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阳光正好的白天,太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房间,他看到自己正在收拾东西,还是那个黑色的行李箱,所有属于他的东西全都放置进去,他看到自己推着箱子,打开房门,随着一声响亮地关门声,头也不回的离开——这是他走之前的一幕。
萧胜杰忽然后知后觉,原来当初的自己,真的那般绝情。
*
=====于黎的回忆=====
那天的于黎提前下了班,难得空闲,他去市场上买了新鲜食材,打算回去和萧胜杰好好吃一顿饭。
一番采购下来竟也比平日里早两个小时到家,开开家门屋里有些暗,很静,他环视了一圈,没人,萧胜杰还没回来。
这家伙没什么正经工作,或许窝在哪个角落里偷闲。
于黎掂着食材走进厨房,他的厨艺也挺不错。
这次买的东西很多,鱼虾都有,他是个慢性子的人做事讲究细致,等做好一桌菜时已经六点多了。
于黎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以往这个时间萧胜杰已经回来了,他摇了摇头将桌上的菜闷好,又去厨房拿了罩子罩上,路过电视机,伸手打开电视,弄好一切后于黎坐回沙发上打算等他回来。
今天的电视很无聊,他之前看的那个电视剧在前几天已经大结局了,合家欢的结局。
关上电视,随手拿了一本书,于黎今天做了很多活,闲下来后疲惫感很容易就上来,不知过了多久,当意识再次清醒,屋里已经一片黑暗,四周静悄悄的,他愣愣地望着看不清的天花板,一种孤独感瞬间席卷了他。
萧胜杰还没回来?
他皱起眉慢慢摸索起身,一旁的小台灯打开后,微黄的灯光照亮客厅,他看了看那边的餐桌,依旧是他睡前的布置,钟表上的时间显示在22:53分。
于黎的脸色顿时苍白得可怕。
什么话都没说,他起身将屋内的灯都开开,眉间蹙着,嘴唇紧紧抿住,开始翻遍了家里的每一处地方。
萧胜杰的行李箱没了,衣物没了,甚至连洗漱用品都消失不见了,整个房间干净得好像从来都没出现过第二个人。
一无所获。
于黎跌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那一刹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他自己都无法形容。
萧胜杰走了。
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他是自由的。
于黎的脑子不适宜的浮现出那个失声痛哭的女人,但他脸上并未有什么难过的表情,好像萧胜杰的走对他影响并不大。
大约过了有十分钟他重重吐出一口气,起身把餐桌上的罩子都撤掉,搬着椅子坐好,拿起碗筷吃饭。
桌上的菜早就凉透了,他一点也不嫌弃,一口一口吃着,吃到最后自己撑得十分难受,菜还有一半。
于黎擦擦嘴像是没事人一样,将剩下的饭菜盛好,放进冰箱打算明天再热热吃掉,然后收拾刚刚吃饭留下的残渣,再去厨房将碗筷洗出来。
他这一切做得都井井有序,同他这么多年一个人的生活没什么两样,洗完碗筷,擦干净水池、灶台,于黎将换下来的衣物塞进洗衣机里,自己打开淋浴头洗个澡,到了最后他吹完头发,晾好衣服,所有事情全部做完,才躺倒在床上。
呆呆望了会儿天花板,伸手拉灭床桌上的台灯。
“晚安。”黑暗里于黎轻声说道。
等到了第二天,于黎下班回家后,将整个家都做了大扫除,好似要抹清什么痕迹,灰头土脸打扫了两个多小时。
一个人上下班,一个人生活。
于黎又回归到最初的日子,仿佛他的生活从来都没出现过萧胜杰一样,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了一段时间,直到那一天来到。
那天下午天色很不好,等他下班回到家,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于黎站在窗台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气中泛起泥土的气息,夹杂着冷风有点刺骨。
外面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作响,他盯着外头漆黑一片的夜。
这样的天气那家伙现在在哪呢?
这是这么些天里于黎第一次想他,心中的苦涩像水面涟漪,仅因为一个名字就荡漾开来。
雨声变得越来越大,他开始有点坐立不安,听着外面的雨声,他突然很想去做一件事情,事实上他也真的做了。
这场雨太大了,路上行人很少,有也是匆匆忙忙赶路,连马路上的汽车都一个个飞驰而过不稍作停留,街道上于黎撑着一把伞出来,一步一步在雨中很慢地行走着。
他究竟想干什么?没人知道,于黎也不太清楚。
或许他只是想出来走走,走过一些地方,他来过的,他也来过的,或许他还期待能再碰见那个人,对方狼狈的窝在哪个角落里,等他发现,带他回去。
于黎沿着一些路走着,在大雨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雨下的好大,雨点打在伞上让他有点吃力,忘了走了有多久,兜兜转转走过了花坛,走过了游乐场,走过了各种场所,他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公交站牌,街道上已经没人了,连车都没有。
于黎撑着伞,伫立着,一言不发。
湿透的鞋子踏在水坑上,身体冷得有点麻木。
半晌,他抬头看了看自己头顶上的伞,一把蓝色的雨伞,是萧胜杰建议他买的,于黎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悲愤。
他将伞收住,想都没想直接扔进了一边的垃圾箱,没了伞的保护瓢泼大雨砸在他的身上,几乎瞬间就将他淋透。
于黎抿紧双唇,待了一会才转身朝家的方向回去,一步一步比来时还慢。
好不容易回到家已是午夜,于黎在卫生间淋浴时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很难看嘴唇苍白,身上的热水都不能够温暖他。
如预料所测,他病了。
躺到床上裹紧被褥时,于黎烧得有点神志不清,已经预先吃过药,可还是没能阻止高烧起热。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到了萧胜杰的声音:“哎呀,你病了,感觉还好吗?饿不饿?”
于黎费劲摇了摇头,伸手抱住对方将下巴放在他毛茸茸的头发上,以探得他身体上的温暖。
这自然是一个幻想。
所以醒来看到怀里抱着的枕头,他神情有那么一瞬间很难过,撑着床慢慢起身,于黎拿起电话给学校请假,主任听到他病了也没说什么,嘱咐他好好休息,批假三天。
请完假的他又躺回床上,脑袋还痛着,喉咙也不舒服,他一手搭在额头上眼睛半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迷迷糊糊中又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落下漫天红霞铺洒在天际,他起来踉踉跄跄来到阳台,一言不发望着。
结束了。
什么都结束了。
*
萧胜杰愣愣地盯着这些情景,这些他想过无数遍的情景,但除了那次雨夜于黎出来寻找之外,他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一个人好好的生活着,像曾经一样。
而最后造成他死亡的事件,真的并非是自杀。
那仅仅是一次失火意外。
不知为什么,得知真相的萧胜杰有那么一些不自然。
“你看起来很失落。”
“……没有。”
“他没你想的那么不堪,你现在知道了。”
萧胜杰微微垂头:“为什么他不来见我?”
江木瞥了眼坐在一旁的于黎,后者表情没什么激动,看来是已经放下了,他道:“你已斩断这份情谊,再见也只是徒增烦恼,更何况人鬼殊途。”
话说得是实话,萧胜杰却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哭得仿佛即将死去一般。
只是没人知道他是在难过阴阳相隔,还是在庆幸劫后逃生。
江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悄悄点了下于黎,两人丢下萧胜杰离开了401室。
第35章
“这样做就行了吗?”于黎问。
江木微微点下头:“他明白了,就行了。”
两人出了房间,于黎跟着他走进楼梯间。
“我们要去哪?”
“九楼,去接那个小孩子。”
“他也是要走的人?”
“嗯。”
江木应声后便没再说话,于黎跟在身后,在上楼梯的过程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楼梯越走越长,仿佛没有尽头一样,但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人,他把疑惑放在心里。
过了会,江木忽然轻声问了句:“你还有遗憾吗?”
于黎下意识抬头,对上对方那双幽深的眼眸,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他道:“以前以为自己有,可是再见到又觉得好像早已经放下了。”
“不恨也不怨?”
恨?恨萧胜杰的玩弄感情?于黎觉得没有,或许对方真的是那种留情又无情的人,但在一起的时光不一定就是骗局,而怨呢?脑海中浮过那个哭泣的女人,于黎觉得他也没有,至于死亡。
他回答:“一场意外。”
江木静静看着他,忽然将手伸到于黎眼前。
“拉着我,现在的你,进不去那里。”
于黎不太清楚他说的“那里”是那里,不过还是本能地握上那只手,只是入掌刺骨地冰凉,仿佛一瞬间能冰冻灵魂般。
原本昏暗幽长的楼梯,很快就看到了标识,九楼的标志钉在墙上,隐隐透着红光。
他跟着江木来到紧急通道的门前。
推开门,里面是一片荒凉,楼道里居然长满杂草,像是许久许久没人住过一般,斑驳得不行,可是即便如此,九楼也不应该生长杂草?
江木像是有些无奈,嘴角轻笑一下,转身对他说:“他想象力倒是挺丰富。”
不知道是不是被嘲笑的缘故,楼道的场景开始变化,血逐渐从墙壁中间渗透出来,几个呼吸间,眼前便是一片鲜红。
于黎同样是个鬼,不一样的是他忘记了自己是鬼,像个普通人一样,对这些诡异的事情束手无策。
江木看着这些场景变换着,摸约着有十分钟,他道:“如果只是这些小花招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你要留下的只有这些吗?”
于黎看看他,又看看周围,几乎是下一秒,那些东西再次改变了。
场景恢复成一个正常的模样,从楼道的阳台处望去,应该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于黎正打量着,旁边的江木率先迈步朝一处房间走去。
那是一个半掩门的屋子,江木推门进去,屋里的摆放很温馨,门口处的架子上摆放着几个照片,一家三口的幸福照,他扫了一眼,相片里的女人正是那天晚上的程雪。
“这是我妈妈留下的,不能给你!”
突然一声尖锐的童声在一个房间响起。
于黎和江木站在门口辨别了下,感觉声音是从那边的浴室传来。
到了浴室门口,门开着,里面有两个男孩,大些的八/九岁的样子,小的就是那个电梯里的,也是他刚刚发出的声音。
“这家里什么都是我!”
大孩子扑过去把他直接按进放满水的浴缸里,江木看着,很快那个小孩就没了声息,身体溺在水里一动不动。
于黎:“这是……”
江木:“那个小鬼死之前的记忆。”
话音落下,场景再次改变,程雪和一个高大的男人回家,大孩子叫他爸爸,两个大人惊恐地看着浴室里的场景,不过很快神情就变得镇定。
没有报警,没有叫救护车,整套的流程江木和于黎看着,一直到那个小男孩以洗澡不慎溺亡的死因进了火葬场,再被随随便便一个土堆掩埋了。
一年又一年,草长得越来越旺盛。
没有一个人前来祭拜。
终于有一天,草下面的地面松动了。
一只惨白的小手破土而出。
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淌着水,一步一个脚印。
从遥远的地方,来到天蓝小区,来到3号楼,来到九楼,来到那间浴室。
于黎大概能理解那份孤单,朝江木望去,发现这个人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眼眸深邃,好似不为任何事波动,伸手轻轻一拂,浴室的场景变了。
那个小男孩,坐在浴缸边,而浴缸里仰面躺着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长得很像那个大孩子。
江木:“他还没死。”
男孩:“嗯。”
“不杀?”
“没意思,他不记得了。”
杀了人的大孩子在后续得知自己杀了人后,吓得大病一场,这一病,把之前的记忆都忘得七七八八,程雪和其丈夫顺势将这事压下去,小男孩就像在这个家里从未存在一样。
男孩望着水里的人,略带不甘心道:“他真幸福。”
“你想怎么做?”
“我怎么做你都不管吗?”男孩反问。
“我无权干涉。”
“我想带走他一些东西寄存到地府。”
“可。”
男孩伸手勾了勾,从男生头顶取走了一团淡白色雾气,江木看着也没有动作,过会,男孩又道:“还有那个女人。”
……
“嗯。”
*
小男孩的名字叫辛冉,他的父亲辛博和程雪是一对恋人,但由于辛冉的奶奶反对没能结婚,辛博娶了毫不知情的辛冉的母亲。
在两人结婚后,辛博一直和程雪搞地下恋,甚至提前几年生了儿子辛瑞,可这种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在辛冉出生没多久,他的母亲就知道了真相,后来遭遇了家庭冷暴力被逼得跳楼自尽。
程雪最终嫁给了辛博,连带着儿子,一起住进了辛冉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