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江浅又痛呼了一声,开口道:“他只是一颗蛋,为何妖力这么强?”
“那是因为你和豹子的妖力都很强,两只高阶大妖生出来的蛋,能是普通蛋吗?”赭恒散人道。
江浅闻言又忍不住想要骂郁辞舟了,这次是没有理由,就是想找个人来骂一骂。既然郁辞舟是这小东西的另外一个父亲,骂他显然是最合适的。
“或许可以让他进来帮你。”赭恒散人开口道。
江浅双目一凛,忙道:“不许让他进来。”
赭恒散人道:“他若是与你一起施展妖气,说不定能安抚那小东西,让你好受些。”
“不需要,我没事!”江浅说着,声音却止不住发颤。
“可以不让他进去,只让他隔着帷幔……”赭恒散人继续劝道。
“不要!”江浅怒道:“啊……不许他进来!”
赭恒散人不敢硬来,只能无奈摇了摇头。
江浅强忍着那痛楚,又压抑地呻.吟了一声,看起来很是难受。
然而就在这时,厅内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妖力席卷,那妖力迅速将整个厅内填满,自然也将帷幔后的江浅包裹在了其中。
熟悉的兽族妖气不断释出,令江浅体内那妖气稍稍收敛了许多,就连身上的痛楚也随即减轻了不少。江浅不由自主轻哼了一声,这一次却不是因为痛苦。
赭恒散人看向厅外的方向,忍不住笑了笑。
门外,郁辞舟驭起妖力,不断朝着殿内释去。
他其实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他知道江浅这会儿似乎极为痛苦,想着江浅体内那妖气既然是自己的,用他的妖力说不定能安抚一二。这样赭恒散人帮江浅祛除妖气时,江浅说不定能好受一些。
果然,他的做法奏效了。
哪怕在外头,郁辞舟也能感受到江浅的妖气明显收敛了几分,不像方才那么不安了。
厅内。
赭恒散人不敢打搅江浅,只安静在外头候着。
厅外郁辞舟释放出来的妖力,与江浅的妖力交缠在一起。
帷幔后的江浅化身成了白孔雀,白孔雀伸着洁白修长的脖颈,仰头轻轻鸣叫了一声。不过片刻江浅又化成了人形,半卧在榻上,难耐地呻.吟了一声。
他俊美的眉眼此刻因为痛苦和紧张,染上了显而易见的慌乱之色,光洁的额头不断渗出冷汗。他能感觉到,那妖气很快就要出来了。
“你使使劲儿啊。”赭恒散人忍不住小声道。
江浅蹙着眉头,颤声道:“我在努力了!”
赭恒散人闻言便收声不再言语。
江浅紧紧抿着唇,扬起下巴将一声痛呼忍了回去,双手紧紧攥着自己轻薄的衣衫。忽然,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紧拧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许,而后脸颊一点一点染上了红晕。
整个厅内,属于孔雀的妖气骤然平息了下来。
帷幔外的赭恒散人当即松了口气,开口问道:“好了?”
帷幔内,江浅扭头看了一眼,便见自己的白色薄衫下头,滑出了一颗通体雪白的蛋。
江浅:!!!
门外,郁辞舟感觉到江浅的妖气平息了,便也就势收敛了自己的妖气。
狼妖和兔妖都等在一旁,见状也不由松了口气。
小八哥蹲在郁辞舟肩膀上,担心地问道:“如何了?”
郁辞舟面色并未放松,只开口道:“应该好了吧?”
“咱们进去看看。”小八哥道。
郁辞舟犹豫了一瞬,并未踏进厅内。
他了解江浅,知道以江浅那脾性,若是自己贸然进去,定然会惹得对方不快。
而江浅刚被祛除了体内的妖力,想来身体应该很虚弱,这个时候他不想逗弄江浅,也不想惹得对方动气,免得伤了身子。
就在这时,赭恒散人从厅内走了出来。
郁辞舟见状忙迎上去,一脸急切地问道:“如何了?”
赭恒散人忍着笑意,开口道:“江浅小友体内的妖气,算是祛除了。”
郁辞舟闻言这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忙毕恭毕敬地朝赭恒散人行礼道了谢。
“不过江浅小友这会儿身子还有些虚,得休息休息,你们便各自回去吧,不必候在此处了。”赭恒散人道。
郁辞舟闻言开口道:“我可以去照顾他。”
“暂时不必了。”赭恒散人道。
郁辞舟倒也不意外,心知多半江浅这会儿还是不大想见他。但总归江浅体内的妖力已经除了,郁辞舟倒也不大担心,往后江浅应该不会继续拿此事与他置气了。
念及此,郁辞舟朝小八哥说:“你去吧。”
小八哥闻言落地化成少年模样,赭恒散人却抬手一拦道:“你也算了吧。”
小八哥一愣,一脸委屈,没想到他家江护法竟然也不让自己进去。
这段时间,江浅因为怕小八哥觉察到什么,一直没让小八哥跟着自己。
毕竟小八哥嘴巴太大了,藏不住事情,若是让他知道了,只怕全世界也就跟着知道了,江浅不得不防着点。
之时兔妖开口道:“要不然,我去吧。江护法如今很虚弱,总不能没个人照顾。”
赭恒散人看了兔妖一眼,笑道:“那就劳烦你了。”
兔妖闻言便跟着赭恒散人进了厅内。
狼妖:……
郁辞舟:……
小八哥:……
“什么意思啊?”狼妖一脸茫然朝郁辞舟问道。
郁辞舟面色也有些郁闷,沉声道:“走吧。”
“江护法让兔子进去,却不让我进去。”小八哥失落地道。
“郁辞舟你不管管吗?”狼妖拉着郁辞舟道:“你知不知道,妖在虚弱的时候,最容易被趁虚而入了,你说恩妖这个时候让我家那个进去照顾,什么打算啊?”
郁辞舟烦躁地摆了摆手道:“别说了,回去吧。”
他说罢大步走了,狼妖和小八哥无奈,只能跟在他后头。
一路上狼妖都絮絮叨叨表达着自己的不放心,醋味冲天。
郁辞舟被他吵吵得心烦,回房后便将他关在了门外。
厅内。
江浅和兔妖围在桌边,桌上摆着一个灵草编织的巣,里头摆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蛋。
“看着比摸着更小啊。”兔妖开口道。
“我也没想到这么小。”江浅盯着那颗蛋道。
兔妖转头看他,问道:“疼吗?”
江浅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耳尖一红,含糊地道:“一下就出来了,没觉得多疼。”
倒是这小东西在他肚子里闹腾的时候挺疼,真到了出来的时候反倒很轻松。只因这颗蛋太小了,连半个拳头大小都不到,江浅拿在手里的时候都不敢使劲儿,怕一不小心捏破了。
“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江浅凑到蛋旁,贴着耳朵听了听,没有任何反应。
兔妖开口道:“用妖力试探一下呢?”
江浅便驭起了妖力试了试,那蛋依旧毫无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不是挺能折腾吗?”江浅疑惑道:“怎么出来之后反倒老实了。”
兔妖也一脸茫然,他那小崽子是胎生,生下来就是个崽子,和禽族这先生蛋的情形完全不同。
赭恒散人笑了笑,开口道:“哪有蛋是一生下来就会破壳的?”
“什么意思?”江浅看着对方,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赭恒散人道:“禽族生了蛋,不是都要孵蛋吗?你得孵蛋他才能出来啊。”
“孵蛋?”江浅闻言顿时急了,开口道:“你此前只跟我说让我生出来,没说让我孵蛋啊!”
赭恒散人道:“你是个禽族,我以为你知道这个的。”
“我……”江浅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他当然知道禽族要孵蛋,可他是个雄妖啊,而且这小东西是和兽族生的,他以为和其他禽族会不一样。所以赭恒散人上次怂恿他将这小东西生下来的时候,他便答应了。
他哪里知道生下来只是第一步,往后竟还要孵蛋。
他是个雄妖,还是禽族护法,他怎么可能去孵蛋?
“我不会孵蛋,这不可能。”江浅决然地道。
让他生出了这小东西已经够难为情了,还让他孵蛋。
江浅想想都觉得难为情,他一个雄妖怎么可能去孵蛋?
虽说禽族并非没有雄鸟孵蛋的先例,可那与他无关。
他是孔雀,他不会孵蛋,也不可能孵蛋!
“你也不必着急,不想孵的话就将他放在这里好了。”赭恒散人道:“左右这里灵力充沛,滋养一段时日也该破壳了,未必一定要你去孵化。”
江浅闻言这才放松了些,问道:“当真?”
“试试呗。”赭恒散人道:“反正他妖力这么强,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江浅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让他孵蛋,什么都好说。
当日,江浅与兔妖在那颗蛋旁边守了大半日,那颗蛋始终没有任何反应,竟连一丝一毫的异动都没有。江浅几次伸手在那颗蛋上试了试,觉察到里头的妖气,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左右咱们如今也不急着走,不如耐心等等。”兔妖安慰道。
江浅闻言点了点头,又忍不住盯着那颗蛋看了一会儿,这才移开目光。
当日临江黄昏时,江浅才离开赭恒散人修行那处。
临走前,他在那颗蛋外头加了好几层结界,确认绝对安全后,这才作罢。
一旁的赭恒散人忍不住和兔妖对视一眼,两人神情都带着几分笑意。
这江护法嘴里对这枚蛋嫌弃得不得了,实际上却当成了宝贝疙瘩一样,生怕磕着碰着了。
江浅回去住处后,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郁辞舟正立在院中显然是在等他,也不知等了多久。
江浅这会儿心情还行,看着郁辞舟便也没那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那妖气果然没有了。”郁辞舟开口道。
“嗯。”江浅应了一声,不知为何,看着郁辞舟时,感觉有些异样。
大概是那颗蛋已经生下来了的缘故,令他知道这世上有一个生命,是他和郁辞舟一起参与孕育的。虽然郁辞舟在这件事情上没帮上太大的忙,但江浅无法否认,那小东西确实有郁辞舟一半的血脉,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从前江浅已经恼了郁辞舟太久,到了如今再看着对方时,反倒平静了许多。
说到底,郁辞舟也没做错什么,初衷还是为了救他的命。
“你的妖气既然已经解了,我也算是还了赭恒散人这个人情,咱们明日便走吧。”郁辞舟开口道。
“不行。”江浅脱口而出道,蛋还没破壳呢,他们不能走。
郁辞舟闻言一怔,开口道:“为什么?”
“我说不行就不行。”江浅道:“总之我不想走,你若是着急,你先走便是。”
郁辞舟看着江浅,便见江浅双眸低垂,长睫将他的情绪遮掩了大半,令郁辞舟有些看不懂他的心思。
“你说的是气话吗?”郁辞舟问道。
江浅沉默半晌,开口道:“这里不好吗?为何一定要急着走?”
郁辞舟只看着江浅,也不回答。
江浅以为他当真想先走,开口道:“你当真打算离开?”
“我若是走了,你的魅毒怎么办?”郁辞舟开口道。
江浅猛然抬眼撞上郁辞舟深邃的目光,这才惊觉自己差点将此事忘了。
算着日子,过不了多久,他的魅毒又要发作了。
江浅叹了口气,心道好烦啊,怎么事情一件件没完没了的。
蛋还没出壳呢,又要操心魅毒的事情。
“那……”江浅抬眼看向郁辞舟,开口道:“能过些日子再走吗?”
江浅这会儿的语气并不像平日里那么冷硬,大概是刚做了父亲的缘故,让他眼底不自觉流露出了几分柔和,那目光令郁辞舟心中怦然一动。
江浅见到郁辞舟发怔,只当郁辞舟是不愿意。
但他心中又觉得很熨帖,郁辞舟虽然看着不愿意,却没开口拒绝他。
江浅仔细一想,这一趟郁辞舟其实为他做了许多事情,不顾晕水的毛病,千里迢迢陪着他来澹州岛。明明不喜欢赭恒散人,还低声下气求对方帮自己祛除妖气。
这十数天里,更是兢兢业业甘当苦力,只为了还赭恒散人为他祛毒的人情。
若是换了从前,江浅是不会想这些问题的,郁辞舟做什么那是郁辞舟自己的选择,他不会去想也不会去寻根究底。但如今大概是刚做了父亲的缘故,江浅那颗常年冷冰冰的心便难得柔软了那么一瞬。
江浅越想越觉得郁辞舟也不容易,看向郁辞舟那目光便越发温和了几分。
郁辞舟被他恼惯了,早已习惯了江浅的冷言冷语,如今见江浅这样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出神,半晌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不喜欢待在这里?”江浅问道。
“也不是。”郁辞舟开口道。
他只是不喜欢赭恒散人,而且看不惯对方整天霸占着江浅的时间,害得江浅连话都不和他说了。尤其这十几天里,郁辞舟几乎没怎么见过江浅的面。
江浅道:“既然没有不喜欢,何不再待些日子?”
郁辞舟看向江浅,突然笑了笑,开口道:“你不想我走,我不走便是。”
江浅:……
这话好像也没法反驳。
江浅抿着唇沉默了半晌,最后“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自己不想让郁辞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