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气温有回暖的缘故,街上虽然人不算太多,但是也不像是那几天,一个人也没有,走过了好几条街道,都只有他一个人。
前面就有个卖煎饼果子的小商贩,那小商贩看着很年轻,二十岁左右,左边儿脸上有块又短又粗的疤痕,浅粉色的。
“来三个煎饼果子。”
“好咧!”
张伯玉给了十个玄珠,买了几个煎饼果子。小商贩接过他手里的几个形如琉璃的珠子,却推了个出去,“客人,你给多了。”
“啊,不好意思,既然给出去了,你就收着吧,你知道这里哪里有卖书的吗?除了云都之外。”
“前面有个杂货铺,往这里左拐再直走,你看到那个电线杆子就是,那个杂货铺就叫杂货铺,主人懒得取名字,里头什么都有卖,据说还有最近当红的林英小姐的写真。”
听到这儿,张伯玉哭笑不得,接过小商贩手里的煎饼果子后跟人道谢,“多谢。”
小商贩先是一愣,而后羞涩地笑笑,“谢什么!”
卡利亚伸出爪子要去拿,张伯玉却不给她,“你现在不方便,我喂你吃吧。”说着,张伯玉把卡利亚的那一份给撕了个细碎,一点一点喂她。卡利亚这些天不知怎么回事,成了个小鸟胃,只吃了一点就吃不下,剩下的张伯玉就放在了包装袋里,再将包装袋给放进自己大衣口袋。
“嘿,张伯玉,你真不打算理他了?我看你可还给他买了份呢。”
“总不能任由他戏弄我们,捉弄我们,嘲笑我们,却不允许我们有一点反抗吧?”
卡利亚沉默,张伯玉也沉默了。
很多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做下一件事情的后果,他知道卡利亚和克里斯汀都有秘密,但是他愿意选择去相信他们。
街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的干净,不过仍旧有些积水残留在地上。街道两旁的商铺开着门,门口的招呼着往来的人群,有三五个被他说动的正要进去,却在瞥见价码的时候摆摆手,转身就走。
“大减价!大减价!”为了吸引人的眼球,这些商铺可以说是什么招式都给使用上了,甚至有的贴了横幅,写了个跳楼价,还有的拿着个大喇叭就跟着人身后头吼。
“小哥,进来看看吗?”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拉住了张伯玉的手臂,张伯玉赶紧避开,连忙摆手,“我还有些事情,您找别人吧。”女人看他怀里抱着一只猫,猫生的壮实,一看就知道吃东西很多,他这身打扮也不像是个有钱的,也就不纠缠他了,不过面子还是要做足够,“那小哥以后有空了记得来店里头看看。”
“我会的,会的。”
张伯玉好不容易抽出身,搞降价处理的商铺实在太多,人们又很难对这些折扣不动心,以至于那些人出来时全都是大包小包的,手上提了不少东西。
张伯玉走到尽头后左拐,人流量明显少了许多。
“这里人少了很多。”卡利亚说。
“可能是因为位置不太好吧,要不就是这里的房屋太简陋了。”
这里的房屋跟刚才的简直可以说不像是一个地方出来的,那边的原先看来也算不上多好,但是现在想来,至少是整洁干净的,而在这里,脏水甚至从墙上渗了出来,苍色的,曙色的,土色的都尽数泼洒在了墙体上。
张伯玉偏过脸,不欲再看。
“这里很脏乱差,跟刚才那个地方不太一样,是因为什么原因呢?”张伯玉听见卡利亚这么说。张伯玉低头看了看规规矩矩窝在自己怀里的猫儿,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卡利亚伸出爪子要去抓他,“你干什么?”张伯玉这时候却低声说:“别看。”
卡利亚要抓他的动作一停,闭上了眼睛,她听见了那句清晰的,“别看。卡利亚,别看。”
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她过。
“你是想到了她吗?张伯玉。”
张伯玉没有回复她。
他每次进门看到一大堆半生不熟的人,就会想,这是我们班的人吗,好像是,哦,他们没在看我,好,进去,找个位置坐下,这儿好像太靠前了,可是去后头又有太多人。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纪律委员开始点名,于是直接坐下,也不管旁边坐的人是谁。偶尔看到了交谈过一两次的人,就会觉得亲切,这节课总算可以安然无恙地度过。
带了该带的书之后,就摆在了桌子上,随便开了一页,也不管课讲到了哪里。被带来的画本也被随手甩在了一边,跟朋友们说了很多次要学画画,但是总是没有坚持下来的时候,很难,真的很难,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坚持下来的,除了活着,可是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他的大学生活就这么过去了。
有人活着是为了什么的吗?
“哥哥,有人说我画画不好看。”张仲言苦恼地看着张伯玉,“可是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很认真地在画了,他为什么还要专门来说我画画不好看呢?”
“总是有些人,他们自己什么也不会,干啥啥不行,但是他们也见不得别人的好,当其他人都在夸奖你,他非要跑来说你哪里不行,没有理由就给你创造理由。”张伯玉看着小妹,很认真地说:“对这种人,你管他们干什么,下次谁再说你画的不行,你就让他给你钱,给多少你改多少。”
为什么总是有这样的人,跑去别人的地盘乱喷粪,说啥冰箱理论,(我不会制冷,我还不可以去批评冰箱不会制冷),冰箱跟人可以比?冰箱你买的,它不行当然可以说,就算是厨师做饭,你买的难吃了,随便你怎么说,但是要是你不在这个餐厅吃饭,人家做的再难吃都跟你没有关系。
画师是你买的吗?人家画成啥样关你啥事,除非你买了他的画,随便你怎么说。
又不给钱又那么多事,您哪位?
“咦,就是这里了吗?”
卡利亚出声打断了张伯玉的思绪,张伯玉顺着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个杂货铺。跟那个卖煎饼果子的小哥说的一样,杂货铺的招牌就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了杂货铺三个字,别的再没有了。
杂货铺前摆了个摊,摊上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物件,大多是女人们化妆所需要的,旁边摆着几个锄头镰刀剪子。
摊边摆了个小椅子,椅子上头坐了个黑衣服的女人,不知怎么回事,看不清楚脸,女人身旁有个矮个子男人,戴了个毡帽,胡子拉碴,没刮,穿着并不考究。
“锄头越来越不好卖了。”
“都不做农活了,有了工厂,有了机器,养家糊口也不再需要面朝黄土背朝天了,女人们也都不怎么纺织了,都进了工厂,给工厂主工作。没有生过孩子的最好,不用在家里奶孩子,孩子长大了上了岁数的老妈子也到处都有人要,因为经验最丰富。”
“别说了,这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以后机器能够做的事情越来越多,哪里还需要我们这些人呢?”
“总有些事情是那些笨重的大块头做不了的,你还会写些小诗,那些大块头别说是诗了,就连一句通顺的话都说不出来吧?前些日子,就前几天,没过多久,有个人发明了个山一样大的机器,说是机车,要跟马车赛跑,结果呢?”
“结果怎么了?”
“团灭了呗!”
“诶?竟然是这个结果。”
“所以说这机器到底是比不过人的。”
第33章 三个问题
男人看到这里来了客人,就把种子给装在了自己专门带来的小袋子里,袋子不大,约莫是一个拳头的大小。“你这里来客人了,那我也该回去了,你先忙,我老婆还等着我把种子给带回去,等到翻了春的时候再播种。”男人捏着装有种子的袋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张伯玉。
“……”
张伯玉抱着卡利亚走了进去,女人听到脚步声,懒懒地抬起眼扫了张伯玉一眼,又漫不经心地将视线给落在了那一摊杂物之上。
“张伯玉?是克里斯汀跟你说我在这儿的?”
“不是。”张伯玉还要说些什么,原本还在张伯玉怀里乖乖窝着的卡利亚就直奔姜小鱼而去,卡利亚在姜小鱼怀里打了个滚后,抬头看着姜小鱼,“小鱼姐姐有没有想我?”
姜小鱼挑眉,对着张伯玉道:“看到没有。”
张伯玉无奈,“这差别待遇。”
“克里斯汀又不在你身边吧。”姜小鱼从小摊上拿出一袋瓜子还有一小牒切成块的西瓜,递给了张伯玉,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你真的相信他吗?”
“……”张伯玉接过了姜小鱼递过来的瓜果,没有说话。
“不说我,说说你吧。”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说吧,你想要知道些什么,现任理事长。”姜小鱼翘着二郎腿,靠着椅背,往后倒了倒,她看到张伯玉抿了抿嘴,话都在嘴边憋了好久,可就是说不出口。
姜小鱼也不急,就等着他开口问自己,随手从小摊上抓起一小叠瓜子,放在手心里,捻起放入自己嘴中。卡利亚柔顺地窝在姜小鱼怀里,姜小鱼顺手从摊上拾起来一包包装好了的饼干,撕开包装袋后喂了卡利亚一块饼干。
张伯玉忽然道:“不给我一张凳子吗?”
姜小鱼咽下去最后一颗瓜子,伸手一指,给他腾了位置,“里头有,自己去拿吧。”
她这杂货铺什么都有,瓜果蔬菜,锄头镰刀,甚至于是经书典籍,应有尽有,自然也不会缺一个小小凳子。
张伯玉点头,侧身进去,挑选了个凳身上没有裂纹的,姜小鱼看他动作,漫不经心道:“你动作太慢了,处理那些文件处理的过来吗?”
张伯玉道:“总有处理完的时候。”
姜小鱼道:“也是。”
就在张伯玉决定要开口询问问题之时,姜小鱼好心提醒道:“你只有三个问题可以问,超过了的我不会回答,当然,如果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出我也不会回答,不过,我无法回答出的问题也算在三个问题里,慎重考虑啊,理事长。”
为什么是三个问题?张伯玉很想问,但是这个问题肯定也是算在三个问题里的,如果问出来了,只是白白浪费机会。
克里斯汀为什么不可信任?
该问这个吗?可是这个问题太主观了,就算得到了答案也很有可能只是主观臆断,压根没有用处。
“怎么,想出第一个问题问什么了吗?”
“第一个问题,你要报答的那个人是谁?”
“真不愧是你呢,理事长,第一个问题我就无法回答,不过我虽然不能够说出他的名字,却是可以给你一点小提示的,他不在天堂理事会之中,也不在其他地方,他生于黑暗,隐于光明。”
“……”
不打哑谜不行?
“第二个问题……”张伯玉看着姜小鱼,没有立刻问出自己的问题,而是直视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姜小鱼也看着他,等着他的问题,“权戒,还在你的身上吗。”
“暂时还在。”姜小鱼这样说。
“张伯玉!”
是尔雅的声音。
不过张伯玉压根没有理会,仍旧看着姜小鱼,只是他却不打算问第三个问题了,“第三个问题我就不问了,等下一次见面再问吧。”
姜小鱼笑道:“就不怕下次我跑了个没影?”
张伯玉道:“安娜贝尔珍藏版写真集。”
姜小鱼叹道:“你还真是懂得占我便宜。”
第34章 沉渊魂归(一)
尔雅来的匆忙,看到张伯玉在跟一个陌生女人交谈,而卡利亚乖顺地窝在那女人怀中,心中惊疑不定,匀了口气后,尔雅说明了来意。
“你说什么?”张伯玉从凳子上“腾”地一下站起,尔雅似是没有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还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结巴道:“是是……怎么了吗?”
张伯玉深吸一口气,“没什么,这件事情除了你我之外,还有你那些长辈,还有什么人知道,流鸢她知道吗?”
尔雅摇头,“十三叔不让我将这件事情告诉给她,他说她善良,肯定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就让我瞒着她。”
“你觉得这件事情你能够瞒多久呢?”
“总是要先一试吧。”
尔雅对这件事情感到难受,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难受,就像他没有阻止家族里的其他人做恶,他也没有什么理由说自己是为了正义之道,可是如果不是为了正义,又是为了什么,当一个人无法说服自己的时候,那他又要怎样去说服别人。
这个一向有话直说的人,迷茫了。
“他们让我来找你,我去问了好多人才知道你在这里,不过这个地方很少有人会来,这里的人几乎被其他人看作是低贱的象征。”
“我会过去,你先在这里等着吧,这里有凳子,你可以找来一个坐下。”
尔雅收拾了心情,看着窝在女人怀里的卡利亚,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她的毛发,却被卡利亚给躲开了,卡利亚懒得施舍他一个眼神,甚至不想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尔雅也察觉到了卡利亚对他的不待见,神情有些黯然。
“抱歉。”张伯玉为卡利亚的无礼而道歉,但是他没有资格去要求卡利亚原谅尔雅。
“我没事,这件事本来也是我的责任,或许我应该早点发现的。”尔雅却没有找来板凳,也没有再蹲下,就站在张伯玉身旁,张伯玉抬头看着他的侧脸,什么也没有看到,他低下头跟张伯玉的视线相对,“你知道吗,我的感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