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衡没见过这种奇奇怪怪的小木片,但忍住没有多问,按照他说的往桌子上扔。扔到第三下的时候祁殊点点头:“可以了。三次圣杯,灵签可求——一到九十六,你刚才是想的哪个?”
贺衡刚才光顾着扔那个小木片了,随口说了一个:“那就,九十六?”
祁殊点点头,翻开签书对了一下签文,贺衡凑过去跟着看。
“‘山水相逢淘沙金,性坚何误小人言;只管秉心行正道,举头三尺有神前’这就是签文?什么意思啊……”
贺衡盲猜,“小人言……是有人背后说我坏话?”
“也可以这么说,”
祁殊给他断签:“自身有困,出入有阻。但心正为上,只要心存正道,万事皆吉。”
贺衡:“……就,劝人向善,教人学好?”
“不是,这一签破法是心正,其他的不一定是。——下下签中,也有破不了的血光之灾。”
祁殊解释道,“你这阵子虽然犯小人,但运势颓而转升,不会有大妨碍,只要秉心而行,就算是一时受屈,也会很快有人替你主持公道,不用担心。”
担心倒是不太担心,但贺衡有被那个破不了的血光之灾吓到。
“幸亏没选到下下签……”
贺衡顿了顿,觉得自己这个说法好像有点主观唯心,又修改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幸亏不是下下签。”
祁殊宽慰他:“抽到了也没事,就当没抽到,再来一次就好了。”
?
还可以这样的吗?
祁殊拍拍他的肩:“你命由你不由天,真对上了下下签的签文就当嘴瓢说错了,重来一次,逆天改命。”
这种逆天改命的方式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贺衡虚心求教:“管用吗?”
“当然不管用。”
祁殊开导他,“但至少在血光之灾前你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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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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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三十四
阴阳眼不多见,祁殊之前还从来没遇上过,一时间也拿不准他和符篆到底会冲突成什么样。犯小人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大事,且既然签文是是心正为上,那倒也没必要贸然化解,否则真再冲突出什么意外的走向来,反而会得不偿失。
贺衡也没真把这事儿当回事,还跟他玩笑道:“不怕不怕,只要不是蒙英语题的时候蒙一道错一道,我就不慌。”
“哇哦,好高的要求哦,”
团团嘲讽,“好远大的志向哦。”
贺衡并不觉得被嘲讽,心态一如既往地好:“知足常乐嘛,对一道题就是一道题的快乐。”
祁殊把签书和香炉都收回了柜子里,又把刚刚挪到一边腾地方的小纸人和检讨又挪回了桌子上,看了看自己桌子上这个抱着笔吭吭哧哧了半天都没写出一句话来的小纸片,又对比着看了看贺衡桌子上那个奋笔疾书的小纸片,陷入沉思。
“嗨,这你没法跟我比。”
贺衡乐了,“我写检讨早写出经验来了,现在文思泉涌,灵感爆棚,五千字不在话下。”
祁殊无奈,只能眼不见为净地转过身,暂时忽略那份难产了一天的检讨,把自己带回来的那尊送子观音摆了出来。
“出来了,”
祁殊在神像背后敲了敲,“我现在给你画净魂阵。”
一只小鬼抱着毛绒熊从神像里飘了出来,身上还穿着一件大了好几圈的婴儿服。
贺衡惊讶:“这是什么,哪儿来这么小的孩子?”
“是只胎死腹中的阴灵小鬼,”
团团言简意赅地跟他解释,“刚给自己认了个妈,现在要准备去投胎找一个真正的妈。”
贺衡:“……”
这解释的攻击力有那么一点点强。
小鬼惊恐地看着团团:“为什么它会说话!”
团团跳到他身边,冲着它呲牙:“我不仅会说话,还会吃了你。”
小鬼:“!!!”
小鬼深吸了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张开嘴:“哇啊啊啊——”
它一口气哭了半分钟,稍微停了一下,换了口气又哭了半分钟。
祁殊头疼:“你吓唬它干什么……”
小鬼哭得一抽一抽的,上气不接下气:“猫猫要吃我,妈妈猫猫要吃我,妈妈呜啊啊啊啊……”
“不是不是,我就是开个玩笑啊,”
这场面团团真没见过,被它哭得瑟瑟发抖,“不是你别哭啊,我不吃你我真的不吃你……你别哭了啊啊啊啊吵死我了。”
哄孩子这种事儿对于一只猫来说真的太难了。
尤其是这只猫还是吓哭孩子的罪魁祸首。
团团忍气吞声地贡献出自己一身的毛毛,展现了深藏多年的撒娇打滚技能,又把自己的尾巴往它手里怼,好不容易让这只小鬼止住了哭声。
小鬼还是抽抽搭搭地:“猫猫要吃我。”
团团生无可恋地瘫成一张猫饼:“猫猫被你揪着尾巴,吃不了你。”
贺衡捂着耳朵看了好一会儿,好奇:“这哪儿来的啊?”
“我……”
祁殊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这一下午的奇遇,“我刚刚去替人捉鬼,捉回来的。”
贺衡奇怪:“你今天不是回去看你师父了吗?”
是。
但是我的师父只给我留了一个锁着大铁链子的中介所。
团团翻了个白眼,还在惋惜自己错付的一腔感动:“别问,他师父无妈一身轻。”
祁殊叹了口气,解释道:“师父正巧有事不在家,我就顺便替人捉了个鬼。”
“顺便个屁,明明是你师父大早晨跑了之后特意留的摊子。”
团团一点也不让他糊弄,“扒皮,陆扒皮!他妈没了。虽然他妈早就没了,但他妈这回是真的没了。”
祁殊:“……”
“正好家里闹鬼的这家人在阳城,师父是特意留给我的。”
祁殊笃定地跟贺衡道,“正好让我跟那家人的车回阳城,也方便。”
团团愤愤:“那他也是陆扒皮!亏得我还以为它会想念离家一周的我,会给我炸好小鱼干。”
“还是心态最重要。”
祁殊拍拍它的头,“你看,我就没有你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祁殊看得很开:“咱们师门又不是走温情路线的。师父突然一时兴起带你下河去摸鱼很正常,一时兴起给你炸小鱼干,想什么呢?”
团团:“……”
团团失神,喃喃自省:“是我的错,是我被一周的分别蒙蔽了双眼。”
那只小鬼显然不太能理解团团这么离奇曲折又复杂的心路历程,安慰似的揉揉它的毛毛,然后主动飘到了祁殊身边:“祁天师,我准备好了。”
“不用这么紧张。”
祁殊一边在地上蘸着水画净魂阵,一边出言安慰着,“你看我连朱砂都没用……不疼,放心吧。”
这只小鬼显然不太相信。
它被骗着封进那尊送子观音的神像里的时候,摆阵的那个人也说着不疼,但是不论是它还是和它一起被封进其他神像里的小鬼都疼得哭了好几天,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天地间罡气本来就不容阴邪之物,伤到它们理所当然,这只小鬼多多少少也懂这个道理,虽然真的很怕疼,但还是坚持着动也不动地待在阵法中央,只拼命抱紧了自己怀里的毛绒熊。
直到阵法落成,罡气运转出隐隐金光,这只小鬼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动动胳膊动动腿,高高兴兴地笑了起来:“真的不疼!”
祁殊无奈地笑笑:“本来就不疼……好好待着吧,过会儿送你去投胎。”
贺衡凑过来看:“你这是……普度众生?”
普度众生这个词说起来是佛教用语,祁殊谨慎地提醒他:“不能乱用,容易被告侵权。”
也不知道自己室友这句被告侵权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贺衡也谨慎地点点头,指了指那个小鬼,认认真真地举手打报告:“可以申请听故事吗?”
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祁殊把那尊送子观音捡起来,准备一会儿再处理:“那家人结婚十几年了没能有孩子,去寺庙求子,求回来这尊神像。”
“但这个神像不是正经的神像,神像里被人封进了这只小鬼。”
团团接茬,“这只小鬼是个孤儿,想自力更生给自己找个爹找个妈。”
团团顿了顿,故意道:“然后祁殊就把这只小鬼带回来了。”
祁殊:“……”
虽然故事原型确实是这样没错,但这么说真的显得我很残忍。
听着跟某些故事里棒打鸳鸯坏人好事的道士一样。
祁殊头疼,补充道:“等这只小鬼修炼成鬼童之后,确实能避开轮回投胎,但投胎后再活个几十年,死了之后就会灰飞烟灭。这只小鬼之前不知道,被人骗了。”
贺衡还不知道地府干出的那些阴损事,只觉得奇怪:“骗它这个干什么?”
地府里鬼满为患以至于要清理一批鬼这种事儿不太好往外说,不仅涉及到地府和天道的脸面形象,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祁殊只含糊道:“无良道观,赚点黑心钱。”
在自己室友的口中,玄学体系一向是这么接地气。
贺衡已经差不多要习惯了,闻言甚至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只是点点头:“所以你就把它带回来了吗?”
“也不是,中间还差一段。”
祁殊秉持着讲故事就要讲完整的理念,尽职尽责地跟他解释,“那家现在已经有孩子了——在请神像回家前就已经怀孕了,只是没发现而已。这只小鬼又不想害人,就想办法去这家人梦里提醒自己还没投胎,但动静闹得有点大,把人家吓着了,来找我师父捉鬼。”
贺衡觉得那家人的心理素质有点差:“这只小鬼长得这么可爱,到梦里能多吓人。”
祁殊心说那是你没见过它之前浑身带血的样子。
贺衡逗那只小鬼:“来,你是怎么吓人的?来吓吓我试试呗?”
贺衡话音刚落,宿舍门被“噔噔噔”敲了三下。
贺衡茫然:“就,就这样吗?还是我需要去开个门?”
那只小鬼比他还茫然:“不是啊,敲门的不是我……”
贺衡倒吸一口冷气:“那是谁?……我又招上别的鬼了?”
祁殊:“……”
祁殊旁观者清:“你仔细想想,可能是来串门的同学。”
……
确实是来串门的同学。
“是我的思想出了问题。”
贺衡神志恍惚地开了门,一度陷入自我怀疑,“所以我到底是怎么陷入鬼来敲门的误区的?”
杨昊不知道前因后果,奇怪:“什么鬼来敲门,啊,原来你们是在看鬼片呢?——不是,看鬼片也不至于吓哭了啊。”
“扯什么呢,什么吓哭了,”
贺衡觉得他这话奇奇怪怪,“别毁我啊,吓哭了可还行。”
辛勇强解释道:“刚刚我们在屋里听见有人哇哇哇哭了大半天,杨昊以为你是被检讨逼哭了。”
贺衡揪过杨昊作势要踹:“你见过谁被检讨逼哭了的?”
杨昊有一说一:“我。”
贺衡:“……”
真是出息了你。
“我在写,我努力地写了,”
杨昊从来没写过检讨,欲语泪先流,“但是我写得一点也不诚恳。”
“没事,不需要诚恳。”
贺衡看得很透彻,“教导主任不看你的诚恳,他只是担心咱们这种校门大开还要翻墙的行为中透露出来的智商。”
贺衡拍拍他的头:“只要你还会写字,他就放心了。”
第35章 三十五
夏鸿着实没想到,自己就是趁着周末回了趟师门,班里的小同学就能给他准备出一份这么大的惊喜。
“四份检讨……可真是好样的。”
夏鸿头疼,“祁殊的我知道,你们仨又是怎么回事儿?”
杨昊和辛勇强对视一眼,哭丧着脸难以启齿:“练习翻墙的时候被主任抓了。”
夏鸿深吸了一口气,暂时不追究这两个小同学别出心裁的练习方式,继续问贺衡:“你呢?”
贺衡:“……”
陪人联系翻墙被抓这个实在是太憨了,贺衡实在不想再重复一遍,只好委婉地道,“舍命陪君子。”
夏鸿:“……”
舍个屁。
他本来就因为大半夜的带着小同学去操场探险被保安逮住,虽然校领导顾及着面子没多说什么,但还是不轻不重地点了两句。现在紧赶慢赶地从师门赶回学校,大早晨的又因为班里同学闲着没事翻墙被叫到教导处,重点提醒要关注一下班里同学的心理健康问题。
来来回回地折腾半天,他都快被折腾得没脾气了,勉强在小同学面前维持住自己谦谦君子的人设:“行行,一个比一个能耐。”
小同学们的心理健康没什么问题,但智力方面说不准真的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偏差。
再怎么批评,该闯的祸也都闯了,夏鸿也懒得多事讨人嫌,摆摆手让他们把检讨放到自己桌子上之后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只把祁殊留了下来。
“我回去问过师父了,像学校里这种阵法,一共有九个,四正四偏方位,再加上最中心一个——咱们在东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