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这边确实没什么追兵,沈映雪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江寒枫抱着沈映雪回到客栈,诸成玉吓了一跳,凑到跟前就闻到了血腥味,“这是怎么了?爹爹呢?”
荀炎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
他觉得不是沈映雪疯了,疯的人可能是他自己,不然从江寒枫到诸成玉,这一个个的,为什么都这么不正常?
诸成玉认沈映雪当爹的理由,荀炎至今没想明白。
江寒枫道:“花主没有受伤,许是旧伤复发,昏过去了。”
花主在诸成玉心里一直是个很强大的人,强大就意味着没人能伤害他,这样的人身上的伤,一定不是小伤,背后隐藏的事情,也绝对不是平常的小事。
诸成玉想到花主的腿,还有他不为人知的过去,顿时有一种天塌了的错觉。
“怎么会这样?”诸成玉伸手向前,摸到沈映雪的身体,接着被荀炎拉到一边。荀炎知道此时容不得诸成玉多愁善感。他没有解释,只对江寒枫说:“客栈不是久留之地,我让人收拾东西,你带公子走。”
江寒枫说:“花主的身体恐怕不宜奔波,还是静养为好。”
“那也不能留在这里。”
江寒枫想了想:“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能掩人耳目,不如就去哪里,等花主休息好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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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雪睡了很久,他好像做了一些梦,梦里有现代也有古代,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睡久了有点头疼,沈映雪睁开眼,揉了揉脑袋,闻到淡淡的香气。
这种香气有些甜腻,混着脂粉的味道,很像簪花巷外面的气味,只是这里少了泥土和血液的腥气,而且那股脂粉味和香味都很浓郁,混在一起,让沈映雪有些喘不过气。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头疼的。
“公子,您醒了。”一个穿着浅蓝色衣裙的女人顶着马赛克凑了过来,她笑着说:“您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总算是醒过来了,我这就去告诉您那几个朋友,他们呀,昨儿守了您一夜,早上才刚去睡下,还有一位公子出去煎药了,让我在这儿照看您。”
“你是谁?这是哪儿?”沈映雪问。
“我是玉珍,那位江寒枫江大侠,点了我专门来伺候您的。这里是京都的花楼,名为迎春楼。”
沈映雪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花楼,可惜他眼里都是马赛克,什么都欣赏不了。沈映雪坐起身,玉珍在旁边扶了他一下。她其实有点害怕这个人的脸,但是又忍不住被那片红色吸引,不停地想去看。
这个男人样貌英俊中透着诡谲,年纪似乎不太小,但是完全无损他的风姿,反而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
如果可以的话,玉珍很想与他共度良宵。
只可惜这人身体太虚弱了,也不知生了什么病,一睡就是这么久。他的朋友买药煎药这么熟练,显然照顾他的时日不短,竟是个药罐子。
沈映雪道:“去把香炉里的香熄了,打开窗子透透气。”
“好。”玉珍依言照做,开窗之后,外面的风吹进来,沈映雪觉得好了一些。
诸成玉敲敲门,从外面进来,侧着耳朵倾听:“爹爹醒了吗?”
他是故意这么喊的。
他没来过花楼,但也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花主虽然双腿残废,但也是个正常的男人,难保不会喜欢上哪个姑娘。就算花主不会救风尘,给姑娘赎身,娶回去做他姨娘,诸成玉还是不喜欢别人碰他的父亲。
一个年纪大一些的男人,和一个带着儿子的男人对女人的吸引力,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诸成玉想让那个女人离他爹爹远一点,如果爹爹醒了,也该提醒他,儿子还在这里,不是寻欢作乐的时候。
“刚醒,诸成玉,过来。”沈映雪对玉珍说,“你下去吧。”
玉珍笑着离开房间,给他们关上了门。
纸片人化的二次元美少年来到床边,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又要哭,灰蓝色的瞳孔像是浸在了水里,十分漂亮。
“这是怎么了?”沈映雪说,“其他人呢?”
“晶儿姐姐还在和外面那些人纠缠,江寒枫也去帮忙了。猫大人正在熬药,荀炎大人守了您一整夜,刚去睡下,现在换我来看着您。”诸成玉道,“荀炎大人说,这里虽在京城,但是那些江湖人不敢乱来,应该也想不到,咱们会来这个地方。您旧伤复发,先在此处休养,身体恢复之后再回江南。”
沈映雪想起来昏迷之前江寒枫说的话,有点担心他认出自己的伤和凌云是一样的。
“我伤的如何?江寒枫可有说过什么?”
诸成玉眨眨眼睛,吧嗒吧嗒地掉泪,“爹爹……您什么时候受的伤,为什么会这么严重?我……我昨日听到您被江寒枫抱回来,都要吓坏了……”
“好了,也没有多严重,我都习惯了。”沈映雪拍拍他的头。
和诸成玉相比,他好像真的没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除了刚知道活不久的时候震惊了一下,其他时间都是得过且过。主要是急也没办法,只能按部就班地走。
沈映雪觉得自己心态挺好的,从来不焦虑,“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还活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找到办法,若是当真没有办法,哭得再伤心也是没用的,倒不如珍惜当下。”
诸成玉想想还是觉得很难过,扑在沈映雪怀里哭,“我没有您那么大的魄力,我就是心疼您,我也想高高兴兴的,不惹您难过,可是好难受,我克制不住……”
沈映雪抱着白发小天使,真觉得自己是个合格的爹。
诸成玉哭了一会儿,情绪发泄完,不好意思地从沈映雪怀里出来,他眼睛看不到,也不知道在别人眼中自己是什么样子,匆匆擦了两把眼泪,觉得差不多把丢脸的模样掩盖好,低着头,“爹爹饿不饿,我去准备饭菜。”
沈映雪看他鼻子和眼眶都红红的,知道他心里不好意思了,“去吧,小心些,别伤着自己。”
诸成玉匆忙往门口跑,出门的时候还绊了一跤,似乎是摔在地上了。沈映雪从没见过他这么莽撞的时候,想过去看看,又记起人设,朝着那边问了一句:“诸成玉?没事吧?”
诸成玉带着委屈的鼻音:“我没事,爹爹不要担心。”
兰锦端着药过来,腾出一只手扶了他一把,把诸成玉从地上拽起来。
他本来看诸成玉很不顺眼,现在看着诸成玉没在沈映雪跟前卖惨,独自在这边狼狈,对他的感官好了不少,“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绊了一下。”诸成玉说,“多谢猫大人。”
兰锦拿着他的手,放到栏杆上,“慢些走,稳重点。”
诸成玉受宠若惊:“是。”
兰锦:“主人已经醒了吧?我进去了。”
兰锦一进门,就看到沈映雪脸上带着那个妖冶的易容,坐在床边,神态纯良,两条腿踢着脚踏,似乎是腿上闲的难受。
“主人。”猫猫头勾起嘴巴冲他微笑。
众做周知,猫脸上肌肉很少,是不会有人类的表情的。兰锦此刻的神情就好像被p上去的,配上那张猫脸,有一种淡淡的不屑和嘲讽。
沈映雪知道兰锦没那个意思,全都是马赛克的锅。他朝着兰锦走过去,两只手掐住他的腮,扯得猫猫头露出细细的小虎牙才松开手,“你再笑一个,让我看看。”
兰锦心下凝重。
主人的疯病,似乎又严重了。他之前明明恢复的很好,果然是在玉鼎山庄时受到了刺激,才会变成这样的。
诸成玉向来稳重,他的武功不低,平常行动如常人一般,刚才却慌张地摔了一跤,难道是主人对他发疯,把人给吓着了?
兰锦勉强笑笑,态度愈发恭谨,只字不提他的疯病,“主人,喝药吧。”
沈映雪接过药碗,几口喝了个干净。
兰锦说:“刚才诸成玉怎么了?好像急着离开,是您跟他说了什么吗?”
“我饿了,他去拿吃的,没说什么啊。”沈映雪说,“我现在头疼得很,肚子和手腕也疼,全身都在隐隐作痛。你有没有止痛的药?”
沈映雪的内力还在,但是丹田破碎,经脉也受到了损伤,没法像以前一样控制身体中的这股气劲。从前浑厚的功力,在他身体受损之后成了催命符,常常闹得沈映雪不得安稳。
兰锦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他不敢说出来。
此时主人的状态明显不对劲,与魔教、教主、武功还有令牌有关的,最好一个都不要提,免得刺激到他。
“这药里就有止痛的草药。您若是实在受不了,我给您灸一下穴位,也能舒服些。“
沈映雪没在诸成玉那里办卡,先在猫猫头这边办卡了。
可惜猫猫头的手,是人类的手,不是梅花小爪爪,不然被他踩奶应该也挺舒服的。
就在沈映雪昏昏欲睡的时候,江寒枫和韩敬引着那群正道的人往相反的方向跑。
来追他们的一小部分是门派里不起眼的弟子,武功低微,轻功倒是还不错。江寒枫与韩敬知道他们无辜,没下杀手,只管兜圈子。
就是顾莲生和庭轩,实在让人心烦。
庭轩知道沈映雪被人带走了,但是他不清楚沈映雪去了哪里,一心想找他。后来他遇到了顾莲生,两个人曾经在魔教相处的不错,又做了相同的事情,即便见面尴尬,也没打起来。
顾莲生告诉庭轩,荀炎带着沈映雪离开,不知去了何处,庭轩就像以前一样,四处游荡,寻找沈映雪的踪迹。
荀炎是个很会躲的人,之前他们躲了很久,如果不是沈映雪的身体太差,需要吃药调理,荀炎未必会频繁出现在镇上,被庭轩和其他人发觉。
如今荀炎自然不敢再犯这个错误,躲得更加深,也是正常的。
庭轩和顾莲生一样,找不到沈映雪,替他做点事情也可以。
江寒枫出现的时候,激发了两个人的怒火。一想到沈映雪神志不清时,与这个禽兽不如的人共处,他们心里就很难受。当他们看到江寒枫似乎早已对沈映雪无意,转而凑在了花主跟前,心里就更难受了。
背叛是他们的禁忌,背叛沈映雪更是无法容忍。
庭轩武功没那么高,全靠韩敬和江寒枫放水,才能跟上他们的节奏。他红着眼睛,愤怒地看着江寒枫:“教主在哪里?”
“沈映雪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玉鼎山庄的那个人并非是沈映雪。”江寒枫冷淡道。
“你当我是傻子?”庭轩的匕首坏了,他只能赤手空拳与江寒枫相斗,幸好顾莲生的武功不错,分担了大部分压力。
顾莲生看着韩敬和江寒枫身上相似的衣服,更觉得生气了。
如果不是江寒枫,沈映雪肯定不会畏惧他,也不会那么快离开八方宗。他和沈映雪的姻缘,也会有一个好结果。
这一切都被江寒枫破坏了!
顾莲生以前觉得江寒枫是个清高孤绝的正人君子,现在只觉得他是个好色的禽兽。
他出手动作越来越快,几乎无视了旁边的韩敬,只照着江寒枫打。
江寒枫有些生气:“若不是你们背叛了沈映雪,沈映雪怎么会死?三年过去,借着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欺骗自己沈映雪未死,又有什么意义?”
“映雪活的好好的,他不可能就这么死了!”顾莲生道。
江寒枫很冷,眉宇间都是锋利:“我说过了,在玉鼎山庄的那个人是凌云,他是花主的儿子,不是沈映雪。”
花主不想暴露他和凌云的身份,江寒枫是知道的。但是就在不久前,诸成玉已经当着伏晟的面讲出来了,伏晟是个贩卖情报的,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江湖,江寒枫也就没了继续隐瞒的理由,倒不如让顾莲生和庭轩死心。
“你说什么?”顾莲生收手,看着江寒枫冷笑:“凌云怎么会是花主的儿子?”
他和荀炎一起将沈映雪救走,带回八方宗住了一段时间,早就从荀炎口中弄清楚,凌云这个名字应该就是沈映雪的假身份。
如今江寒枫却说,凌云是花主的儿子,那岂不是说,沈映雪是花主之子?
江寒枫道:“确实如此。”
顾莲生冷笑着看他:“照你这么说,凌云是被花主保护起来了?”
江寒枫:“不错。”
顾莲生很快想明白,江寒枫是真的把沈映雪当成了凌云。沈映雪疯的那般厉害,只有荀炎一个人照顾他,想来是顾不过来的。也不知荀炎此时是否还活着,沈映雪又是因为怎样的机缘巧合,被花主当成了儿子。
顾莲生道:“花主此刻在何处?凌云又在哪里?我要见他!”
“你可以自己去找,我是不会说的。”江寒枫说。
顾莲生很担心沈映雪,如果花主知道他不是凌云,说不定就会认出来,他并非自己的亲子。沈映雪又是那样,大概也不会被认出是魔教之主。
魔教之主的名声,看似是他的催命符,但是背后蕴含了复杂的利益牵扯,有时候也是一个护身符。如果花主只看出来沈映雪不是凌云,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很有可能会直接杀了他。
顾莲生实在担心沈映雪出意外,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弄清楚他的下落。
韩敬想了想,他作为花主的“义女”,不应该对现在这种情况无动于衷,冷声道:“你认识我兄长?”
说完韩敬有一点心虚。
“凌云”就是花主,就是他的义父,为什么又成了他的哥哥?这个辈分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义父在想什么,竟然认另一个身份做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