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墨道:“我既然答应了你隐藏身份,助你寻回记忆,自然要遵守约定。若是被僧侣们发现我是魔修,我要全身而退自然不是问题,但你却会面对整个正道的质疑……”
“……”沈折玉一时哑然,突然感到喉咙中有什么东西微微哽住,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久,他一把捧住夙墨的脸,字字坚定:
“夙墨,你不要再强行压制魔气了,明日我便向所有人说明你的身份。我相信,正道还没有人敢质疑龙首的决定。”
夙墨摇头:“不行,你我还未恢复至修为巅峰,若是贸然这般行事,不但无法收拾皇无极,也会被某些心怀不轨的人钻空子。”
“那怎么办?!”沈折玉很焦心,他知道夙墨此刻必定痛苦难当,必得尽快将他阻塞的内息疏通,否则接下来二人境界继续恢复,夙墨还能顶住后续更大的痛苦吗?
他想了想又道:“不然,你离开静空寺吧,我放你走。你先回虚无殿恢复修为,我会想办法对付皇无极。”
夙墨听了,却是忽的生气了:“要我丢下你独善其身?!门儿都没有!”
“你不要命了吗?!”——内息受阻过久,可是有性命之忧的。
夙墨见他一脸忧心,反倒是笑了起来。他明明眉心紧锁,抵御着五脏六腑的痛苦,语声却变得轻快:
“你要真这般担心我,也不是没有法子帮我。”
“什么法子?”沈折玉急急的问。
夙墨微微抿唇:“就像我方才提议的,你若跟我双修,便能将我阻塞的内息吸入你体内,缓解我的痛苦。”
“……”沈折玉哑口无言,脸却陡然通红。
——所以这家伙刚刚才说什么“我们直接做吧”?!
虽然他能够理解夙墨说出那么大胆的话,也是在忍耐了极大痛苦下不得已的请求,但是……
双修、双修、双修……这是能随便做的事吗?!
“你、你……”沈折玉又气又羞,内心却又在动摇:他不忍看着夙墨为了自己这般痛苦。
“我逗你的,”夙墨见他一脸纠结,噗嗤笑出来,“你放心,我还能撑住。”
“但是……”
“折玉,”夙墨故作轻松的调侃他,“这种事情,我觉得还是你情我愿的好,勉强便很没有意思了。要不,你再酝酿酝酿?仔细考虑一下我这模样和身段可还行?”
他一脸放浪,沈折玉忍不住白他一眼:“这种时候了还皮。”
夙墨轻轻笑,安慰似的捏了他捏手。两人的指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彼此紧紧握在一起,颇有一种共同进退、互相扶持的氛围。
就在数日之前,沈折玉还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与魔界之主走得这般近,但现在,他越来越了解夙墨、也越来越信赖他。
这种本能上的安心让他无数次的觉得,他跟夙墨从前便相识了,并且关系匪浅。
他直觉夙墨已经想起了二人的过往,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肯跟自己全盘托出,却是要等到赌约之后,但他尊重夙墨的决定,他相信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解决夙墨体内阻塞的内息,并且想办法继续恢复二人的修为。
沈折玉沉思良久,心中百转千回,已经有了决定。
夙墨为了他付出良多,甚至甘愿忍受痛苦,这次,该轮到他来帮夙墨了。
·
沈折玉扶住夙墨,抬步返回僧侣和少年们还在继续热闹的席间。夙墨奇道:“折玉,你要去哪?”
沈折玉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多问,转眼间二人已经重新回到人群中。沈折玉扫了一眼,大部分人都还在,气氛依旧热闹。
他一手扶着夙墨,略微提高了嗓音道:“各位,我有事宣布。”
僧侣和少年们见到龙首去而复返,且一脸正色,都逐渐停下了喧嚣,一齐望向二人。
沈折玉侧眸看向夙墨,正遇到对方疑惑又警示的眼神。他明白夙墨的意思,夙墨是在提醒他:千万不可一时冲动说出他魔尊的身份。
他朝夙墨微微一笑,灿若春花,夙墨一时看呆了,恍若隔世般,他好像看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沈折玉,也是这般笑盈盈的朝他走来。
他还陷在那份遥远却深刻的记忆中不能自拔,沈折玉已经转头重新望向寺中,目光温和又坚定。
他缓缓开口,语声如春日里润物细无声的细雨:
“今日难得良辰佳日,我已决定,与墨公子结契为道侣,从此碧落黄泉、生随死殉!”
第十八章
此言一出,寺中先是万籁俱寂,随后一片哗然。
众人先是震惊,一时没有理解沈折玉的话是否属实。但随后,他们见自家尊主面色沉静如水,又紧紧挽着身侧那位面目如玉却霸气侧漏的墨公子,才知尊主的话字字珠玑,不容置疑。
于是,有人惊叹、有人质疑、也有人赞许,人群如同一锅粥一般炸开了。
首当其冲出来叫好的是流风。他本已喝得醉醺醺,听了沈折玉的话,清醒了好几分,又往碗中倒满了酒,往前一举:
“尊主,我嘴笨,不懂说些花里胡哨的,但我就觉得您与墨公子挺相配,这便祝二位永结同心了!”
说着,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被他一带动,许多弟子也纷纷表示祝福,楚月、白朔、怀空等人都面露笑容。
但沈折玉此刻却顾不上这些了。
——谁觉得他与夙墨相配、或是不相配,谁又有什么意见或是看法,这些都不在他心上。
因为,他被夙墨滚烫的目光逼视得几乎抬不起头来。那双炽热的火红眸子,此刻像是燃烧起来了一般,牢牢的裹着他,其间那浓烈到无法遮掩的欣喜若狂,几乎要将他吞噬。
还有夙墨内心疯狂的情动,也如同火山喷发一样,从他全身的气场中迸裂出来,再也控制不住了。
这一刻,沈折玉再如何迟钝、再如何不通情爱,也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夙墨的心在为自己疯狂的悸动,他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
他声音低沉暗哑:“折玉,你真想好了?”
“嗯,”沈折玉努力镇定神色,手却在微微发抖,“不然如何帮你?”
——他刚刚下了这么大一个决定,与一个本该势不两立的对手结为道侣还公之于众了!
“那你的意思是……”
沈折玉心加快了半拍,面色微红,咬了咬薄唇,笃定点头。
“既要双修,自然要有名分,”他轻声说,“不然成何体统?”
夙墨一怔,瞳中剧烈的震动,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二人丢下震惊的众人,离开了热闹的人群。夙墨紧紧牵着沈折玉的手,几乎是拉着他一路小跑回厢房。
厢房的门“砰”的被他用灵术锁上了,谁也进不来,谁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沈折玉纤细的腰被他一把搂在怀里,随后,他火热的吻急不可耐的印在他脸颊旁,在那里辗转流连后,又一路吮吸啃噬到小小的、洁白的喉结上。
沈折玉身子微微发抖,任由他胡作非为,这是他头一次感到夙墨强烈又焦躁的占有欲,好像已经渴求了自己许久一般。
他情不自禁的为这份激烈的情绪牵动着,一时耽溺。
夙墨将他按到柔软的榻上,炽热的吻再缓缓往他淡红的唇上移去。
“折玉……”他低声唤他,想要采攫那渴望已久的一汪清泉。
但沈折玉修长的指尖挡住了他。
“夙墨,赌约还未见分晓。”他静声说。
夙墨有些啼笑皆非:“……还管那个做什么?我们都已经要……”
他说到一半,却见沈折玉微微别开了双眼,欲言又止。
“我的本意……不是这样双修……”半晌,沈折玉轻声说。
“什么意思?”夙墨蹙眉,撑着身子压住他,强忍着欲望。
沈折玉双目水光粼粼,却不去看他:“我修为已经恢复至元婴期,能以琉璃心法元神出窍幻化进入你体内……”
夙墨怔了一怔,沉默半晌才道:“所以你说的双修是指……”
“对,”沈折玉点头,“我们以魂体的形式相交,琉璃心法乃天下至纯至净的心法,一样能吸收你体内阻塞的内息,解除你的痛苦,不必、不必……”
夙墨哑然失笑:“不必身体结合?”
“嗯。”沈折玉轻声道,“抱歉,事出突然,我一下子还接受不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帮你的办法。”
夙墨嗓音一下冷若寒冰:“那若是我不同意呢?若是我此刻便要强行要你呢?你将我这样一个胆大妄为的魔修引诱至此,该不会觉得这样的理由便能打发我吧?”
沈折玉一怔,也有些火了:“你说我引诱你?!”
“难道不是吗?在我看来,你就是在欲迎还拒!”
沈折玉怒道:“你再说一次。”
夙墨也怒气难耐:“若非如此,那你又何苦郑重其事的昭告天下,要与我结为道侣?”
沈折玉听了,突然不说话了,微微羞红了脸。
“说话啊。再不说话,本尊可就要动手了!”夙墨居高临下,挑衅的打量他,却感到掌中沈折玉的手腕颤抖起来。
沈折玉微启朱唇,踌躇几番,才艰难开口道:
“因为……琉璃心法能使魂体相交与身临其境的感觉如出一辙,比绮梦更加真实,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先结为道侣。”
夙墨听了,眸色沉沉,两人陷入了沉默。
沈折玉见他脸上阴晴不定,道:“你觉得我存心骗你?但我言出必行,无论如何,从今日起,我们都是道侣了,我不会再同别人这般……”
他说得一本正经,他自幼接受的教诲便是如此。纵使他此生都不会与夙墨真正双修,但只要能帮到夙墨,他都是心甘情愿与他结契的。
而在他的概念里,演戏也好,情势所迫也好,一旦是道侣了,自然应该对对方绝对忠诚。
夙墨回神,却是嗤笑一声,一把将他拉起。
随后,沈折玉的身子被他紧紧搂到怀里。
“你是怎么想出这样的法子的?”夙墨的嗓音几分自嘲、几分无奈,“本尊可真是有了个不得了的道侣……”
沈折玉眸中亮了亮:“你不怨我了?”
“我怨你什么?”夙墨捧了他脸,目中的情/欲已被按捺下去,“你这满脑子清规戒律的天之骄子,不也是绞紧了脑汁想帮我吗?”
他边说边懒懒往后靠在床框边上,调侃道:“来吧,本尊等着。”
他又恢复了一贯漫不经心、却又带点斯文败类的模样,唯有眸中那份炽热不变。
“……”沈折玉定下心神,也按下羞涩。
他从未与人做过这样的事,即使是魂体相交他也难免紧张。
他掌心绽开琉璃盏,缓缓流转。琉璃盏焕发出绚烂的七色光芒,转瞬之间,沈折玉的魂体从体内脱出,与那漂亮的琉璃盏融为一体,迅速的幻化潜入了夙墨的心口。
夙墨毫不设防,很配合的接受了沈折玉的魂体。他挥掌运功,引导沈折玉的魂体逐渐适应,与自己的魂体缓缓相遇。
接下来,两人在房中相对而坐,整个厢房陷入了长久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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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的第一缕阳光照进静空寺时,端坐了好几个时辰的沈折玉也缓缓睁开了眼。
魂体已经回到了肉身,他也顺利帮助夙墨化解了体内郁结的内息。不仅如此,魂体的交融还使得二人的修为境界迅速恢复到了合体期巅峰,离回到大乘期只差一步之遥。
沈折玉抬眸,看见夙墨的眼皮微动,马上也要醒来了。
昨夜的体验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中,他顿时满脸通红,羞不可耐。
虽然不是真正的身体结合,但琉璃心法使二人的魂体交融无比的真实,每一分感触,都清晰得可怕。在茫茫的识海中,周围都是一片混沌,两人连具体的形态都没有,却能无比生动的感觉到对方的一举一动,甚至是呼吸触感。
两人的魂体无休无止的纠缠在一起,陷在无可名状的快乐中,不断的融合、融合。吸收阻塞的内息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于是,魂体的交融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而且,魂体与肉身不同,是几乎不会疲倦的。
在那几个神魂颠倒的时辰里,沈折玉深深的感觉到夙墨对自己疯狂的渴望,而自己也被牵动着,无比焦渴的需求对方。
因为夙墨真的让他很……
欢愉。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自幼清冷的他连绮梦都未曾做过,更不曾有过自渎,甚至压根没有考虑过情爱之事,却在这样一场似真似幻的梦境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到了最后,他几乎要哭出来,心里说不清楚是羞赧还是愉悦,只觉得头一次无法自控,只想与夙墨一同沉浮耽溺。
沈折玉一向自控力很强,他对此难以置信,更无法在这样的一夜之后直接面对夙墨。于是,他趁夙墨还在朦胧中,跳下了床榻……
果断逃跑了。
夙墨清醒过来时,只听见他轻轻的关门声,还有留在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暖气息。
夙墨无奈的笑笑,又想到昨夜那一场旖旎,虽然不是真正的结合,但他也同样觉得心满意足。
罢了,总有一天,他会彻彻底底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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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折玉来到院中,许多弟子已经早起清修,见到他都含笑行礼,有些还略微说上一两句贺喜的话。沈折玉这才更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和夙墨已真真的结为道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