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莲生看向那个白衣貌美的少女:“你是谁?”
“花主也是我的父亲,你口中的凌云就是我的兄长,并非什么沈映雪。”韩敬说。
他替沈映雪吸引注意力的时候,确实和八方宗有过往来。但是盟友是会变的,他的立场始终在沈映雪那边。
沈映雪要隐瞒从前的身份,他就帮着隐瞒,哪怕是顾莲生,也没有资格知道真相。
顾莲生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他刚才信誓旦旦地说凌云就是沈映雪,如今想明白了,就不能继续说了,甚至还要帮助沈映雪隐瞒身份,防止他被花主身边的人看出不对。
庭轩却没有想清楚,他道:“你真的是花主的女儿?凌云真的是你的哥哥?你被江寒枫给骗了,沈映雪假扮凌云,定然是江寒枫的主意,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沈映雪假扮凌云时才不会让人起疑心!”
江寒枫:“凌云就是凌云,是他假扮的沈映雪,并非沈映雪假扮的他。”
韩敬听着他们说话,脑子都被绕晕了。
真相是沈映雪被玉鼎山庄抓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出了凌云这个身份,误导正道他并非沈映雪。
江寒枫认识花主之后,不知道从哪里得出的结论,觉得花主派了儿子凌云去假扮沈映雪,被抓到了玉鼎山庄,如今又回到了簪花巷。
庭轩话里的意思却是,江寒枫早就知道花主的存在,而且知道有凌云这么一个人,可能看出沈映雪和凌云有相似之处,故意让沈映雪假扮成凌云,误导花主以为沈映雪就是凌云,认他做了儿子。
为什么会这么乱?
他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韩敬看了眼他二师兄。
二师兄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别人说的话都是清风,吹过去就完事了,不能动摇他的认知。
二师兄向来正直,他以为那个是真相,就一定会坚持到底。可是韩敬却很清楚,从头至尾都是谎言,这个谎言没被戳穿,全靠簪花巷的人配合他们的演出。
如今该配合哪一个好?
顾莲生发现了韩敬的迷茫,他猜想这个女孩子大概和江寒枫从前的形象一样,是个一心习武,心无旁骛,对俗事并不了解的人。
这种人大多天真好骗,虽然武力值很高,其实不足为惧。
顾莲生柔声向韩敬询问:“这位姑娘,你与凌云可是自幼相识?”
韩敬点了点头:“不错。”
他来到魔教的时候虽然已经十多岁了,勉强也能算小孩子,说是自幼相识没有什么不对。
江寒枫和庭轩不再争执,他们看向韩敬,等待他的回答。
顾莲生继续问:“既然如此,你与凌云应该熟悉的很。如今的凌云,与之前的凌云,可有什么分别?”
韩敬说:“没有区别。”
“花主对凌云的态度,有没有转变过?”
花主是个心机很深的人,他发现了什么,可能不会说出口。如果从花主知道凌云就是沈映雪,故意将错就错,认下这个儿子也不是没可能的。
韩敬摇头。
江寒枫道:“凌云他患有疯病,时常意识不清,花主将他保护起来,不常让他露面。沈映雪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不可能是凌云。外面关于沈映雪疯了的传闻,都是揽月楼的伏晟放出来的。”
如果不是顾莲生认识荀炎,他简直要信了江寒枫的话。
沈映雪确实疯了,可能恰巧他疯了,才会被当做凌云。
顾莲生道:“凌云是不是沈映雪,看一眼便清楚了。这位姑娘,我对凌云并无恶意,只是沈映雪是我的至交好友,他的下落对我尤为重要。我愿在天起誓,只见凌云一面,绝不做多余之事,你可否带我们去见凌云?”
“不行。”韩敬心里很累,“我只听令于父亲,做不了主。还打不打?不打我回去了。”
顾莲生听到他直白的话,心道这姑娘果真赤子之心……说不定真的可以利用她,找到沈映雪。
他颇有风度地让开路,看着韩敬离去,然后和庭轩一起围攻江寒枫。
“禽兽!”
江寒枫被骂了很多次,就算他心思并不细腻,也感觉到了这两个人的态度不像是在面对友人。
“你们两个都爱慕沈映雪。”江寒枫肯定道,他非常疑惑,“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背叛他?”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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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寒枫从顾莲生和庭轩手上逃脱,在外面绕了一圈,确定无人之后,才回到花楼。
他刚上楼,就听到了丝竹管弦的旖旎乐声,推开门之后,就看到花主躺榻上,枕着一个漂亮姑娘的腿,半眯着眼睛,似乎在欣赏乐曲。
诸成玉、猫、荀炎都在。晶儿在花楼中不方便以女装示人,也换上了男装,看起来就是他在玉鼎山庄时风流公子的模样。
但是江寒枫知道,她其实是个女孩子,就算外貌看起来再像男人,江寒枫也忍不住想,这其实是个女孩子,只是做了一些伪装,才是如今这副模样。
花主懒懒地抬头,看他一眼:“回来了,坐下来歇歇吧。”
江寒枫颔首,坐在花主旁边,腰背直挺,宛如在清谈论道,而不是在风月场地胡混,与周围人都格格不入。哪怕韩敬这个女孩子,都比他适应这里。
诸成玉拿起杯子,正要喝,花主看似在听曲儿,对周围的动静清楚地很,淡淡道:“小孩子不要喝酒。”
诸成玉震惊地睁大眼睛,“您怎么知道?”
明明他的动作很自然,那两只杯子挨得很近,诸成玉确定了它们的位置,又等了许久才动手的。
花主说:“我就是知道,想瞒过我,你还差得远。”
江寒枫心道:诸成玉眼睛看不到,大概不清楚其他人能否看见,从花主的位置可以清楚看到两个杯子里的区别。只是花主没说出口,应该是怕他因目盲而伤心。
花主确实是个好父亲,虽然看起来严肃,还是有温情的一面。
想到这里,江寒枫又记起了刚才顾莲生的那些话……顾莲生的话只是猜测,不能证明什么,但是韩敬的话,却能让江寒枫知道很多东西。
韩敬以沈映雪义子的身份闻名江湖,他们就真的把他当成了沈映雪的义子,但是究竟是不是,除了已经死去的魔教中人,没有人知道。
这其实是韩敬的一面之词。
刚才韩敬说,他和凌云从小一起长大,侧面说明,韩敬极有可能一直都是花主的人,和沈映雪没什么关系。他其实是花主的义女,凌云是花主的亲儿子。
凌云去了玉鼎山庄,被韩敬保护,也说得过去。
屋里有二十来个姑娘,除了吹拉弹唱的那几个之外,还有五个在前面翩然起舞,四个围着他们布菜倒酒。
那个有幸坐在矮榻上,离花主最近的女孩子,倒了茶水给花主喝,花主并未动手,只等酒杯凑过来,便轻抿一口。
江寒枫见到花主的第一天就知道,这个男人是很风流的,可能比之前男装示人的韩敬还要风流,否则也不会有“簪花巷”。
可是簪花巷里的女人很少,花主也不常出门,江寒枫渐渐忘记了这个认知,如今亲眼见到,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竟有些心动,也想揽着花主让他躺在自己身上,喂他饮酒,与他低声交谈,听他浅笑……如果眼前这人是凌云,那就更好了。
江寒枫在心里唾弃自己,坐的更加笔直,他目不斜视,只盯着眼前的桌子,可是视线还是忍不住往花主身上飘。
花主也留意到了,疑惑地看了他几眼,最后忍不住道:“你看我做什么?”
韩敬竖起耳朵来,很担心江寒枫发现义父的不对劲。
他一回来,就把外面发生的事情告诉义父了。义父沉默了很久,最后把这件事交给荀炎处理,荀炎也沉默了很久,最后不知道是个什么方法,糊里糊涂地就在这里喝酒了。
江寒枫对别人的防备一无所知,听到花主的话,他神情肃然,“花主应该爱惜身体,喝多了茶,夜里会睡不着。”
“无事。”沈映雪随意地摆摆手,就他这么虚的身体,根本不存在失眠,整天睡觉就跟昏迷差不多。
沈映雪今天的马赛克好像比平日多了一点点,具体体现在他的记忆上。韩敬回来的时候,好像说了什么事儿,但是他听了后面的就忘记前面的,只能做甩手掌柜。
现在也是,沈映雪知道有很多事情等着他解决,但是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应该做什么。
[你这个马赛克到底是不是随机的啊?]沈映雪忍不住问系统,[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完成任务的最大障碍岂不就是你?]
系统说:[不全是随机的,是根据原主的情绪做出的马赛克。原主心情平静时的马赛克是随机产生的。你今天动了内力,还受到了刺激,应该缓一缓,否则身体承受不住。]
沈映雪哀叹:[我就知道,我是个废物。]
好虚,他真的好虚!
沈映雪调整了一下坐姿,半坐起身体,对旁边的马赛克说:“我重不重?不压着你了,你去旁边伺候吧。”
那个女孩子柔柔一笑,起身来到江寒枫那边。
沈映雪躺平,伸手支撑着脑袋,看着前方舞动的马赛克,又开始犯困,慢慢合上了眼睛。
他们在花楼里呆了将近十天,这十天里沈映雪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马赛克。
有的长得像按摩椅,有的长得像熊猫,有的像书本,有的像毛笔,沈映雪仿佛置身聊斋现场,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因为他的触觉也跟着改变,这些马赛克对他而言如有实物,按摩椅按摩起来是真的舒服,撸起熊猫来也很爽。
沈映雪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神仙一样快乐的日子。
就是每次他和那些东西在一起的时候,江寒枫和诸成玉总是会有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诸成玉的马赛克是二次元美少年,又是他的儿子,沈映雪大概明白他的复杂心情。
可是那种视线放在江寒枫身上,就很说不过去了。
更何况江寒枫的马赛克和荀炎一样,也是两千度近视的那种,沈映雪能透过这个马赛克感受到他的心情,可以见得江寒枫的视线有多么炽烈。
沈映雪做完今天的按摩,对江寒枫说:“你有事吗?”
江寒枫道:“您最近似乎……应该爱惜身体。”
江寒枫住在另一间房,不清楚晚上的时候花主是不是也要女人来陪。
依照花主的性子,是极有可能的。
江寒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知道他心里的人是凌云,还是忍不住在意花主。他觉得顾莲生骂的没错,他确实是禽兽……好在他的自制力仍在,依然可以像女婿那样,与花主相处,不会做出逾矩之行。
沈映雪一听到他这句话,就会想起自己很虚。
他表情冷了下来,脸上的大片红斑也似乎由炽热变得冰冷,“你不是很期待我死?”
还说什么等他死了,会好好照顾凌云。
为什么会这样啊?江寒枫之前都是骗他的?他不是恐同直男吗?怎么会真的想和凌云在一起?
沈映雪很不爽,好在如今的他已经有了簪花巷,不会像以前那么弱势。就算江寒枫对凌云是真心的,他也不害怕。
江寒枫喜欢的是凌云,跟他花主有什么关系?
“我是真心敬重您,怎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江寒枫道,“您是凌云的父亲,我心慕凌云,对您也如同对待亲生父亲一般。先前是我失言,但我句句都是真心话。凌云他……我会代他照顾您和成玉,为您养老送终。”
诸成玉是个心思单纯的少年,又是眼盲的白子,一样需要人照顾。
如果花主真的老了,这份责任他会承担起来。
沈映雪“啧”了一声,“你只比我年轻十多岁。”
他当初报出的年纪是四十岁,江寒枫都快三十了。
江寒枫默然不语。
沈映雪无奈地发现,自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说:“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地差不多,最近几日就要收拾东西打道回府。你已经跟了我许久,剩下的时日不必再跟了,回你的玉鼎山庄去吧。”
“我不回去。”江寒枫说,“我想同您一起回簪花巷,见一见凌云。”
沈映雪问:“为什么?”
江寒枫心道,是时候阐明心迹了。
“您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虽言语上一直嫌弃我,却容忍了我的诸多无礼求情。当初让我留在簪花巷,恐怕也是看到了我对凌云的一片诚心。单凭我,恐怕还不足以让您做到这般,恐怕是凌云也对我念念不忘,您才与我亲近。”
沈映雪:“……”
又开始了,那种明明没有马赛克,但就是听不懂的话。
“您可以考验我,我之前立下的誓言,如今不曾更改。请让我见凌云一面吧,我实在是心里惦念着他。”
沈映雪没想到凌云才出场没几天,就有人这么喜欢他了。也没见那个身份有多大魅力啊……果然花主的残疾,还有脸上的胎记阻拦了一部分爱意。
“如果我说凌云死了呢?”沈映雪冷声道。
“怎么可能?”江寒枫声音微微提高,“您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凌云活的好好的。”
沈映雪让屋里人都出去,招招手,让江寒枫过来些,低声笑道:“你可知我身上有什么病?”
“您确实沉疴在身,是外伤毁了筋脉,还有内伤有损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