门各峰峰顶常年覆雪,门派中的人性子也冷,路上遇到,能点个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关系不好的,目不斜视过去也是正常。
但流音宫里的小姑娘灵动许多,不少人好奇地看着这边,还有人悄咪咪在后面跟着。
萧有辞:“……”
萧有辞感觉看他师兄的人有点多,走路的时候,悄咪咪地蹭到师兄身侧去,想挡住那些人的目光。
结果目光来自四面八方,怎么也挡不住,江止宴注意到萧有辞的小动作,好笑地捏了捏他的掌心,让他不要再围着自己乱窜了。
前边的择芳仙子都已经察觉到了,往后瞥了好几眼了。
择芳回头道:“临仙门的事情,我们并没有参与,宫主还记挂着萧掌门的救命之恩。”
萧有辞顿了一下,刚想强调不是他救的,择芳就笑了:“我现在知道不是萧掌门救的了,只不过你师兄救的,和你救的,也没什么差,我们宫主跟你们前掌门有些来往,知道临仙门不会如传言中那样与魔道为友的。”
择芳看了看后面自以为自己跟得隐蔽的小姑娘们,笑道:“再说了,流芳宫建立的初衷,并不是修炼飞升,而是想给这些姑娘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我们跟其他门派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说话间功夫,他们到了室内,择芳将门窗关了,道:“你们来流芳宫,是想问什么事情?”
江止宴道:“想问一个叫宓簌的人,她应当是流音宫弟子。”
“宓簌?”择芳皱眉沉思片刻,道:“我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江止宴道:“这个人不一定是流芳宫最近收的弟子,她的年代,可能有点久远。”
何止是久远,简直是太久远了。
说出这话,江止宴都有点心虚,回头看了萧有辞一眼,萧有辞学着他刚才捏自己的样子,捏了捏他的手心。
江止宴低头笑了一下。
择芳却还沉浸在这个人名里,她无知无觉地问道:“有多久远啊?一两百年?”
江止宴道:“可能有……三四千年了。”
“啊……”择芳发出一个茫然的音节。
有那么一瞬间,择芳觉得江止宴和萧有辞是专程来糊弄她的,但转念一想,现在外界有关于临仙门的传闻并不好,两人忽然现身,先来了流音宫,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一定很重要。
择芳道:“这,我需要一些时间,不一定能找到,你们先在流音宫暂住吧,等我有头绪了,再来通知你们。”
江止宴点头:“好,多谢了。”
择芳去笑了:“不谢,救命之恩,怎么样报答都行。”
说着,她又看了萧有辞一眼,笑道:“虽然萧掌门不愿意承这份恩情,但我还是要谢的。”
她故意往萧有辞面前走,当面儿福身向他行礼,萧有辞雪白的脸皮上微微泛红,惹得择芳抬头又看了他一眼,笑道:“就算不是你,我也更中意你,不成么?”
“咳咳!”江止宴在旁边咳嗽两声,萧有辞抬头,却见脸上已经红透了。
调戏了一把萧掌门,择芳仙子很开心,差人给两人安排了房间,就急匆匆走了。
她知道此事定然紧急,去找宫主商量了。
择芳仙子一走,江止宴就将他师弟摁在墙上,用目光细细描摹他泛红的脸颊,又伸出一根手指揩了揩他的脸,似笑非笑道:“师弟人缘挺好。”
往时这种事儿,主角都是江止宴,进门的时候,萧有辞还在想看他师兄的人太多了,谁知道一转头,择芳仙子就当着他师兄的面儿给他唱了这一出。
萧有辞低着头,面上绯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江止宴看得心动,低头去吻他,他的吻很细,描摹着师弟的唇线,细密的动作掠夺走萧有辞的空气。
萧有辞有点窒息,忍不住去推江止宴。
江止宴让开一点,却在他刚吸完气后又吻了上去,如此反复几次,萧有辞总在憋得慌却又憋不死的边缘徘徊,被欺负得泪水都出来了。
他后背抵在墙上,头微微扬起,露出微凸的喉结,脸上的绯红一路蔓延到脖颈,乌黑的眼珠里流动着水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被吻得殷红的唇哼哼唧唧的撒着娇:“师兄,我错了……”
声音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黏糊糊的。
江止宴没憋住笑,从他唇上离开,哑着声问:“错哪了?”
萧有辞眼神迷离:“错在……我不知道。”
江止宴贴上去,两人身体亲密无间,脖颈交缠,他轻轻啃咬着萧有辞的脖子,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不知道错哪儿了怎么原谅你?”
“嗯……”萧有辞张了张嘴,像一只离开水的鱼,他哼哼唧唧道:“不知道……”
别问,师弟他什么也不知道。
50. 相似 他想彻底解决这件事情。
流音宫里的姑娘们都很大胆, 得知江止宴和萧有辞暂时住在流音宫里,都凑过来暗中观察。
尤其是早上江止宴练剑时,院子里里外外都是人。
这让萧有辞想到了之前师兄在天璇峰上练剑的时候, 也到处都是人围观,当时萧有辞不敢吭声,只敢自己在背后吃酸醋。
现在他依旧不肯吭声,在萧掌门心里,吃醋这种行为太不大方了, 跌份儿。
但他还是很介意,于是师兄练剑的时候,他就搬着个小板凳在旁边看着。
江止宴觉得他很乖。
择芳见他坐在屋檐下, 缩成一团,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碗冰糖雪梨塞给他。
小板凳太矮了,萧有辞坐着坐着就成了蹲着,江止宴一转头看到他花猫一样的姿势, 不由笑出声来。
这一笑,由引得院墙外一阵抽气声。
围观的人也太多点了。
萧有辞抽了抽眉角。
三日后,择芳终于查到了点线索, 将萧有辞和江止宴叫到了流音宫的藏书楼, 藏书楼一共七层, 下面六层都是藏书,但第七层上, 挂着历代流音宫宫主和副宫主的画像和生平。
择芳就是在这里面找到宓簌的。
宓簌的画像挂在墙上。
择芳道:“根据记载,她是我们流音宫的第一百八十代首席大弟子,之所以说她是首席弟子,是因为她只当了一天的掌门,后来就消失了。”
萧有辞站在画像底下, 认真看着上面的人。
画像中的人穿着一身白衣,她眼神漠然地看着外面的人,一张容颜昳丽,唇紧抿着,看上去不太好相处。
可萧有辞看着这幅画像的时候,却有一种极熟悉的感觉,仿佛画中的人……跟他有什么联系一般。
择芳也发现了这点异常,“咦”了一声:“你们长得好像有点像。”
不是五官像,那是一种感觉,两个人隔着一张纸,一个在画里面,一个在画外面。
画像下面放着册子,其他的画像底下的册子都是厚厚的一本,只有宓簌画像下的册子很薄。
择芳道:“宓簌里写着她们的生平,我之前已经看过了,宓簌是五岁那年被流音宫收养的,她天赋很高,十五岁就结了金丹,当初的宫主很喜欢她,很早就将她定为了继承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继承流音宫宫主后,她就失踪了。”
她将那本册子交给萧有辞和江止宴,让他们随意翻阅,萧有辞将那本册子拿过来,翻开仔细看了,跟择芳说的差不多,前面是她的生平,继承流音宫宫主之位后,就没字了。
但很奇怪,没字了,册子后面却还有相当一部分空白,是没写完吗?
萧有辞用手摸了摸那空白的纸张,总觉得纸上有什么很特殊的东西。
择芳道:“我在流音宫别的地方找过了,时间太久远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不过……”
她顿了一下,道:“她继承一百八十代宫主后,第一百八十一任宫主第二年就上任了,根据我的判断,她应当是出了什么意外,陨落了。”
但又很奇怪,若只是陨落,为什么册子里只字不提。
萧有辞却隐约有了答案,宓簌的失踪,应该跟帝天有关系。
但是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女人很熟悉。
萧有辞捧着册子不说话,江止宴却道:“能将这本记录她生平事情的册子借给我们吗?”
择芳道:“我得知道你们要用它干什么。”
江止宴看了一眼萧有辞,萧有辞还在捧着册子发呆,江止宴道:“可以说,但是得请你们宫主过来。”
择芳看了江止宴一眼。
半个时辰后,流音宫的宫主冷汐月到了,比起温和的择芳,冷汐月性子冷上不少,入座以后,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江止宴和萧有辞。
择芳道:“我们宫主已经到了,有事情可以直说了。”
江止宴道:“事情得从帝天开始说起,修仙道的人都知道帝天是一直上古魔头,但却很少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他是一只魇魔,从上古仙魔大战中降生,从他出声到现在,没有一万年,也有七八千年了。”
“上古的事情已经不可追寻,只知道他后来被人封印,到了八十年前,帝天破封而出,我师父将他重新封印,却还有一个人,八十年来,一心想要帮帝天解封……这才有了六十年前,我去往陵川那一趟。”
择芳皱眉:“你们找到那人了?”
江止宴低头道:“那人名叫萧晗,应当是跟帝天一个时期的人物,他至今也没有放弃,他偷走了压制帝天的魔心,又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将他从封印中叫出来,我们怀疑……当年封印帝天的人是宓簌。”
择芳很不解:“可这跟你们要找宓簌的过去又有什么关系?就算封印帝天的人真的是宓簌……”
她也已经死了啊。
这都过去好几千年了,骨头都要化成沙了。
江止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似乎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很让人不好意思:“因为帝天说,他一定要找到他的妻子,我们怀疑宓簌就是他的妻子。”
择芳:“?”
她没记错,帝天是个魔头吧??
他要找自己的妻子,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江止宴敲了敲自己的右臂。
帝天不情不愿地从里面钻了出来。
择芳:“……”
冷汐月:“……”
房间中安静下来,两位女修愣愣地盯着房间中由魔气聚成的帝天,表情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