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面庞滑落的冷汗终究还是将他一文不值的忍耐暴露了。
“这两枪,还你赏在我身上的鞭子。”厉升用枪挑起毕礼的下巴,狭长的眸因为心头愉悦,因为肩上大山的坠落,而笑出美丽的弧度。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厉升说,“真是格外顺眼,格外赏心悦目。”
“这还是……”毕礼的话已然双手的剧痛中说不连贯,“你第一次夸我……”
他也跟着笑了下,苍白着唇瓣接着道:“但我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我坐在这里等了很多天……”毕礼蹙起眉头,表情不知是因为伤口还是因为不满而失控,“他始终没有出现。”
“很可惜,我暂时没查到铭辰的去处。”厉升讽刺道,“否则我该把他叫过来,看看你如今毫无反抗之力的模样。他一定很高兴。”
第九十六章 我是他的alpha
“或许。”毕礼回话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没有他护我坐拥王位,我早就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他是要来瞧瞧本王,嘲笑本王如今的姿态有多么狼狈。”
厉升捕捉到毕礼眸中闪过的那种在弱者眼里才能看到的情绪,唇边的笑意愈发美丽,他察觉到这或许是毕礼的软肋,所以用言语朝着此处狠狠扎了下去。
“多年来,若没有铭辰坐镇,你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如今大将军交权,人不知去处,说明他放弃择你为帝的念头了。
王殿失守的消息早上就散播了出去,在整个北帝国传的沸沸扬扬,铭辰不可能不知道。他一直不出来,莫不是觉得多看你一眼,会脏了他的眼?”
“闭嘴!”毕礼猛地瞪大眼睛,眸中血丝遍布,“厉升,若不是本王时刻顾忌着你的状态,你以为你现在能洋洋得意地站在本王面前,对本王身边的人指手画脚?
你怕是早和你死在我王父床上的前国相一样,四足被镣铐束缚,一辈子做人身下玩物……”
毕礼话未说完,突然被厉升捏紧双颊,导致所有侮辱性的言语全部止于面部的剧烈疼痛中。
“毕礼,你和你的父亲一样,让人从头恶心到脚!”厉升眸色因怒火而闪动,“你们夺我至亲,害我家破人亡!你逼我臣服于你身下,践踏我的尊严,逼我不得善待挚爱,这样的你,居然有脸说顾忌我的状态?
我什么状态?日日担忧会不会因为我今天在外牵了澈的手,而害他惨遭你折磨的神经紧绷状态?我正常吗?我疯了一样想把他锁在我身边,哪怕我知道这是错的,我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怕一不小心,他就会像当初离我而去的双亲一样,抛下我逃离,你看这样的我正常吗?!”
厉升捏着他面庞的手越来越用力,在毕礼的脸色愈发苍白之时,他第三次举枪,对准了毕礼的大腿。
此次枪响,伴随着毕礼实在控制不住的惨叫声。
守在一旁的副将见状,走到怒意未消,精神很不稳定,似乎还想再开枪的厉升前,单膝跪地:“还请国相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饶他一命。”
“我饶他,呵……”厉升美丽的容颜上点缀的是毕礼飞溅上去的血色,“我饶他,谁来饶我父亲,谁来救我母亲,谁来放过我?”
“国相三思。”副将垂下头,“铭辰将军向来与您交好,毕礼多次欲对您下手,都是铭辰将军为您拦着。会议桌上,铭辰将军为您说话,帮您留下了您如今的omega,因此落了满身伤。将军他视您为挚友,故处处护着您。
如今您派兵进攻王殿,将军主动退出战场,也是在给您机会。留毕礼一条命是将军唯一的心愿,求您高抬贵手,成全将军。”
厉升听闻副将的话,双目猩红地盯了毫无往日气焰,半死不活的毕礼许久,突然抬脚将毕礼踹下王座,看着毕礼的身躯滚落台阶,看着他满身的污血,蓦地勾出一丝笑。
“真是,活该。”
厉升说完,收起了枪,将之装回口袋。
他得帮铭辰一次,澈最终能从南帝国来到他身边,铭辰功不可没。
看在澈的份上,他可以收手。
毕礼的身躯在伤口的刺痛下颤抖的厉害,可在捕捉到铭辰的名字时,他还是忍不住费力抬头看向王殿的大门。
那里横尸遍野,那里士兵成群,却又空空荡荡,寂寥冷静。
没来……
还是没来。
他没看见铭辰踩着军靴,带着温润的笑走到他身边的影子。
不甘心地凝视门口许久,毕礼终究还是失望地垂下眼帘,紧闭双目。
空了。
心空了一块。
好疼……前所未有的疼……疼的他快死了……
他死了,铭辰会来看他吗?
厉升离开王殿的时候,毕礼已经晕了过去。他被人送往医院救治,但不被允许完全恢复。
北帝国正式易主,新帝王继位,形如傀儡。国相吞并王族兵力,掌控朝政,权势滔天。
帝国百姓喜笑颜开,这场未波及他们性命的战争,结束了他们被一代暴君压迫的日子。
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
*
同一天中午,南帝国交易馆附近的屋子里。
“谢谢。”沫压低声音,对给他们家修好水管的邻居alpha道。
“不客气,你怀孕了,做这些肯定不方便。”邻居笑着回话,“我很乐意照顾你。”
沫微微蹙眉,从对方的言语中,隐约察觉到对方之所以次次主动帮忙的意图。
“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邻居变得有些含蓄,不敢再多看一眼沫,怕自己忍不住红了脸,“要是你……”
“澈在里屋休息,这房间隔音不好,有事日后再议。”沫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的话。
“啊?哦,哦。”邻居回头看了眼隔壁房屋,“其实我们可以出去说。”
“我累了。”沫道,“我也要去休息。”
邻居见沫没有再与他谈话的兴致,眸中的光彩消减下去,但他没有气馁:“我看你院子里种了玫瑰,觉得你对养花感兴趣。刚巧前些日子我去街上买了些花种,有百合,向日葵,你要是喜欢,我取些给你。”
“不用,不喜欢。”沫摇头。
邻居叹了口气:“好,既然如此,我先走了,你中午好好休息。”
“嗯。”
“但,”邻居接着道,“你怀孕三个月,没有alpha在身边,应该很难照顾好自己。如果你需要……”
“我不需要。”沫的表情透露出厌烦,“你是在觊觎一个怀孕的omega吗?”
“你的alpha并不合格。”邻居说,“你搬来这里这么久,我从没见到你alpha的身影。”
“我的alpha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沫声音冷了下去,他从座位上站起身,眸色不善地盯着对方。
“沫,你何必冥顽不灵,你明知我中意你。你原先在交易馆生活,接受一个新的alpha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现在从我家出去,以后也别再过来。”沫加重语气,因为恼怒,反胃的感觉又开始阵阵上涌,格外想吐。
“你脸色不好,我想照顾你……”
“我的omega我自己照顾,你在这里多什么事?”熟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自邻居身后传来,引得沫身形一滞,抬眸看了过去。
对上苏景视线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在眼眶颤了颤,表情逐渐僵硬。
“你是谁?”邻居转身看向苏景,面露敌意。
苏景单手将邻居往后拉去,自己转身站在了沫和邻居之间,把他们隔开。
“我是谁?我是他的alpha!”苏景不爽道,“妈的打主意打到我夫人身上,你有几条命够你挥霍?”
第九十七章 我在想你
“你是他的alpha?”邻居诧异地愣在原地,视线来回在沫与苏景之间打量,最后停留在沫身上,试图寻求答案。
沫没有否认:“他是我的alpha。”
“你还杵这儿干嘛?”苏景得到了沫的肯定,一下子来了气焰,音量都跟着加大不少,“给我滚,再不走小心我揍你!”
邻居见状,眉头几番紧蹙。似是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他看向沫:“他要是待你不好,我随时等你。”
“等你妈等!”苏景来火了,明目张胆地跟他抢人?他这刚来就发现有人这么纠缠他的沫,也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沫受了多少委屈!
这样想着,苏景恼得顾不上背部的疼痛,拽着邻居就把他推出去,并且“啪”的一声甩上门。
等室内安静下来,苏景搭在门上的手滞留了几秒,才缓缓收回去。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爱人,目光描摹过沫清冷如旧的容颜,方才嚣张的劲头尽数消散:“你……这些天过的怎么样?”
“就那样。”沫语调无起伏,“我和澈到了南帝国后,去交易馆看了管理员。我与他无处可去,身上也没多少钱,就……”
沫顿了顿:“就把你的军令徽章抵押在交易馆,换了这房子。”
“嗯,你和澈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苏景说着,环视这所用他号令座下全军的徽章换来的房子。
还行吧,布局简洁,空旷又干净,是沫喜欢的风格。
“你要是需要,现在可以把它赎回来。”沫抿了抿唇,“它似乎很重要。”
“不重要,它让你有个落脚的地方,还算有点用。”苏景一点也不急着派人去取,他怔怔看着沫,许是太过思念对方,所以情绪绷不住,红了眼眶。
沫在此时开口:“你的伤好些了吗?”
“快了。”苏景含糊道,他走上前拉开椅子,自然地对沫伸出手,“来,我扶你坐着。”
沫的视线落在他手上半晌,没接。
苏景表情僵硬了下,五指在空中微微弯曲,有收回去的趋势。
然而下一秒,沫便抬起了手,将之放置在苏景掌心。
苏景呼吸一紧,马上紧扣住他的五指,扶着沫坐下身。
“孩子长大了。”苏景唇边露出一丝笑,拉着沫的手不放,“它有没有闹你?”
沫垂下眼帘,点头:“很多时候不舒服,孕吐反应也没有好转。”
“问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苏景担忧地睁大眼睛,“开药没?”
沫摇头:“没办法的事,只说让alpha多陪着。”
苏景深吸了口气,自责道:“对不起……”
沫的睫羽若蝶翼般轻轻颤动,他想了会儿,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带着苏景走出大门。
苏景不知道沫要做什么,但听话地紧缩其后。
“医生说和alpha相似的气味可以用来欺骗孩子,让它情绪稳定下来。”沫站定在院子旁边的花圃前,“我在院子里种了玫瑰,只是花期未到,它们一直不开花。”
苏景闻言,沉默几秒后,释放信息素。
玫瑰的气息被风吹散,抚过带刺的花茎,宛若有无数嫣红的花朵在绿叶之间次第盛放。
信息素静悄悄地落上沫的肩膀,在他肩头开出美丽的花,把温柔与爱意尽数展现。
“玫瑰开了。”苏景垂眸看向沫,“你闻到了吗?”
沫偏头对上苏景的视线,清冷的音色在风中消散:“嗯。”
omega的衣裳被秋风撩拨,身体格外瘦削单薄,面颊微微凹陷,线条和轮廓越来越明显。
这让苏景一下子疼到了心里。
“然后,你的alpha也回来了,”苏景逐渐红了眼眶,“你还要他吗?”
沫愣愣地凝视苏景半晌,唇瓣动了动:“你……”
苏景止不住伸手将他拥入怀中,因怕压着沫的肚子,所以不敢太用力。可肌肤相触的地方是如此滚烫,诱得苏景只想用力把他嵌入胸膛。
“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苏景恳求,“我求求你收下我,别再赶我走。我想照顾你,我实在没法忍受没有你的生活。在北帝国这么多个日夜,我脑子里时时刻刻充斥着你的影子。
只要你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凶你,我今后要是再对你动手,你就一枪崩了我,这整条命都给你。”
听完对方言语的沫,沉默了很久也没有开口。
秋天的风停下摇动枝叶的指尖,花圃里的玫瑰不再颤动,苏景的希望一点点消散,在这沉默时长长到他以为沫又要拒绝时,沫却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回了一个字:“嗯。”
多么轻飘飘的一个字,却有力到让苏景一下子笑了出来。原先眸中盘旋的泪因为眉眼的笑意,在面庞滑过一道温热的弧度。
沫靠在他怀中,深深叹了口气:“苏景,逃亡那次你已经把命给我了,我不能再要第二次。”
“多少次都没问题。”苏景幸福到指尖都在发颤,“你拿着玩也没问题,你高兴我就高兴。”
“你真的不介意我们之间的过往?”沫开口询问,“我们相处的并不愉快。”
“介意。”苏景道,“我介意我第一次见你时对你太粗鲁,重来一回,我打死也不敢让你在门口跪一夜。”
就是让沫跪了这一夜,苏景跪了几个月,费尽心思绞尽脑汁讨好都没用,直到付出生命的代价,才向沫证明了他的真心,才把沫哄回来。
太不划算了,苏景只想捶爆当初那个苏景的头。
“我待你不好。”沫反思过自己的行为,无数次故意膈应苏景,无数次与苏景争吵,看不上也看不惯苏景,骂苏景不配得到他的喜欢,这实在不是一个值得被爱的omega应该做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