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就是你的炉鼎,把你度过,也是应当。”忍耐着喉咙中的血腥气,我将那两个我最厌恶的两个字说出来。说到这里,殊亦谌才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他脸色猛然变了,阴森森的,站起来一把扼住我的脖子,沉沉威胁,“谢染,我怕血的事情,你给我牢牢吞在肚子里,若是被我听到其他人知道了,那么你,以及你这肚子里的孽种,就别想活!”
他又拿出了鞭子,轻柔的抚在我的肚子上,冰冷冷的威胁我。肚子下意识一跳,我立马捧住,说:“不会,我绝对不会说出去,你放心!”
我谢染没什么可值得称道的地方,可唯一好的就是嘴巴紧。但是我也有顾虑的事情,于是便提了一口气,对他说:“我绝对不会说出去,若你不信,我可以在此立誓,若我谢染把这件事说出去,那么就让我不得好死。”
殊亦谌发狂的事情绝不止我一人知道,我这屋里发生的事情长明山的人纵然没看见,但也不会没有任何听闻和猜测,再联想到殊亦谌平时带眼带,有人猜测到也不甚稀奇。
所以我万万不能让殊亦谌把那种小概率的事情,归在我的身上。
殊亦谌应当也想到了,脸色再度变得难看,嘴唇动了动,直接给岳博贺发了一道传信灵力,应该是让他约束好手底下的人,不准乱说。
只是他也不信我,他似笑非笑的盯着我的肚子,指着他道:“谢染,要我信你可以,但我不要你用自己的命起誓,如果你真的想给我诚意,那么就用这个孽种起誓吧。”
我一惊,心下骇然,身体也微微颤抖。我不可置信,殊亦谌竟让我用我的孩子起誓。
“怎么,不敢?”殊亦谌眼神变得危险。
我摇头,不、我不是不敢,我只是舍不得,舍不得让我还未出生的孩子就背着誓言。他还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万一……万一哪天我被人控制着说出了殊亦谌的秘密,那我无辜的孩子就会被连累。
于是,我勉力牵着嘴角,卑微的请求殊亦谌,“就用我自己可不可以?我起神魂之誓,如果我说出了你的秘密,那就让我神魂尽散,六界不存。”
神魂之誓,是修士里最严重的誓言。修士若是违背,便会当场神魂消散,永不存在,更别提轮回转世,这世间,就再也找不到了。
殊亦谌神情微微惊愕,似是不信我竟然为了一个孽种能起这种誓言。
他抬起手,颤抖着指着我,怒不可遏,“谢染,你真是混账!真是贱!”再狠狠甩了我一巴掌,抬腿走了,临走前,还将桌上的面扔到了地上。
身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我脸颊很痛,可心底却舒了一口气,因为他没强迫我起誓,我保住了肚中的孩子。只是可惜了,面被他弄掉了。
虽然不知道殊亦谌为什么不再强迫我起誓,但我却没有继续深想下去,因为没有任何意义,毕竟殊亦谌不可能是怜惜我这条命。
我失笑,唯一的可能或许就是殊亦谌可能还会犯病吧,如果他犯了病,我却死了,那他不就是跟着完了。
我曾听闻,有些人变傻了之后只会认定一个人,不会再认其他人,殊亦谌那么聪明,不可能想不到。但也有其他可能,那就是我到底是长明山出去的,他若是杀了我,可能说出去也不甚好听,为了仙云宗和长明山的友谊,他也不会那么冲动。
殊亦谌走后,陈作就进来了,他手里拿着各种丹药和补身药品,他仍旧一如既往的对着我嘲讽和冷笑,我现在身体虚得很,陪了殊亦谌五天,着实有点撑不下去了。
也顾不上陈作那怜悯的眼神,我拿着那些丹药就吃了下去,因为吃得有点急,差点被噎着。
“谢染,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就像恶鬼投胎。”我正找水吞咽,陈作忽然对我说。
我不痛不痒,反而笑着说:“陈师弟,帮我再打点水进来吧,我口有点渴。”
“哈!”陈作冷笑一声,“谢染,你知不知道你再吃,等你生孩子的时候就会死。”
什么?我一愣,陈作这是什么意思?
“谢染,你怎么这么可怜啊。”他说,“我以为你搭上了他们过得多舒服呢,还有了殊少宗主的孩子,没想到你过的就是这种日子,啧啧,就算是长明山的狗,都比你过得好吧。”
他可怜我?我再愣。随即便顿悟,也是,陈作就住在我旁边,这五天里殊亦谌折腾我的时候,他应当也听到了一些。
殊亦谌折腾我从不留情,即便是他失了智,动作也颇为疯狂。而我被岳博贺留下来伺候殊亦谌,自然不敢抵挡。
原来陈作讨厌我,是因为他觉得我凭着一张脸巴上了岳博贺他们啊,自甘下.贱。我无意深想陈作更多讨厌我的理由,我只想知道他之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和我说那样一句好话可能已经发费尽了他对我最后的耐心,因此他只是冷冷的扔下一句,“具体的你自己问药老去吧。”然后便转身走了。
药老?
是了,我肚子有什么情况,问药老再正确不过。
好在我肚子里的胎盘颇为重要,岳博贺并不拘着我联系药老,因此当我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不远处守着我的弟子便答应了。不过多久,药老就来了。
我忐忑着,紧张着,心脏剧烈跳动着,揪着衣角,将我所不明白的事情问了出来。药老微惊,像是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了这件事,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用一种非常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谢染,你知道的,狐王身体很不好。一年前甚至失踪,直到前几个月才回去。所以狐族现在上上下下,都希望他尽快好起来。”
狐王失踪的消息我并不知道,但我知道狐王对狐族的重要。便说:“是,我知道。可是……可是我还是想知道,那些我吃的丹药,到底有什么作用。”
药老:“那是一种催促胎盘生长的丹药,在妖魔界,常有妖魔为了兽类身上的某一个部位而遏制其他部位生长,当他们猎杀那种猎物的时候,那猎物全身的精气都会在那一瞬间涌入到那猎物的部位上,然后精竭而死。”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肚子。
我浑身遏制不住的微微发颤,我明白了,所以当我产子的时候,我浑身的精气都会被那胎盘吸收,不仅是我身上的精气,还有孩子的精气,恐怕也会被那胎盘吸收。
“我不服那丹药可不可以?”明知道不可能,可是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请求着。
药老再度叹了口气,说:“谢染,出于医者的道心,我只能老实的告诉你,我没有能力让你不服用这丹药,但我也不是没有办法,现在唯一一个办法就是你现在就把这孩子剖腹生出来,保住你的命。”
“狐王他们要的只是胎盘,你现在的胎盘或许还没到最好的时候,但有总比没有好,我想他们并不会太为难你,毕竟你还是修士,不是妖魔。”
“那我的孩子呢?”狐族是否会为难我,我并不在意,我只在意我的孩子。
药老微微摇头,“你的孩子才七月,民间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在修仙界自然也是。你这孩子七月生下来,肚子里的脏器并未完全长成,很是脆弱。而你原来又为了隐藏他,灵力营养摄入远远不够,更是比普通婴孩脆弱,此时生下,是活不了的。”
也就是说,现在的选择就是,要么我活,要么我和孩子一起死。就真的没有一个,可以保住我孩子的办法?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我的孩子死。
我的命已经是这个样子,没有盼头,可我的孩子还未出生,他还有无限的未来。
我祈求着,或许是我的样子太过可怜好笑,又或许是药老没想到我宁愿不要命也要他活,便又说了一个办法,他说:“如果你真的想保住这个孩子,那么从现在起,你就不要吃蓝色的丹药,那种丹药是摄取你身体的灵力的,你现在必须在身体里储存灵力,每天储存上一丝,待你生产时,将所有灵力注入到你孩子的身体里,那么他就能活下来。”
但其实药老也说了,现在能稳妥保住我孩子的办法,还是找一个不逊于狐王的势力。但我苦笑,我若是有那能力,又怎会成为供人修炼的合欢骨。
然后,我就送走了药老,送他离开之前,我将我所有储存起来的灵玉送给了他,希望他不要把今天我和他谈话的内容说出去。
药老答应了,我很感激。
药老离开之后,我便开始修炼,我灵根不好,可若是勤快一点,也能多储存一些灵力。修炼的时候,我摸着肚子,暗暗道:“孩子,你要快快长大,父亲不能保护你,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父亲不求你有多大的出息,好好活着,过完普通的一生,父亲便满足了。”
我日夜不缀的修炼着,三天过去,孩子又长大了一些。他像是也知道我们父子的处境危险,所以在快快的长大。
我有些欣慰,他的父亲蠢笨如牛,他怎会那么聪明,所幸他没随我,否则可能还未生下就被人连骨带皮的吃了。
但我虽然勤快的修炼着,药老的另一番话我却也忘不了,如果可以,我也想找一个势力,能够保护我孩子的势力。可是我又苦笑,我又能找谁呢?
这天地间,又有谁会帮我谢染。
就在这时,岳博贺忽然带着殊亦谌又冲进了我的房间。殊亦谌一脸凶狠的对岳博贺动手,岳博贺沉着脸,满脸怒意的对我道:“谢染,殊亦谌又发疯了,你还不快来帮忙!”
我双眼微亮,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惊天骇地的想法,因为那想法,我接过殊亦谌的双手都发着抖,像是在激动,又像是在害怕。
岳博贺奇异的看了我一眼,似是不明白为什么我抖得这么厉害。然而我却没有心思和岳博贺解释此时此刻,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殊亦谌身上。
这世上,可以和狐族比拟的势力并不多,恰好,仙云宗就是一个。
如果我能骗取失了智的殊亦谌发下誓言,让他在我死后护着我的孩子,送他去凡人界,并发誓不伤害他,那么我的孩子就能平平安安的活下来。
或许殊亦谌醒后会恨不得杀了我,但那又如何,那时我已然死了,他对着我的尸体发泄我也无所谓。人不过是红颜枯骨,臭皮囊一具,他要侮辱便侮辱吧。
喂狗也罢,挫骨扬灰也罢,我不在乎。
第七章
许是我的表情和动作不太自然,岳博贺猛然抓住了我的手,坚冰一样的盯视我,“谢染,你在想什么?”
我一惊,扶着殊亦谌的手颤了一下,以为岳博贺发现了我的计划。岳博贺抓着我的手越来越紧,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冷,“谢染,你该不会想趁殊亦谌神志不清的时候报复他吧,我劝你别这么做,那是自取灭亡。”
我非常错愕的看向岳博贺,心里的惊骇怎么也止不住。我先是庆幸他没发现我打算哄骗殊亦谌发誓保护我的孩子,接着便惊愕他竟然知道我在仙云宗殊亦谌对我的所作所为。
“你……知道?”我道,“你知道殊亦谌对我不好?你知道我在仙云宗被人侮辱,随意对待?”
岳博贺拧眉,声音沉沉,“难道你觉得一具炉鼎值得被人好好对待?”
我再度错愕,随后失笑。是啊,岳博贺怎么会关注我,我竟然以为他好歹会记挂一点我和他多年的师兄弟情谊。
是我脑子被妖兽吃了,才会有那样的错觉。如果他真的顾及我和他之间的师兄弟情谊,那么就不会把我变作他的炉鼎。我对自己无比唾弃,都到了这个时候,竟然对岳博贺还抱有那么一丝的侥幸。
“不会。”我同样表情冰冷,“但你也放心,我不会趁机对殊亦谌做什么,我没那么大胆,但凡我胆子大,敢反抗你们,我早就在你把我变作炉鼎的时候就一剑把你给杀了。”
岳博贺直接笑了,他平常没什么表情,笑起来的时候却如冰雪化开,非常好看。他嘲笑我,“谢染,你有那个能力吗?”
说着,他便运起了灵力,强大的威压笼罩在我身上,那一瞬间,我浑身发凉,不能动弹半分。伴随着威压,还有一股凌冽的剑意,那是岳博贺所修的剑道,层层叠叠的敷在我身上,我有任何动作,下一刻就会被那剑意割成碎片。
“谢染,别以为你和如霜有几分相似,就觉得我会怜惜你。”他用力掐住我的下巴,满是厌恶的警告我,“好好照顾殊亦谌,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有你好看。”
他目光掠过我的肚子,其意不言而喻。
我心中骇然,忍不住半退了半步,险些忘了周围的剑意,直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这才回过神。岳博贺似是没想到我会后退,而殊亦谌还需要我,立马撤了剑意,才没让我被搅成碎片。
“娘子!”因见到我而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殊亦谌,看见我被岳博贺嘲讽又受伤,再度发狂,冲上去就攻击岳博贺,一边打一边吼:“你敢伤我娘子,我杀了你!”
“你!”岳博贺左支右拙的格挡着,并不和殊亦谌计较,他估计没想到我会这么蠢,一时间竟找不出嘲讽我的话,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瓶丹药扔给我,“治好你的伤口,别让殊亦谌更加发狂!”
然后就且打且走,没在和殊亦谌纠缠。为了一个合欢骨大打出手,太不值当。
岳博贺一走,殊亦谌就冲过来抱着我,看着拥抱着我的高大男人,我脑子里的那个疯狂念头越来越清晰。
任何人都能威胁到我孩子的性命,我的命无所谓,可我的孩子我必须保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