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徒为尊 完结+番外[玄幻科幻]——BY:木已成洲
木已成洲  发于:2021年1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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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见寒轻咳一声,慢条斯理地将手连同乾坤袋收了回来,等他整理好表情去看谢迟,却见那人丝毫不为所动,神色自若地看着掌柜寻着玉牌,好像刚刚被调侃的不是自己一般。
  唯一的玉牌被交到喻见寒手里,两人一前一后慢吞吞地上了楼,期间确实无一人开口。
  剑尊大人脸皮薄,而脸皮厚的魔头正四处打量着周遭摆设,也没空说些什么。
  再长的路终究也有尽头,磨磨蹭蹭到了房门口,喻见寒正斟酌着怎么开口打破沉默,却听谢迟先笑了起来,道:“好了,你进去吧,明日楼下见。”
  “你去哪儿?”喻剑尊一下愣住了,他微微皱眉,“你没打算和我一起?”
  谢迟却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他敛了点笑,直视喻见寒保证道:“你放心,我既答应了你,便不会给你添麻烦的。睡觉的话,哪儿不能睡啊……”
  他耸耸肩:“我不喜欢欠人太多,而且欠得多了,说不定就还不起了。”
  喻见寒的眉头拧紧了,他哑声解释道:“我没想让你还……”
  但不等他说完,谢迟却是漫不经心地向后退了两步,踏着散漫的步子准备离开,他脸上又扬起了无所谓的笑,朝着喻见寒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喻剑尊,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也不用说得太过明白。如今我也跟你坦白了,我在这儿待不了多久,也做不了什么。你没必要花大代价来哄我、敬我……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监视好我,等我回去了,你也就自由了。”
  你不用成日围在我身边,做这些违心的事情。
  谢迟微微停顿了片刻,他看着那人拧得死紧的眉头,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于是勾着笑竖起三指,给那人吃下最后一颗定心丸。
  “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以心魔立誓。”
  喻见寒不过是担心他这个魔头为祸人间罢了,那他便用千年前世人最重视的心魔誓来保证,算是奉上了自己最大的诚意,想必这点,那人也能懂。
  本来就是监视与被监视的敌对关系,为什么非要伪装成好友的模样?
  有时戏演着演着,就容易当真——
  而当真了,又最为伤人。
  谢迟不再理会喻见寒的反应,他干脆利落地转身下了楼,红色衣角就这般消失在门外的街道中,像是灵巧的游鱼汇入了河湾之中,一瞬便不知所踪。
  喻见寒一个人握着玉牌,站在房门前良久。他沉默着,长睫低垂,让人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
  许久,他终于有了反应。
  像是一个任由孩童耍脾气的长辈一般,喻见寒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又缓缓勾起,他的神色淡淡的,却让人一时琢磨不透。
  “真是……胡闹呢。”他轻轻掸了下手心的灰,慢条斯理地用绢布擦拭着手指。
  地面上,不知不觉地落下了一小堆玉灰,而那块小巧玲珑的玉质房牌,早已不知所踪。

第4章 东妄(四)
  离开了符苑居的谢迟继续闲逛着,没了喻见寒的跟随,就像身体中的激情被同时剥离了一般,他闹不起来,也笑不出来,只是慢慢地绕开人群,孤身走在自己的路上。
  夜市要开摊了,灯火渐次亮了起来。本只是普通的火烛,笼在绚丽的灯罩里,便成了五光十色的模样,汇成了璀璨的沿街灯河。
  人间的夜,极为多彩。
  谢迟走在这般不寻常的风景里,心里即是淡淡的欣悦,更多的,依旧是巨大的空虚与恐惧。
  他的化外□□在繁华中穿行,饮美酒、赏好景,但实际上,在杳无人烟的东妄海上,真正的他却睡在长明灯旁,周遭是亘古如一日的黑暗与死寂。
  镜花水月一场空,既然是梦,就一定会醒。
  他的心不住地往下沉着,像是落入了没有止境的无底深渊。可他早已身处深渊之中,还有什么会比现实更差呢?
  那只能在醒来之前,努力做个好梦吧……
  谢迟强打起精神,他勾起嘴角,装作无事发生一般,继续穿行在街巷之中,融入身旁的熙攘人群,倾听着凡尘的喜怒哀乐。
  直到月色彻底凉了下来,像是蚁群搬家一般,一个个的小摊慢慢按照秩序挪回了自己的窝里,一盏盏灯灭了下来,它们将点缀夜色的任务交给了繁星。
  谢迟走到了河岸旁的柳树下,他席地而坐,衣摆逶迤铺开,像是月下寂静盛开的血昙。他安静地看着粼粼水光漾着星河,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轻声道:“你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身后的脚步由远而近,慢慢停下了。谢迟早就猜到了来人,也没转身看他。
  “不是谢前辈你说的,我得负起责任,好好看着前辈吗。”依旧是温和有礼的解释。
  又是这样。
  你还要我怎样。
  谢迟本就心情沉郁,听到这话,一分的烦闷都被激起十分的火气。况且,他也从来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
  “我说过,我以心魔立誓,就一定不会背弃我们的约定,喻见寒,你还想怎样。”谢迟转头,终于沉下神色,他的眉目冷了下来,带着一丝罕见的戾气。
  喻见寒依旧在月光下温声道,但言语中却是令人心惊的执拗:“前辈,我得看着你,时时刻刻让你待在我身边,待在我抬头便能看见的地方。”
  “谢迟。”喻见寒罕见地没用上敬称,他明明带着笑,但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从来只信自己。”
  九州剑尊,他既为剑修之尊,便从来都不可能如表面那样的温和谦逊。
  “嘁。”谢迟又转过头去,嗤笑一声,但鼻头还是没出息地一酸。
  他就知道,从来没人会信他,信一个臭名远扬的魔头。
  原来他一直竭力想证明的东西,并为之付出的一切努力,在旁人眼中只不过是一场笑话。
  谢迟随手抛了一颗小石,敲碎了河中静谧的美梦。看着星河真正地漾了起来,泛开阵阵涟漪,他心中的郁结又莫名消退不少。
  罢了罢了,这种事他见得还少么,当年不都让他熬过来了吗,如今又同正道的小剑修计较什么呢?
  仔细算来,自己还算是半个长辈呢。
  “若是我不跟你回去,你就打算在这儿待一夜?”
  喻见寒又恢复了一惯谦逊的模样,道:“谢前辈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话音落下,周遭寂静下来,只有稀疏的虫鸣在清啼。许久,谢迟终于缓缓起身,他拍了拍手中沾的尘土,却是高傲地瞥了喻见寒一眼,懒懒道:“行吧,我跟你回去。”
  “小剑修,你唤我一声前辈,那可要好好招待我啊。”
  显然,谢迟对他刚刚直呼自己名字的做法耿耿于怀,他似笑非笑地强调,决心不能委屈了自己,得狠狠宰这只让人生气的肥羊一手。
  既然你那么不客气,那我也不客气了!
  喻见寒几乎摸透了面前人的脾气,他似乎早料到这个情况,却是压下笑意,假装严肃道:“那是自然。”
  等到谢大魔头再度趾高气昂地回到符苑居时,还是满心痛快,烧钱十大法门都准备好了,只能实施。可在听到掌柜尬笑着解释没有房间时,他的好心情迅速一落千丈,变成了不快。
  “没房间了?”谢迟狐疑地皱眉重复。
  那么大的符苑居,连一间像样的屋子都没了?
  掌柜的眼神在不经意地触及到他身后那人时,微微一顿,继续小声向谢迟道歉:“真的……而且之前不是客官您不要的么,小的们也就没留了。”
  “咳咳……”谢迟想着自己那时的“英勇壮举”,现在又反悔了,脸上带了点尴尬的薄红,忙道,“那没了就没了,一间也行。”
  他这回可没上次潇洒,匆匆说完只得拉着喻见寒落荒而逃,恨不得给自己施一个隐身诀,避开所有人的目光。
  等回到房里,谢迟看着仅有一张的雕花檀木大床,久久无语——
  他和喻见寒还真没熟到能睡一张床的程度。
  “你,过去。”谢迟扬扬下巴,示意喻见寒往床那边去,“老实睡觉,我就待在这儿,保准在你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说到最后,谢迟已经有点咬牙切齿了。
  喻见寒却没有立刻照做,他从袖中掏出一团红绳,先在自己腕上系了个死结,又在谢迟疑惑的目光中,径直抓来他的手,往上缠去。
  好家伙,你还栓人!
  谢迟眸间燃起了愤怒的火星,却在下一秒彻底湮灭。
  只见剑尊大人垂眸,修长的手指灵巧动作,在那只皓白的腕上小心地系了一个活结,只要刻意一挣,就能轻而易举地解开。
  他抬头,眼中带着柔和的笑意,道:“我信前辈不会走的。如果有什么事,只要轻轻拽一下绳,就能叫醒我。”
  你信我还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谢迟撇嘴,但见喻见寒在自己手上系的是死结,给他系的是活结,心头的火气也霎时烟消云散,只觉得这个固执的正道剑尊脑子不太灵光。
  绑人也不绑牢一点,真是太傻了吧。谢大魔头腹诽着。
  “随便你。”谢迟忙摆手让他躺床上,朝着桌前走了两步,随口问道,“对了,你要熄灯吗?”
  喻见寒微微点了下头,他怕谢迟看不见,补充道:“我不需要亮灯。”
  那行。
  谢迟将桌上的油灯端起,缓缓走向窗台矮榻。红木窗大开,皎洁的月华倾泻而下,给房内的桌椅都笼上柔和的光泽。
  就是熄了灯,也挡不住月色的明亮。
  谢迟想了想,他看了看身后毫无动静的雕花床,指尖轻捻一丝魔气,向后轻轻甩去。
  漆黑的魔气悄然张开,在他与床榻之间落下了一层轻纱般的薄幕,将月色皆数吞没,只透了些许微光。
  于是,谢迟这边晒着明月伴着灯,恍如白昼,而那边,喻见寒的床榻之处,却是子夜时分该有的黑暗。
  鲜艳的细红线晃晃悠悠地勾在谢迟的手腕上,逶迤垂地,一直延伸入魔气凝成的黑纱那头,就像是月老不经意间落下的姻缘绳,连着正与邪,贯通明和暗。
  在东妄海,他睡的时间够久了,如今重回尘世,又怎么舍得浪费分秒。夜里比起睡觉来说,看会儿星星月亮也是好的——否则等他回去了,又只能面对一望无际的黑暗。
  谢迟撑着头,墨发慵懒地披在肩上,他出神地看着窗外几乎一成不变的景色,余光却无意瞥到一抹异样。
  地上的细红绳微微动了一下,像是那头有人试探性地轻轻扯着。牵绳的动作轻微,颤动只停留在地面的部分,甚至根本没传到谢迟的手腕上。
  但修习到谢迟这般境界的人物,哪一个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在细红绳微微颤动的第一时间,他便将目光挪了过去。
  很可惜,隔着自己布下的魔息黑纱,谢迟只能看到那边事物影影绰绰的轮廓,更别提某个做小动作的人了。
  红绳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早已被抓包,在伪装平静片刻后,又小心地动了起来……
  谢迟这会儿倒是有些好奇了。
  想不到剑尊大人还挺有童趣的。
  他究竟要做什么?
  谢迟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等到红绳第三次不安分的时候,他就揪着红绳好好去调侃一番,将薄脸皮的喻剑尊羞得无地自容。
  但还不等他主动出击,喻见寒便先发制人了。
  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第三次的红绳拉扯,径直落在了谢迟的手腕上。谢大魔头只觉手腕被轻轻拉了一下,他垂眸,只见系着的红绳安静片刻,又怯生生地扯了两道。
  喻见寒这是……叫他过去呢。
  谢迟终于舍得起身,他也没解开系着的绳结,只是随手护着灯盏,缓步走向床榻处,去看看那个难缠的祖宗又想干什么。
  “又怎么了?”谢迟持灯走入黑暗中,问道。
  喻见寒已经解了外袍,只穿着简单的中衣,靠在床头翻着一本书册。见谢迟来了,他眸中亮了起来,唤道:“谢前辈。”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喻见寒眸光温和清澈,他顿了顿,又垂下了眼,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完蛋,这得是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谢迟愈发狐疑地看着他,谨慎道:“你说,我能帮就帮。”
  不能帮,大家就当无事发生。
  喻见寒终于抬头,将册子递到了谢迟面前,他缓声道:“能不能麻烦谢前辈,帮我念一下这本书。”
  “你不识字?”
  谢迟发誓,他绝对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只是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不然为什么喻剑尊还得让人给他念书呢?
  莫不是要人哄着睡吧哈哈哈……
  哈哈,哈……
  谢迟还来不及被自己的想法逗笑,脊背上传来一阵恶寒,他悚然地瞪大了凤眸,难以置信道:“你让我念它哄你睡觉?”
  开什么玩笑!
  他是举世闻名的魔头啊,读书哄九州的剑尊睡觉?话本子要是敢那么写,他能去连夜去砸了那人的书摊,笔都给他撅了。
  被质问的喻剑尊却是神情未变,他叹了口气,解释道:“前辈,实不相瞒,我习惯身旁有声音才能睡着,就像您习惯夜里有灯一样。”
  谢迟依旧沉浸在震惊之中,他竭力压抑着怒气问道:“那你平日听的什么,放着便是,我不怕吵。”
  喻见寒的指尖轻抚过书封,眸中带着笑意:“我平日听的是佛门的宁心咒,现在放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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