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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了,什么是错了?
是因为一开始他就搞错了方向!
第88章
程家海岛特殊的地理位置在特殊的时间中短暂地蒙蔽了天道,使得方辰他们的蛊傀力量增加,甚至还让一个武侠位面出现鬼魂现身的奇特场景。
那些本来不会蒙骗江木的事,在锁魂链断裂后直接将他的思维引入另一个方向,使之完全背道而驰。
首先锁魂链作为地府的一个象征,绝不可能被外界力量斩断!
哪怕因为入世后它的力量被削弱很多,那被束缚者最多可能因为引灵者实力弱而挣开,但绝非让其断裂。
另外江木实力摆在那里,蛊傀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撼动他,那他的锁魂链断了只能说明在场有第三者在施力。
就是这个第三者的突然出现,让他产生了外来者入侵的想法。
毕竟锁魂链的威力,江木与曾经的搭档边南都见识过,两人谁都不曾弄断过这链子,怎么会突然出现那么强的一个幕后人?
江木的脑子里闪过很多,一些地府里难缠的同僚,还是时空管理局的某些人物?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没谁会有如此神出鬼没的实力,这人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一直困惑着他,让江木倍加谨慎,甚至忽略了玄映的问题,因为身处这种位面的玄映根本与他不在同一水平线上,自然也不足以让他重视。
但看到那幅临摹画后,江木忽然想起,其实他的锁魂链曾经断过一次——那时地府还没完善,冥主想借机扣下边南的灵魂时,它曾经断了。
如此,江木的神情变得探究起来,别人的装备他不清楚,但他的这条…大概率被做了手脚。
所以他的方向一开始就搞错了。
不是有人弄断了锁魂链,而是锁魂链因为某种不可抗拒的原因自己主动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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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海岛那次,宾客们都有程府的信函,连江木也有来自方辰设计的邀请,在岛上唯一一个不请自来的人,不就是玄映吗?
接着后来的小镇黑店,也是玄映将昏迷的他带去。
再想想现在赵家镖局的画像……
“我就当这个是你画的。”
“也好。”
“画像是你画的?”
“这个?不是。”
江木说要把赵家镖局那幅画当是玄映画的时候,他没有拒绝,但问那幅画是否是他所作,他只是回答了此幅不是。
如今一想,真是一个会咬文嚼字的妖僧!
程家海岛那天晚上锁魂链断裂的时候,江木本来捆着好好的,谁想到突然间玄映就被方辰击中,要不是为了救玄映,江木也不会放松对锁魂链的控制从而让别人得手。
现在仔细想想,真是处处都有玄映的存在,一个个巧合实在太过反常,那么最有可能趁乱出手的人就是他。
所有的一切加上后来冥主不寻常的意念现身,江木有理由怀疑,他的锁魂链被地府做了手脚,附加了类似甄别灵魂的功能,而玄映触发了这个功能。
那么这人现在……是冥主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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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那个冥主,就要牵扯出地府旧事。
曾经的主世界在远古时期,因为诸神大战而溃散,碎成了无数位面。生灵即将灭绝之际,有一个人携“轮回命盘”,成立了地府,稳住了局势,由此地府才成为最高位面的权威机构,那个人就是冥主。
但当地府成立后不久,应轮回的天意使然,冥主被剥夺成了意识体融入地府,也就是说他就是地府,地府就是他。
冥主有无上的力量,可也永生永世脱离不了地府的束缚,被层层屏障阻拦禁锢在了地府。
轮回命盘成就着他,同样也制衡着他。
这么多年地府逐渐完善,那个冥主甚少出现,可他仍旧不间断地从各种漏洞中往地府偷送人才。
那些都是在个个位面世界里被他赏识的灵魂,他把有天分的魂魄扣留在地府,假意给他们种种职位,不分善恶养蛊一样聚集在一起,并且越来越壮大。
江木是第一个跟在冥主身边的灵体,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想做什么——他想培育出来最强的继承人担任新冥主。
只是这个新冥主之位究竟是荣誉还是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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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着那些旧事,身体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迅速赶往玄映所在,好巧不巧,那里正是宁山所在。
等江木踏入宁山,天际上空慢慢开始发红,一股莫名的气息由天地间散发,他眉头微蹙,身法凌乱朝山巅飞去,仿佛在与时间相竞。
而山峰之上,玄映一袭白衣站立。
衣袂飘飘,犹如第一次所见那般飘逸出尘,只是此时他倒没有那样淡然又清心寡欲的眼神,双眸间邪气凛然,嘴角还带有一丝不明笑意。
与之相比,江木也和往常大不一样。
他向来淡定沉稳,似乎从不将什么放在心上,现在却冷漠异常,身上的煞气也隐隐波动。
“江施主的眼神……好似要杀了贫僧。”
玄映话音刚落,一只苍白的手瞬间扼住他喉结,又快又狠,手指似鹰爪钳制在他脖子上,像是每根都要插进血肉里一般凶狠。
那力道极速收紧,那副模样是谁都知道江木要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但玄映并不挣扎,哪怕血从喉间涌出,他也不慌张,一双明眸充满笑意的看着对方,下一秒,一道亘古的声音制止了江木的行为。
[将玄映完好带回地府,不得有误]
简简单单一句话,带着不可违抗的命令。
感受着时空那方充满威压的视线,江木只能被迫松手,天空上方如血般殷红,同程家海岛那次一样,亦是一处天然生成的时空裂缝。
这里在特定时间,特定位置,蒙蔽天道,连接了轮回命盘……
他,终究晚了一步。
第89章
“咳咳咳……”玄映吐着血,可是表情前所未有的轻松,“你看贫僧这步棋下得如何?”
江木冷冷看着他:“你好大的胆子。”
“为了骗你,自然要胆大些。唉,只知道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贫僧现在可算体会到了真实滋味,江施主为人和善,但狠下心也是真的心狠,你我二人同吃同睡这么久,当真一点情分也不讲,贫僧真是伤心至极。”
玄映敛眸轻笑,说上说着调侃的话,身子一歪跌落至一旁,但他一点也不在意,不慌不忙打坐运功以平复身体的伤势。
江木只是站着,看着那人自顾自疗伤,眉宇间皆是得意,他很想上前补上一刀,可是胸口处滚烫的信笺提醒着冥主的命令,他如今根本动不得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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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天上红霞褪去,一切恢复如初,此界天道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无所谓,反正什么也该结束了。
玄映内力深厚,虽然对抗不了江木,但内伤还是能调理一番,他抬头看了眼沉默不语的人,脸上的笑意遮掩不住:“这恐怕是贫僧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豪赌,江施主这次可得正眼瞧瞧贫僧了吧。”
他说得得意,江木沉住气缓缓道:“我确实小瞧了你,没想到你算计的如此之深。”
“算计?”玄映轻声反问,他起身慢步走到江木身边,一瞬间仿佛攻守之势反转,这次轮到他居高临下看着对方,“江施主聪慧得令人心惊,怕是贫僧毕生演技都贡献出来,也蒙骗不了,所幸这次江施主也有过失,才促成了这个结局,不是吗?”
那种过失用不着他提醒,江木也知道。
但玄映偏偏继续:“实力使人傲慢,连江施主也没逃脱这个定律,贫僧有时好奇身为外来者的你是如何看待我们的呢?不过想想也是,恐怕宛如俯视蝼蚁,那么贫僧想问,今日被蝼蚁反咬一口,你感觉如何?”
对于这话江木没有反驳也没有回答,他双目凝视着对方,问道:“我也好奇你是何时跳出世界控制的?”
在这个武侠位面,燕杰书是气运之子,是男主角,而玄映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反派,若非佛宗弟子的头衔引人注意,他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不知何时这个在自己岗位的小配角,突然有一天觉醒了自己的意识,他察觉得到天命气运,并准备为之改变,只是可惜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玄映半眯起眼睛:“贫僧忘了何时成这个样子?抽离又未抽离,挣脱亦未挣脱,倒也有趣,每次失败都是重来的开始,周而复始终如一。”
“所以我来到这个世界时,你也知道了。”
双方已经摊牌,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毕竟最大的危机已过。
玄映点头:“重复的次数多了,自然能发觉出些规律,你与众人都不一样,站在人群中耀眼得很,贫僧怎会发现不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能就是如此。
有时候你处心积虑去接近的人,其实也在处心积虑接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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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些事情,非常复杂,江木一开始察觉到玄映的意图时,有想过赶在冥主开口前将人斩杀,永绝后患,但现在已经晚了一步,杀是不能杀了,带人回去变成板上钉钉,他心里深深叹口气,表面依旧装得镇定。
至少,最后探一探玄映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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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和‘虚’究竟有什么关系?”
玄映坦然道:“说有关系是有那么一点关系,说没关系也没多大的关系,而且此‘虚’非彼‘虚’,这个组织很早就存在了,还与‘殇城’有渊源,只是你们不知道。贫僧每一次失败就会换新的尝试,这次重来之际遇到了一个人在迷茫,于是随手推波助澜了一把,没想到倒是出来了个焕然一新的‘虚’组织,也是意外惊喜。”
“就是那个女首领?”
“对。”
“她是什么人?”
“秦乐霜。”
江木还不知道秦乐霜是谁,但秦这个姓……
“秦忠一案的秦家后人?”
“是,秦忠正是她的父亲。”
京都那边死了那么些人,燕杰书查到来源后也跟着怀疑,是不是当年的案件是桩错案?目前来看,确有蹊跷。
江木接着问:“她想做什么?”
玄映笑言道:“自当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如此过错大概是要颠覆王朝吧。”
一个古人那么轻松地说出改朝换代的事,真不愧是玄映。
江木:“所以,你也要跟着干这件事?”
玄映:“贫僧觉得有意思极了,不是吗?”
这个样子虽然不厚道,但确实之前的每件事都和他无关,他唯一做的也只是袖手旁观,至少,在这一次重来是这样。
江木暂时不提秦家的案子,转了话题说:“如果仅是为了册立一事,你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还污了自身清白。”
玄映偏头望着山下,听到这话神情忽然有点漠然:“佛宗册立一事确实令贫僧不悦,只道俗世之人虚伪,不曾想佛门中人亦是,尤其,那人还是他。”
“你不满德宁大师做的选择,可也该知他顾及什么,还是说你放不下杀父杀母之仇?”
玄映的表情有些好笑:“报仇?我从未想过这个,父母被围剿之时,贫僧已有五岁,年纪虽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他们作恶多端,被人替天行道铲除也理应如此,贫僧为什么要计较那些不必要的仇恨?”
“既然没有仇恨,那是他待你不好?”
玄映摇摇头:“他待我甚好,从不计前嫌收养,到传授佛宗绝学,他没有半分亏待过我。”
“那你还有何埋怨?”
玄映转身盯着他:“可他做得很好,难道贫僧做得就不好?”
他突然反问,江木一时没反应过来。
玄映接着说:“贫僧自问从出家之日起至佛宗大典结束,所学,所作,所为,这些年来万般无可挑剔,乃佛宗弟子之典范,包括考核中所取得的成绩,这么多年我做的还不够好?”
他做得当然好,好到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还有那个史无前例五十八项第一的成就,完全像他所说的无可挑剔,但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差那么一点……
玄映忽然轻笑,眼中没有半分笑意:“贫僧恼怒的是他心中既然已有答案,又为何让我去参加比赛,给了我相同的资格,但最后又因为身世一栏将我的名次抹除,呵,不合适?他连将真正的理由给我的勇气都没有。”
那理由自然是因为他的出身,对方能不计前嫌收养,能毫无保留传授绝学,但却不能将佛宗交于他之手,只是因为他不干净,从娘胎里带来的不干净。
“你做这些事,是为了报复他?”
“谈不上报复,恶人的孩子最终也难逃恶人的命运,他说不出口的理由,”玄映双手合十,眉目依旧是慈悲,可是话语却薄凉,“贫僧亲自给他。”
江木深深看着他,这种时候也不能说他理解对方的感受,只是他确实发现了倪端。
“那你并不需要成功,怀着执念重复这么多次,德宁大师还没有把理由给你?”
玄映后来做得那些坏事,足够被打入邪魔外道,他的事情败露后,整个江湖都以他为耻,每个人都感慨自己被一副圣僧皮囊所骗,果然妖人的孩子终究是妖人,只有德宁大师没有半分回应,哪怕他再主动质问,得到的也不是根本答案。
江木这下知道了玄映的执念根源,本来以他的聪慧,根本不会如此,他能从世界控制中半挣脱出来,再努把劲兴许可以跳出此位面,前往更高级的位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