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后母虽然是个律师,但虐待起继子也是不手软,辛博知道这些事,从未替辛冉出过头,导致年幼的辛瑞有样学样,殴打起自己的兄弟还能乐呵笑着。
甚至到后来,可以为一个小玩偶,而溺死他。
畸形的家庭关系,酿造了这两桩惨案。
*
于黎走在一条漆黑的路上,旁边是玩弄着那股白雾的辛冉,前面是提灯而行的江木,从他腰间延伸一条铁链分化两边系在他们身上。
链子轻微响着,他们一路走着。
直到来到一处巨门跟前。
辛冉将那团雾气扔给江木,头也不回地一蹦一跳进去,仿佛一点留念都没有。
于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木。
“麻烦你了。”
江木微微摇摇头,目光还是当初那个样子,不悲不喜。
然后他走进了那扇大门里。
*
钱舒刷着手机,真不敢相信,他的小网站又一次出了大新闻——十年前的未成年凶杀案,九岁的哥哥居然杀了五岁的弟弟,父亲母亲还跟着一起隐瞒!
他看着,以不免有些咂舌。
这则新闻曝遍了各个平台,经过不断发酵,以及警方的涉入调查,很快就大白天下。
天蓝小区的人无一不对辛家绕道走,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挺美满幸福的一家,没想到全是吃人不眨眼的凶手!
辛冉得到各地热心人前来拜祭,他的坟墓被修好,所有一切沉冤得雪,包括他可怜的母亲。
钱舒越看越稀奇,这么一件隐秘的案子,江木是怎么挖掘的呢?
他想找他来问问,刚拨过去手机号,电话那头就显示空号,他去问了问新闻部,一个部门负责告诉他,江木三天前就已经离职了。
真是奇怪,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
之后,钱舒再也没有见过江木。
*
辛博很头疼,他也不知道他家的陈年旧事,怎么突然被人翻了出来?工作也没了,回家更是被指指点点,但他更头疼的不是没完没了的人前来打探消息,而是他的儿子和夫人,全都变得不对劲。
辛瑞不知道是不是事情曝光受了刺激,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大约过了半个月后,他仿佛成了一具空壳。
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的活死人。
而程雪看到儿子这样,几乎未来看不到任何希望,伤心欲绝,昏倒了过去,这一闭眼就再也没有醒来,她成了一具植物人。
辛博后半辈子,只能守着痴儿和昏迷不醒的老婆。
据说,他试图自杀很多次,但次次没能成功。
*
程雪游荡在空无一人的槐园路,天很黑,她不停跑着,那个中年男人在后面捂着腰追着,她跑啊跑啊往旁边一拐进了黄泉路,荒凉的小路、猫叫般的哭声……
一切的一切,永无止尽。
故事四:千金倾城
第36章
杭州西湖,风景美不胜收。
一条小船荡在湖面上,悠闲自得。
初夏时节,天气正好,阳光明媚,微风和煦,一切都是那么舒适静谧,可不美的是船头舱底撞上了一滩黑色水草。
“哎呦,我的妈呀,救命啊!死人了!”
年轻的小船夫上前一看,吓得登时把桨一撂,从侧面跳水,身子像只灵动的鱼儿一样,刺溜一下,游个没影,船上只剩下江木这个客人静静望着湖面那抹黑色。
*
陈倾城确实是想一死了之,丑人多作怪,说得就是她这种人,既然那么讨人憎,那她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思,不如死了痛快点,也省得污了别人的眼睛?
可想法归想法,真的跳进湖里直面死亡时,害怕与恐惧完全不可避免。
以往温柔的湖水,此时竟然是那么冰凉可怖。
难不成我就要这样死了?
淹死的尸体会不会更丑?
他们看到这样的我会不会懊悔?
被呛得有点神志不清的陈倾城,迷迷糊糊想着,不过那些问题显然并不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众人看见跳湖自尽的她,八成心里说的是,这丑千金终于不再污人眼了。
这么一想,那跳湖自尽是不是对自己过于残忍了些,岂不是遂了那些人的心意?
但残忍又能怎么样?
身子越来越往下沉,窒息感压迫着,陈倾城不自觉挣扎,成效甚微。
就在她要晕厥过去的时候,突然!
手腕一个力道拉住了她!
几乎下一秒她被就被拽出了水面!
大口大口喘着气,陈倾城浑身颤抖着,心里忍不住后怕,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被人救了。
抬头看过去,眼睛望进一双幽深平静的眸子。
那一刹那什么求生求死的心思都没有了。
偌大的西湖中,一只小船荡漾在上面。
周围静悄悄的,仿佛无事发生。
*
陈倾城手捂着自己右半边脸,身子缩在小船的一角瑟瑟发抖,那颗头埋得像只骆驼一样,也不知道是冷,还是怕的。
江木立在船头,一袭黑衣站在阳光下,更衬得皮肤白皙,他手撑竹竿,慢悠悠划着,小船从湖中心一点一点往岸边靠去。
他停靠的地点比较偏,周围也没有其他人。
陈倾城单手捂着半边脸,偷偷看了看他,一手撩了下湿漉漉的裙摆,身子摇摇晃晃打算上岸。
江木见状朝她伸出手,那手掌心朝上冲着她。
陈倾城盯着眼前这只苍白又修长的手。
“把右手放上来。”对方轻声说道。
平白无故怎好和一个男子有肌肤之亲?
她犹豫了一下没动,但那手一直举着并没有放下。
陈倾城心里咬咬牙,颤巍巍将自己的手放上去,覆在手掌上面。
登时,一股暖流顺着她的经脉席卷全身。
陈倾城非常清醒地感觉到——她的衣服干了。
高手!绝顶的武林高手!
她偷偷抬眼看了下对方,一张非常寡淡的面容,年纪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
如此年轻竟有这么深厚的内力,怕是娘亲知道了也会惊叹。
她一手捂着脸,身姿别别扭扭地行礼,低声道:“谢谢恩公救命之恩。”
“你有意落水,又何谈救命。”
对方说话也是淡淡的,从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感情。
但陈倾城的脸瞬间白了。
不知道是被人点破了意图,还是别的什么,她莫名有种心悸感,支支吾吾不晓得该说什么,所幸江木也不在意。
*
两人在树林间一前一后走着,陈倾城最后也没说什么,不过心里有点感激对方也没有开口询问。
没有把她置身于更尴尬的场景里。
就这么一直走到离人群不远的地方,那个人停下,长身玉立的,从背后看去很是好看,只是他有一双让人不敢直视的眼睛。
陈倾城再次对他行礼,已经死过一次,那便不会再想不开,况且她离家时间不短也该回去了。
“你的东西。”
就在她要走的时候,江木突然轻声叫住了她。
陈倾城回头看去,只见那只苍白的手上,拿着一条黑色面纱。
这是她的面纱。
陈倾城接过,心里有些疑惑,这东西不是早就掉进湖里不知去向了,更何况这一路她也没见这人手上有什么东西,它是哪来的?
怎么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她刚想问什么,一抬头,周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陈倾城找了一圈,也没见到那位黑衣公子。
看了看天色,无奈只好赶紧把面纱蒙上,匆匆忙忙往家赶去。
第37章
陈家离西湖不远,她低着头避开人群一路小跑回去,刚进了府门就看见自己的贴身丫鬟桃红,在那里焦急打转。
“桃红?”
桃红见到她赶紧跑过来,从上到下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番,见她没事才大大松了口气:“小姐啊,你总算回来了。”
陈倾城微微摆下手:“别担心,我没事。”
桃红左右看了眼,小声说道:“您出去怎么可以不带着桃红呢?”
陈倾城没应这话,脸上有些不自然,还好被面纱挡着,她打算往府里去,但桃红没有让开,伸手拉了她一把。
“小姐,那些纨绔子弟一个个的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自然不懂得什么才是真善美,您可别往心里去。”
“桃红,我没事。”陈倾城有点勉强道。
“小姐……”
“嗯?”见桃红支支吾吾很是犹豫的样子,陈倾城耐心问了句,“怎么了?”
“夫人听说墨画坊的事了。”
对于这事她并不觉得惊讶,她娘李向珊是个厉害的人物,自己什么消息瞒不过她?可接下来桃红说的事,还是让她忽然害怕起来。
“连林文晓都来嘲笑您,有人说您接受不了刺激往西湖边跑了,桃红和府里的下人出去找了好久,一时怕您真的想不开,夫人知道后一气之下去了林府,现在还没回来呢。”
陈倾城顿时头疼了起来。
这事要是被她娘亲参与了,那可就没完没了了。
“不行,我得去一趟林府。”
“哎,小姐,”桃红慌忙拉住她劝道,“林老爷怎么说也是读书人,夫人自会给他几分薄面,可您要是去了,这事恐怕又要闹大了。”
陈倾城细细一想,确实有些不妥,别人不知道,她可知道自家娘亲是多么强势的女人。
李向珊出身一个武林世家,容貌绝美,身手不凡,但陈倾城没继承到母亲的优点,长相丑陋四肢不勤讨人嫌,母女之间的关系处得非常之不好。
要说这其中的重要原因,还是源于上一辈人的恩怨。
李向珊以前有个恋人,正是现在人称“玉面公子”的顾博易,当年两人有些许误会导致情意崩塌,李向珊一怒之下下嫁杭州陈家,半年后顾博易也另娶他人,两人再无往来。
后来过了五六年,一次江湖大人物的寿宴,陈家也去贺寿,正好碰上了顾博易。
那人带着家眷,一行人属于很惹眼的存在。
顾博易自身名利双收,妻子是大家闺秀,温婉贤淑,夫妻二人和睦,又有一双懂事伶俐的子女,简直是众人所追求的美好生活。
而陈家这边,陈家长辈去的早,那陈家公子是个性格及其软弱的男人,成亲不到两年就早早去世了,陈府也一直都是由李向珊出面打理,市井因为她那脾气送了个“铁面夫人”的名号给她,以此嘲讽。
两者一对比,也不知道李向珊是怎么想的,许是落了面子,觉得陈家和陈倾城丢了自己的脸,反正从那之后陈倾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起来,外面的人嫌弃她,家里的人也嫌弃她。
陈倾城有些难过,但也没有办法,对着桃红颇有些无奈道:“怕是从今日起,文晓会更加讨厌我。”
“小姐……”桃红被她这么一说,也不禁眼泪汪汪,她最是知道自家小姐是怎样一个温柔又善良的人,可惜老天不公,非得让小姐漂亮的脸上多了块难看的胎记。
是的,陈倾城的一半脸,真可谓是倾国倾城,但另一半脸就可怖了,那胎记占据了她的右脸颊,整体呈暗红色,上面还有些不明的东西生长着,令人看了就心生作呕。
*
江木离开西湖后,往城中的林府走去。
在这里,他重操旧业又做起了大夫,由于医术精湛,不过半个月就在杭州城拥有了不小名气,也引来了林家老爷的注意专门请人上门。
林家是书香门第,林老爷更是观月书院的校长,饱读诗书,学富五车,门下弟子数不胜数,甚至当朝很多文官都是出自他的门下,实在是一位非常了不得的大儒。
江木来到林府,以为会见到一位气度风雅的大人,但院里的场景并没有那么雅致,一个红衣夫人怒目而视,旁边的林老爷连连赔不是。
“要是我女儿出了什么事,我定要你们好看!”
江木听了会,大概明白了点什么。
他道:“那位陈小姐现在应当回府了。”
红衣夫人冷眉道:“你是何人?”
“在下江木。”
“江木?我知道你,”红衣夫人打量他几眼,“你见过倾城?在哪见的?何时见的?”
“西湖里,方才。”
“她去那里做什么?”
“寻短见吧。”
好家伙,投河自尽,红衣夫人一听更是开始怒骂,江木等了一会儿,那位夫人才骂够离去,林老爷望着她的背影神情憔悴地仿佛老了十几岁。
“林老爷应当多注意身体。”
对方苦笑着说:“让江大夫见笑了。”
江木摇头为他把脉,那脉象……
“林老爷还是先平息下怒火为好。”
对方继续苦笑着说:“让江大夫见笑了。”
然后依旧青筋暴跳,心绪不平,满肚子怒火中烧,恨不得掂刀直接冲出去,一点也没有文人墨客该有的风采。
江木微微收手,起身拿笔,在纸上开了几副凝神静气的药:“那林老爷先服用些养神的药,在下今日先告辞了。”
“江大夫留步,”林老爷盯着大门,面容很想和蔼可亲但又控制不住狰狞起来,“可否今日在府中稍作休息?老夫还有一事相求。”
这份狰狞肯定不是冲他来的,江木轻轻点下头应道:“好。”
*
日暮时分,林文晓嘴上哼着在龙凤楼里听的小曲,一只脚才迈进林府大门,迎面便看到正端坐在椅上的林老爷,其面色阴郁十分难看,双目紧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