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保姆曾经的说话声，在记忆里回荡，但他眼前映出的，而是对方因为他，活生生痛苦而死的模样。
　　他再也不喜欢拥抱了。


第九章
　　不过这些往事，他回忆再多，也对现在没有任何帮助。
　　而且他并不需要任何拥抱。
　　龙族首领回过神，重新将冰冷的视线投回青年身上。
　　谢云溯以为啾啾还在因为他的突然拥抱生闷气，嘴角轻扬，用额头轻轻碰碰幼崽毛茸茸的脑袋：“都说对不起了，啾啾不要生气，好不好？”
　　他的声音放得很低，柔柔软软，不像是在以家长的身份哄幼崽，反而在像撒娇。
　　啾啾没理他，抖抖翅膀，偏过脑袋。
　　“等等——”
　　谢云溯突然想起厨房里还有汤再煮着，再不去关火，恐怕会烧糊。他没来得及和啾啾说一声，便赶忙过去厨房。
　　啾啾望着青年突然离去的背影，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哄了好半天才慢慢离开。
　　它眯起金眸，尾羽轻晃。
　　莫名，有点不爽……
　　但它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对一个人类而情绪波动。
　　它趴在原地，金眸慵懒地半阖，整只幼崽缩成一小团，等对方回来。
　　**
　　谢云溯并没有马上回到啾啾身边。
　　他一边炖汤，一边在思考啾啾的事。
　　……啾啾的确是个很特别的幼崽。
　　不过他说不上是哪里特别，也找不到为此解决的办法。
　　谢云溯以前经营幼崽养育所时，都会确保养育所里有两只及以上的幼崽。
　　他在培训时候学过，幼崽长期一只幼崽生活，会出现心理问题。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
　　啾啾出生之后，就没见过其他幼崽。唯一真正接触过的人，也只有他一个。
　　谢云溯觉得他要早点将新幼崽收养计划，提上日程。
　　虽然幼崽养育所目前并没有那么富裕，但还是能满足两只幼崽的吃饱穿暖。
　　而且也为了啾啾有个伴，养育所里可以更热闹一点。
　　他也可以多吸一个幼崽。
　　他想想自己能左拥右抱两只幼崽的场面，右边亲一只，左边也啵一下，顿时就觉得——非常幸福！
　　而且，等到云朵直播平台的公测开放，会有更多的观众来到他直播间。
　　应该会很多人喜欢啾啾。
　　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届时啾啾的反应。
　　谢云溯一边想，一边将晚餐端到餐桌，并叫啾啾过来吃饭。
　　啾啾的动作比以前快了一些，借着家具，一路小飞过来。
　　今天的饭菜是栗子奶油汤和蔬果盒子、香煎柠檬鸡胸肉。
　　谢云溯趁着啾啾在吃饭，打开了光脑。
　　半天过去，他的微博粉丝已经涨了好几万。
　　云朵直播平台也向他发来通知。
　　【谢云溯您好，本平台将在今天凌晨00:00进行公测，您的粉丝们可以通过在帝国星网下载APP，进入您的直播间。】
　　云朵直播间背后的绿娜等人，在昨天谢云溯向她询问“为什么粉丝们都找不到直播间”时，
　　她吓了一跳，以为谢云溯发觉他们并不是所谓的直播平台，而是军部。
　　好再在她一系列的解释下，谢云溯没在多问。
　　——但她也随之发起了愁。
　　虽然军部里的人，都爱看谢云溯的直播，但人就只有这么多，来来去去都是他们，这样总有一天，谢云溯会起疑的。
　　而且龙族首领目前，似乎也很安分，并不准备搞事。
　　更何况，网络上很多人发现了谢云溯的存在。
　　绿娜和她的同事们，便试着向上面申请，能不能让谢云溯的直播间，在帝国范围内开放。就像一个普通的星网直播间。
　　他们也想更多人能够看见谢云溯。
　　经过几番波折，军部同意了这个申请。
　　将谢云溯的直播平台上传到星网也好，一旦星网检测到观众情绪有向恐惧，紧张方面发展，便会立即切断情绪。
　　比随时随地都需要军部人员监视好得多。
　　****
　　谢云溯看见云朵直播即将公测的消息，心一顿，紧接着便是满心喜意涌上心头。
　　他抬起头，将光脑捧给啾啾看：“啾啾，和你说一个惊喜，咱们的直播间，马上会有更多观众了，咱们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
　　啾啾：“？”
　　谢云溯唇角微扬，双眼笑盈盈，像落满细碎星点。
　　——啾啾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到青年这么高兴，像在期待着什么。
　　这件事……真的有这么值得高兴吗？
　　龙族首领想不明白。
　　它的心情并没有任何波动，只是眯起金眸，晃晃毛茸茸的奶白色尾羽，作为简单的回应。
　　谢云溯还想告诉他一个惊喜。
　　但他想了想，还是等施行了再和啾啾说。
　　他重新打开星际微博，登上自己的账号。
　　他第一条发的微博，配有啾啾的图片。很多评论在夸啾啾可爱的同时，也有人猜测啾啾和谢云溯的关系。
　　啾啾的种族，和谢云溯毫无关系，表明着他和啾啾也没血缘关系。
　　朋友关系……？哪个帝国人会找一个这么小的幼崽做朋友呀。
　　幼崽养育员这个职业，因为帝国内的幼崽逐步减少，已经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
　　所以没几个人能猜到谢云溯是幼崽养育员。
　　谢云溯犹豫许久，还是决定早点为啾啾找到一个新伙伴。
　　他编辑好收养幼崽的微博，检查了一遍，怀着紧张的心情发出去。
　　【云朵直播-谢云溯：帝国里有没有没有家长，需要被收养的幼崽？如果有需要的，可以联系我。】
　　如果收养到新的幼崽，家里的幼崽小窝就能增多一个，奶瓶也会增加多一瓶，啾啾也会多一个小伙伴。
　　不过谢云溯觉得并不会有人联系他。
　　幼崽数量越来越少，大多都会被帝国集中起来统一管理，谁会关注一个在偏远星球的幼崽养育所？
　　尽管这样，谢云溯还是抱着一点小希望。
　　他把光脑捧在啾啾面前，他怕啾啾看不懂字，将他发的微博，复述了一遍给对方听。
　　他的声音依然包含软绵绵的喜意，令人不忍心去拒绝或指责。
　　“啾啾，看见没有？我在准备给你寻找一个新伙伴。”
　　龙族首领：“……”
　　它晃晃尾羽，微微睁开眼，澄澈金眸里映出青年笑眯眯的面庞。
　　青年收养的新幼崽，肯定是一只真正的幼崽。
　　而它已经一名成年龙族，情绪应是不会为此产生波动。
　　但它一直波涛不惊的心情，在此时却泛起淡淡的涟漪。
　　连它也说不清为何会这样。
　　*******
　　谢云溯的这条幼崽收养微博，以极快的速度，传向帝国之外。
　　精灵族所在的星系、龙族星系，为此沸腾起来。


第十章
　　谢云溯的直播间虽然是在凌晨00:00就面向星网开放，但他并没有急于马上开始直播。
　　他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然后第二天太阳未出来之时，便带着啾啾悄悄离开养育所。
　　啾啾窝在他口袋里，半梦半醒，缩成一小团。
　　谢云溯不再将直播地点放在养育所附近，决定去往更远一点的地方。
　　他趁着凌晨人很少，坐上这颗星球的公交飞船，抵达了目的地。
　　这颗偏远星球虽然没什么人气，但基本的交通条件还是做得很好。去往每个地方，都有相应的公交飞船可以接应，一天之内可以到达。
　　飞船门舱刚打开，一股凉气便扑面而来。
　　谢云溯缩缩脖子，用手圈紧毛绒领子，倒吸一口凉气。
　　啾啾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张望。它小小的奶白色脑袋，被谢云溯戴上了一顶暖黄色的绒毛帽子，就连胖到有些看不见的脖子，也圈上了一条小围巾。
　　谢云溯拿好行李，来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座雪山。
　　谢云溯所在的星球，虽然在夏天，但某些地方仍是有终年不化的雪山。
　　雪山，也是在帝国所有星球中非常难看见的景象。
　　谢云溯想让他的观众们，看见一些平时难以见到的景色。
　　也想让啾啾多看看这个世界。
　　啪嗒。谢云溯的靴子踩在雪地上，软绵绵的雪地瞬间陷出一个鞋印。
　　属于冰雪干净而清新的气息，随之弥漫而来。
　　谢云溯把东西安置好，然后拿出光脑，打开直播间——
　　这次他没有发直播预告，但尽管如此，直播间打开的一瞬，瞬间增加了不少新面孔。
　　【西瓜西欧：天啊啊啊啊！我看见了什么？！】
　　【星河踏月眠：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谢云溯先生你好呀！】
　　【哒哒：这是哪里呀？怎么从没在帝国见过？】
　　镜头晃动，最后在白茫茫雪地中定格下来。
　　他们看见青年在镜头中出现。
　　对方穿着暖白色厚毛衣，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因为空气偏冷，他鼻尖被冻得通红，卷翘的黑色睫羽覆着层薄薄白霜，琥珀色眸子看上去也是雾蒙蒙的，非常温和柔软的模样。
　　寒风呼啸而过，但青年的声音却清晰地在观众耳边响起，含有浅淡笑意，不失温柔。
　　“现在是凌晨五点，太阳还没出来。我在我家乡星球的雪山上，嗯……想给你们做一顿雪山火锅，然后顺便看日出。”
　　“对了，我忘了介绍——”
　　谢云溯想起啾啾，他从口袋里将对方捧起。
　　穿戴整齐的绒毛团子，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观众们眼前。
　　“这是我的养育所里的幼崽，啾啾。”
　　啾啾一出现，弹幕瞬间沸腾起来。
　　【森森森：好可爱！想吃掉=3=！】
　　【司尘：捏捏捏是小团子呀？】
　　【哈哈哈哈：真是一只很可爱的幼崽~】
　　谢云溯直播间里的弹幕，在公测开放后，似乎变得逐渐正常了。
　　他记得以前的弹幕，都是奇奇怪怪的。
　　“先让啾啾在一边休息，我们开始准备火锅的食材。”
　　谢云溯给啾啾随手搭了一个小帐篷，将啾啾放进去。
　　幼崽还小，要多多补觉，就算啾啾一整天都在睡，他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谢云溯安顿好啾啾后，把带有防寒功能的毯子铺地面，搭好锅炉，食材也整整齐齐摆出来。
　　他的食材一向很简单，在随便一个菜市场都能见到。但也正是这些日常的食物，让他的直播增添一些令人眷恋的烟火气。
　　*****
　　啾啾并没有睡着，它待在谢云溯随手叠的绒毛毯子里，慵懒地半阖起金眸，望着对方忙碌的背影。
　　青年正在烧柴火，星星点点的火光踊跃，金黄色的暖光融合凛冽雪风，成为方圆内最温暖地方。
　　它明明想好好睡一觉，可它却莫名地睡不着，只能静静注视对方。
　　它从进入这片雪地，就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啾啾站起身，离开小窝，向雪地深处走去，雪地随之印出小鸡爪般的爪印。
　　它躲在一块小石头后，看见正在往谢云溯方向窸窣前进的生物。
　　那是雪兽，是不会化成人形的单纯动物，和古地球老虎习性相同，喜欢食肉。
　　它盯上了谢云溯。
　　而谢云溯根本没发现它的存在，仍在准备自己的烧烤食材。他在给一大块雪花牛肉切肉片，或许是因为生牛肉的触感，对人来说，会有些不适，让他皱了皱眉。
　　他真的很投入。
　　如果雪兽一路成功潜伏到了谢云溯身边，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龙族分秒间就能杀死雪兽。
　　就算它现在是幼崽也一样，掩藏于基因里的强大，会让龙族无所不能。
　　啾啾眯起金眸。
　　但它以往的性格，它并不会帮助帝国人。而且换在其他龙族身上，恶劣的龙族习性或许会推波助澜，让青年死得更快。
　　不过……
　　啾啾踩踩雪，扑扇一下小翅膀，小飞起来。
　　雪兽察觉到石头后有响声，警觉性让它很快反应过来，并朝着啾啾处狂奔。
　　啾啾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想要去杀死雪兽。
　　也许是想看青年第一次目睹血糊糊的雪兽尸体时的模样，青年可能会因此见识到这只幼崽并不是幼崽，是只比他想象中更恐怖危险的生物。
　　他会不会害怕？
　　*****
　　谢云溯切完一块牛肉，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他心一顿，连忙回头看，竟发现啾啾不知何时从窝里消失了。
　　他心情顿时慌乱，连忙站起身，顺着巨响传出的声音，往雪地深处走去。
　　还好，他没走多远，就看见了熟悉的奶白色团子。
　　啾啾站在一个对于它来说，非常大的生物上面。
　　他走近一看，发现这生物已经嗝屁了，脖子处有巨大的断裂伤，露出森森白骨，身体底下尽是流满鲜血。
　　而啾啾站在这生物唯一干净的绒毛上，扬起脑袋，挺起小胸脯，金色豆豆眼注视着谢云溯。
　　它期待着青年接下来露出的神情，也许是茫然，也有可能会惶恐，但更多的会是害怕。
　　谢云溯：“……？”
　　谢云溯看一眼啾啾，又看一眼啾啾爪子下的动物尸体。
　　他连忙抱起啾啾，轻轻拍拍啾啾的羽毛，帮对方圈紧围巾和小帽子：“啾啾，你不用害怕你脚下的生物，它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