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惯性偏头看向身边,却没发现铭辰的身影。
往日铭辰起的比他早时,都会坐在床边,耐心等他醒来一起去吃早饭。
而今铭辰过多的改变和疏离,让毕礼心底格外烦躁和不悦。他蹙紧眉头,掀开被子下床。
门外的奴仆听闻开门声,立刻上前服侍:“王,洗漱间在……”
“铭辰呢?”毕礼不耐烦地打断奴仆的话,“他跑哪儿去了。”
“将军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奴仆态度依旧恭敬,“没有告知我们去向。”
毕礼得不到答案,面色越来越沉:“那个贱人在哪个房间?”
奴仆眸中闪过一丝迷惑:“啊?”
见毕礼气场逐渐充满压迫,奴仆在极度紧张之下,迅速反应过来:“您说的是将军带回家的omega吗?他和将军一起走了。”
“走了?!”毕礼眸中怒火疯长,“带着omega一起……好,很好!”
三番两次违背他的命令,不经过他的允许带着人质离开,是不要命了?如果铭辰想死,他可以送对方一程!
极度恼怒地推开拦路的奴仆,alpha不加控制的力道,让奴仆后退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脚步。
毕礼走下楼,环视客厅一周,确实没有看见铭辰。
在心中的狂躁累积到爆发点的前一瞬间,毕礼突然看见了铭辰的副将。
副将瞥见毕礼,弯腰行礼:“王。”
毕礼语气内的不耐烦没有丝毫消退:“铭辰把omega带哪儿去了?”
“王,国相的人已经攻入王殿。”副将没有回答毕礼的话,“需要您出面才能号令王族军队做出防御。”
“攻入了王殿?这么说,铭辰在作战现场。”有了这样的猜想,毕礼问话的态度终于有所好转。
他不担心,因为有铭辰坐阵,厉升本事再大,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副将摇头:“将军卸任,离开了将军府。”
“放屁!”毕礼吼出声,“我没开口,他有什么资格卸任?让他现在立刻滚回我身边,否则我不会放过他!”
“王,”毕礼对铭辰极为不善的言语让副将不悦地加重了音量,“将军不会再回来了。”
毕礼闻言,冷笑了下,眸中杀意四起:“你有多少个头够我砍,开这样的玩笑,活腻了?”
副将面不改色,第二次忽视毕礼的话:“国相势力不容小觑,将军嘱咐我护住您的性命。若是您要回去迎战,我会守在您的身侧。若您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我也可以送您过去。”
毕礼猛地伸手揪住副将的衣领,alpha的气场充满令人窒息的压迫力:“你在妄想什么,替代他,你算什么东西?”
“我代替不了将军,也不想代替将军。”副将一点点掰开毕礼的手,“将军半生效忠于王,而我只为将军尽忠。将军的兵马不在您的权力之下,故我也不属于王的号令范围。”
说着,副将摊开掌心,露出铭辰交给他的徽章:“我之所以在这里等您,是因为将军有令,在这场战争中护您周全。”
毕礼看见对方手中金色的徽章,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搞什么……”毕礼咬牙吐出这几个字,他打开副将的手,吼道,“他在哪儿,我要他的下落!掠过本王擅自交权,真以为我会一直纵着他!”
“王,王殿出事,您最好尽快做出抉择。”副将语气冷漠,“回去,或者跟我走。”
毕礼一脚踹开副将,眸中怒火肆意蔓延,烧的心脏都在发烫:“滚!”
他是要抽出鞭子赏副将几道血淋淋的鞭痕,但比起治副将出言不逊的罪,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
所以毕礼按捺住不悦,走向自己车。
回王殿的路上,毕礼的心迟迟安定不下来。
他怎么都想不到铭辰会做出这样的事,这算什么?越级交权,带走人质还跟他玩失踪?
毕礼咬牙切齿,头一回被人气的身躯发颤,无法自抑。
思绪搅成乱麻,拳头几番握紧,恨不得马上把铭辰揪出来往死里抽一顿,打到他下不了床,打到他再也无法反抗,打到他像以前一样听话为止。
可另一方面,毕礼又不信铭辰会不在作战现场。
铭辰什么性子他最清楚,小事上闹一闹还可以,但铭辰绝对不会违背誓言,放弃为他守护王座。
千思万想后,毕礼还是认为铭辰这次因为吃醋而作的太过分了,踩到了他的底线,无法原谅!
等他见到铭辰,他马上就把铭辰革职,让铭辰做他身边卑贱的男宠,任他摆弄和欺辱,以报复近日来铭辰做出的所有让他不快的举动。除非铭辰跪下来求他,他才考虑放过对方。
毕礼保持这样的念头,直到他的车抵达王殿附近,无边的大火在眼底烧亮了半边天,轰鸣的炮火声在耳畔肆意炸裂,才把毕礼从自我蒙骗中惊醒。
望着眼前无数混乱穿行的士兵,血流满地尸横遍野的场景,毕礼捏紧了车座,一瞬间呼吸梗塞,所有的情绪顿入沉寂,心脏来不及疼痛,就泛起了一阵空荡荡的麻木。
似乎比厉升跟他作对,从他眼底逃脱时,更来的让人失落。
他的大将军,居然真的没有出面,没有护住他的家……
*
军用飞机上。
澈牵着沫的手,二人情绪很低落,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谁开口打破沉默。
几小时后,在飞机落地之前,澈把脸凑到沫面前,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安慰道:“沫不要难过,苏景大人会好起来的。”
沫眼睫轻轻颤了颤,视线落在澈身上,露出一个苍白的笑:“他已经醒了,我没有很担心。”
“沫看起来明明不高兴。”澈看着对方黯淡的眸色开口,“我是不是不应该拉着沫一起离开?或许苏景大人会保护好沫……这样沫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
“我会一辈子陪着你。”沫抬手揉了揉澈的小卷毛,“别想太多。”
澈用他那双乌黑的眼睛凝视沫好半晌,才点点头:“我也想去哪儿都和沫一起,可是如果沫不愿意,可以告诉我。”
“乖。”沫笑了笑,打断澈的话,“和澈在一起我很安心。”
澈将头靠在沫的肩上,终于展露出笑颜:“我也是。”
等到飞机停稳之后,沫牵着澈走下飞机,踏上了两人生活了二十年的南帝国的土地。
天空一望无际,周边风景和记忆里没有多大区别,只是多了些未清理干净的废墟和尘土。
施工者在重建军用基地,路上的omega穿了很多衣物,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澈深深吸了口属于南帝国的空气,一下子笑弯了眼睛:“沫,我们回家了。”
“嗯。”沫清冷的音色带上了些许轻松,他握紧澈的手,“接下来去哪儿?交易馆,还是随便找个住处先休息。”
“我得先给主上打个电话。”澈回话,“铭辰将军说,主上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得告诉主上我很安全,主上才不会分心。”
“好。”
“沫要不要联系苏景大人?”澈微微偏头,看着沫笑道,“如果你想他的话。”
第九十三章 四个人一起
沫闻言,微微愣了下。他抿了抿唇,摇头:“不了。”
澈明明是能感受到沫的心思的,可既然沫拒绝了,他便没有再劝说,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沫下定决心的事,是很难改变的。
两人找着旅店而去,他们正好打算在此处歇息一晚,付了住宿定金之后,借电话变得格外容易。
前台服务员将桌子上的座机推到澈面前,澈思索半晌,拨通了厉升的手机号。
听筒那端盲音传来之时,澈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了。
他回头看了眼沫,沫牵住他空出来的右手,以作鼓励。澈从沫身上找寻到安全感,终于微微舒了口气。
“谁?”厉升略显低沉和疲惫的声音猝不及防落入澈的耳内,致使澈眼睫颤抖得厉害,刚建立起的把话说清楚的勇气,一下子溃不成军。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主上,我是澈……”
正在会议室思索作战策略的厉升猛地抬起眼帘,担忧顺着听筒叩击着澈的心脏:“宝贝儿?”
“嗯。”澈在厉升看不见的地方点头,“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主上,我现在很安全,没有出事,之后也不会出事,请主上放心。”
“你在哪儿?有没有受伤?”厉升在众军事参谋的注视下站起身,步伐匆匆地走到门外,“我去接你。”
“不要。”澈立刻拒绝,想起那间把他关的死死的屋子,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糟糕,“不要回去,不想回主上身边。”
厉升身形一滞,眸色沉了下去:“有人要挟你?是铭辰还是什么其他人?”
“铭辰将军对我很好。”澈鼓起勇气回话,“是我自己不想去主上这里,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别怕,告诉我位置,我很快就带你走。”厉升安抚澈,“如果你现在不方便说实话,我们可以换个时间联系,你的安全最重要。”
“不是的不是的。”澈知道厉升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我不想再被主上关着,也不喜欢主上因为我伤害别人,所以我走了。主上您照顾好自己,我们以后……”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厉升眉头紧蹙,急不可耐地打断澈的话,不愿相信地确认道。
澈逐渐红了眼眶:“我很喜欢主上,但是主上让我感到害怕。我不小心惹主上生气,主上杀了我的猫,伤害小加,您还说,您要杀了沫。我太笨了,容易让主上不高兴,我不能再留在您身边,不然您会做出很多可怕的事情。”
“你在哪儿?”厉升没有办法接受任何一点澈从此后不在他身边陪伴的话,他捏紧了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语气也跟着沉了下去。
“我不告诉主上。”澈抗拒地摇头,牵紧了沫的手,“就这样……我要挂了……”
说完,不等厉升回话,澈立刻将听筒放回了座机。
沫注意到澈眸中打转的泪水,连忙伸手将澈拥入怀中。他扣住澈的后脑勺,轻声安抚:“澈不哭,这都是厉升的错。如果他学不会尊重你的想法,只会用逼迫的手段强制你听话,那么他没有资格得到你。”
澈慢慢抬起双手,抱紧了沫的腰肢。小脸完全埋入沫的颈窝,声音满含哭腔:“可是、可是我想到以后见不到主上,心里很难过……”
“会好起来的。”沫轻轻拍着他单薄的背脊,低头吻了吻澈的发顶,“要么他道歉,要么你离开。不过是个粗鲁的alpha,欺负你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根本不值得澈为他伤心。”
澈回想起下定决心离开厉升的场景,想起紧闭的房门,想起alpha手中被残忍杀害的猫咪,想起楼梯下小加缠着纱布的双眼,眼睛越来越红。
“嗯,主上不是一个好alpha。”澈伸手擦去泪水,压抑和窒息很快就替代了他心头萦绕的不舍和对厉升的担忧,“我也不是一个好omega,我要离主上远远的。”
“澈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omega。”沫小心将澈拉出怀抱,用拇指拭去对方小脸上的泪水,“乖,不哭了,我们去房间休息。”
“好。”澈点点头,跟在沫的身后走向他们租下的房间。
前台的座机在他们走后再次响起,服务员用官方的语气接通电话:“您好,心悦旅店,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听筒那头沉默了半晌,随后果断地结束了通话。
“什么情况。”服务员摸不着头脑地将收回座机,面露不悦,“浪费我时间。”
*
租房内。
沫和澈先后洗完澡,便一同躺上了床。
澈像往常一样钻入沫的怀抱,闭着眼睛问:“我们睡好觉去找管理员吗?”
“可以去看看他。”沫胳膊搭在澈的身上,将他整个人圈住,声音已经控制不住地透露出浓烈的疲惫:“但是我不想再回交易馆了,否则即使我们怀着孕,也会被当作特别的物品低价卖给新的alpha。”
“管理员真的会这么做吗?”澈睁大眼睛,眸中满是惊恐。
“当然,如果我们没有多少利用价值的话。”沫缓缓闭上双眼,语速慢了下去,“你之前联系我,是不是也感受到了管理员交给我们的那一套唯alpha是从的话并不准确?”
“是的。”澈认真应话,“先生说我们的肌肤只能给自己的alpha看,但我的alpha并不这么认为。我每天晚上跪在床上想要讨好alpha,用上了先生教我的所有技巧,但是alpha会掐住我的腰,说不喜欢我这么……”
澈顿了顿,红了脸:“这么引诱他。”
沫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所以说,管理员的教导不全是对的,我们明知它出了错,还要把它当作准则奉行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他只希望把我们训练成服饰alpha的漂亮而听话的工具,我们卖的价钱越高,他获利越多。”
“可是我不明白,先生平日里对我们很好。”
“你问他到底在不在乎我们,是不是真的像父母一样关爱我们?是,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是交易馆内表现好的omega。”沫深深吸了口气,“那些表现不好的omega下场惨烈,我不愿说给你听。”
澈眼睫害怕地颤了颤:“沫是怎么知道的……”
“无意中看到了交易馆内omega们的去向记载。”沫回话,“澈,你不必好奇这些事情背后的污脏。你只需要知道,为alpha而活,把讨alpha欢喜当作信仰,这本身就是件不正确的事。你会因此痛苦,正如你现在所体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