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贱.人,竟敢吐我口水!”
那人紫色弟子服上出现了一滩含着血丝的口水,因他之前是蹲在我身前,那口水还沾染上了一点他腰间挂着的玉佩,玉佩上写着仙云二字,玉佩下坠着同紫色的流苏。点点口水挂在上面,别说他,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恶心。
他气急了,打开了筑基弟子应有的威压,直接压迫我贴在了地上。地脏,泥土沙石蹭了我满脸,我就像一个乞丐,对他俯首称臣。
我要爬起来,我想。
不过是筑基期而已,当年我也是即将突破筑基期的修士,我想得挺好,可是我没到那个层次终究还是不了解,筑基期和炼气期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筑基方才踏入修行,之下仍是凡人。
所以,我没能起来,只是在那里挣扎,场面非常不堪。所以当那人见到我的时候,才会傻乎乎的说我那个时候好像他们村里的一条狗啊。
紫衣修士欣赏够了我的狼狈,便撤了威压,然后开始动手揍我。拳打脚踢,尤其是对准我的肚子和脸,但却诡异的避开了人体的危险部位,我方才知道,他们并不是要杀我,而只是想教训我。
“放开我!你们等着,终有一天,我谢染会还回来的!”我放着狠话,然而谁都知道,那不过是虚张声势。
于是,紫衣修士笑了,笑得很猖狂。让那两人越发打我,疼痛是绵长的,快乐是短暂的,当我意识到他们终于停下来时,其实我并不知他们打了有多久。
然而我更不知道的是,他们为何打我,我与他们素不相识,从未见过。若单单只是因为我合欢骨的身份看不惯我,那这世间他们看不惯的人可多了。
凡间多得是,修真界亦不少。
那三人打了我就想走,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那人的脚,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嘶哑的问:“你们凭什么打我!”
紫衣修士又蹲下来,气愤的再给了我一拳,我眼冒金星,手上却没松开。紫衣修士又给了我一脚,我还是没松。
可能这也是我出自凡人界的一个优点,比起这些高高在上的本土修士,我脸皮较厚。在我死也不松手的情况下,那人终于开了口。他恶狠狠的,像一匹财狼,冲着我说:“在殊少宗主身边很舒服吧,他给了你不少资源和好处吧,谢染,就凭你这个被人玩过的玩意儿,凭什么得到殊少宗主的钟爱?”
“我姐姐,家族里专门培养的娇小姐,身段柔软,花容月貌,哪里比不过你这个下.贱浪荡的人?!告诉你,再敢抢我姐姐的东西,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殊少宗主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你要是变脏了,他还会要你吗?”
“哈哈哈哈。”他笑着,扬长而去,我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我很气愤,却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我今天挨的这一场打,竟然是出于嫉妒。紫衣修士说完之后我就想起来了,在我来仙云宗之前,确实有一个女合欢骨伺候殊亦谌,还颇受宠爱,我来了之后,那人就再没有出现。
我与那女修有过一面之缘,那是我第一次从殊亦谌房里出来的时候,她守在外面,满眼嫉恨的望着我。我当时并未在意,因为我那时也处于被长明山,被岳博贺抛弃送人的痛苦之中。
我尚不能渡自己的苦,又有何心力去在意别人的痛?
我把那当做一面之缘,却不想成了我今天的祸事。仔细想来,那人确实和那小姐长得有几分相似,似是血亲。
他们嫉妒我得了殊亦谌的宠爱,可那不是啊,那只是新鲜。而那小姐,我也着实想不明白,分明她也是家族精心培养的子嗣,为什么会甘愿成为别人的合欢骨,从前途无量的修士成为合欢骨。
成为合欢骨之后,除去采补别人,修为几乎可以说是再无寸进,她那是何苦?
当时的我傻兮兮的,还不知道这世上有争抢修仙资源一说,成为殊亦谌的合欢骨又如何,殊亦谌是少宗主啊,他从指甲缝里漏出的一点好处就足够养活一个小家族。
我躺在地上,也不起来,笑得疯癫。
他,就是那时出现的。
他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伴随着拨浪鼓咕咚咕咚的声音,高高瘦瘦的身体自桃花林穿越而来。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极好,不为别的,只为他那自由奔跑的模样。
我不想让自己狼狈的这一面出现在他的眼前,便想挣扎着起身离开,但我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于是很快就跌在了地上。
拨浪鼓的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了我的面前。我以为是我挡着了他的路,便蠕动着身体往旁挪了挪,然而我却听到了那人跟着移动的脚步声。
好烦啊!他还能不能走了?!
我那不是愤怒,而是羞愤,羞愤我这狼狈的一面出现在他的眼前。恨恨的,我睁开眼睛朝他看去,心想若是这人嘲笑我,我就挖了他的眼睛,再分了他的尸,烧了他的尸身,扬了他的骨灰。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我看到的并不是嘲讽,而是一双异常清澈的,不带任何世俗情绪的双眼。
“你好啊,我叫林林,你是谁啊?哈哈哈哈,你刚才好好笑啊,好像我们村子里的那条大黄狗诶。”
第十一章 殊亦谌1
我从未想过,那个一向顺从温顺的人竟然敢忤逆我。
我甩了下衣袖,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水牢。一边走一边用灵力将我身上的衣服蒸干,方才和谢染在水牢里争执胡来,这衣裳已然不能穿了。
水牢外,岳博贺正等着我。他见我出来,冷漠的朝我走了几步,我走过去,没在意他的冷漠。原本他就是一张冰山脸,也不知道这种人怎么能当长明山的大师兄,也不怕长明山在他的带领下全部变成冰块脸。
不过听说岳博贺好像修的是无情道,无情里面蕴有一情,除了牵制他那丝感情的人,对其他人他都是这样。
当然也确实如此,不然谢染怎么说当了他好十几年的师弟,又当了他一年的身下人,可还是那么容易就送给了我。
见我面色不虞,他牵了下嘴角,道:“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能对他温柔,怎么样,在水牢里吃瘪了吧。”
岳博贺并不知我是被谢染那厮哄骗着发下了神魂之誓,所以才对他无可奈何,想起这个,我便觉得一股怒气上涌,很想再进去好好惩罚一番那谢染,惩罚到让他乖乖求饶。
好在我忍住了。
如果我真的再进去,我真的会忍不住杀了谢染。
我见不得血,那会容易令我暴躁失去理智。旁人只单纯的以为我见到血才会发狂,其实不然,不知为何,自小我的体质就是那种暴躁易怒的类型,遇到让我情绪波动很大的事情我同样会发狂。
所以,自我成年起,我的父亲母亲就为我选了许多供我修炼的人,他们皆是纯阴体质,可以缓解我躁动的灵力。
见我不答,岳博贺也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句,“之前我就告诉过你,别要他,他性格不好,看似温顺,实则狼性未训。我不明白,偏生你怎么就看上了他。”
我冷嗤,“怎么,你舍不得了?”
岳博贺拧了拧眉,周身剑气更甚,冰冷的道:“他有什么资格让我舍不得?”
嗤,我说:“身段好呗,还会伺候人。”
“那你呢?你不是不要别人用过的东西,又怎么要了谢染。”岳博贺并没回答我刚才的话,想来他也是认同的。
我心里略微有些不舒服,因为这表示着除了我,还有另一个人享用过谢染的身子。心里不高兴,我就加快了脚步往前走,不想回答。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要谢染,只是想要他罢了。不过我知道其他人和我的想法不同,他们定然以为是我看上了谢染的身子。
就比如岳博贺,岳博贺肯定就是那样认为的,因为我一直都需要助我修炼的人。
只是谁也不知道,我第一次见谢染,其实并不是在他入了仙云宗之后,而是就在这座长明山月钩峰上。
那时谢染还是个七八岁的小豆丁,我五六岁,他刚上山,我听说他是凡人,他的凡人爹娘被山匪杀了。
因为年纪尚小,我的体质还没那么严重,那时我便没有戴眼带,而长明山那日收徒,很多人在山下打斗,我见了血,脾气正不好,我父亲母亲和清绝真人在殿内谈话,我便自个儿玩,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谢染那里。
谢染那个小豆丁,拿着一根树枝当剑,在那里挥舞学习剑术,别看他体内没甚灵力,但舞起剑来,还有些像模像样。但我不高兴啊,凭什么这小豆丁能那么自在高兴。
于是我就走过去,打出了一道灵力,把谢染的树枝打了下去。谢染那小豆丁竟然一点都不生气,见我不高兴,还颠颠的走过来安慰我,问:“小弟弟,你为什么不高兴呀?”
我回:“关你屁事!”
哄我的人多了,我一个一个的回答,岂不是要累死我。
谢染笑得傻呵呵的,“我爹娘说,人和人之间要互相帮助,你别不高兴啦,哥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凡人没什么生活的手段,且穷,自然只能互相帮助才能活下去。但修士可不同,修士生来就是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互相帮助?看不起谁呢。
我气呼呼的,不想理谢染。谢染却毫不放弃,固执的带我去玩。奇异的,和他出去玩之后,我的暴躁就少了很多。
当然,这件事我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也不许谢染向任何人提起,和一个凡人玩了那么久,我多丢面子。
于是,这件事除了我和他,在没有其他人知道。
只是我没想到,谢染那厮竟然也给忘了。我听说他成了岳博贺的身下人并把他要过来时,我分明问他知不知道我,他只说知道,却并不像曾经见过我的模样。
谁给他的胆子忘的我!
岳博贺走得慢,我领先了他好几步。因为有事问他,我就停了下来,等他上来。见我不走,岳博贺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想问问,北方那头畜生什么时候过来,谢染那孽种有七个半月了吧,还有两个半月就要生产,总不能我们这边还要把那胎盘给他送过去。”我不悦的说。
我憎恨谢染怀的那个孽种,但是也万万没有我们人族这边放下身份去妖魔界的道理。
岳博贺想了想,道:“一个月后,他就会来。他身体不好得很,到时可能会提前催生也不一定。”
“哈!那太好了!”我笑了出来,等谢染那厮把孩子生下来了,我就把他的孩子送到凡间去,把他带回我的仙云宗,到时我日日夜夜和他在一起,就不信他怀不上我的孩子。
我仙云宗少宗主,会比不上一个不知道躲在哪里不出来的奸夫?
我高兴的计划着,并未看见岳博贺比往日更加冷肃的脸。
那时的我,因为没有一开始就呆在长明山上,所以并不知道谢染被服用了特殊的丹药,他在生下那个孩子之后就会死。
我也并不知,谢染拼命护的那个孩子,如若不是他把所有灵力供养他,说不定也会跟着死亡。
第十二章
大黄狗?
我气笑了,这个傻子,我谢染虽然是个合欢骨,在修仙界谁都能踩上一脚,可却不是任何一个凡人也能欺负的,尤其还是个傻子。
是的,我一眼就看出了这人是个傻子,长得虽然挺好看的,可那种眼神,根本不是成年人应该有的纯澈,加之他手里拿着的拨浪鼓,更是确定了他是个傻子的事实。
“滚开!”我看见他的笑就觉得可恶,凭什么有些人能够活得这么潇洒,有些人拼尽了所有力气却活得像条狗。
对他的第一印象再好又怎么样,他此番这般说我,我就是不喜欢,我就是嫉妒和羡慕。
那人睁大了眼睛看我,像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我生他那么大的气,我哼笑一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撑着地面爬起来,滚开,别挡我的道。
要是哪天你被一个傻子喊大黄狗,你也不会高兴。
其实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错,毕竟一个傻子能知道什么,和一个傻子又能计较什么。我只是不能发泄怒气罢了,我被那个紫衣修士因为嫉妒打了一顿,我心里苦闷,这傻子送上门来,我不过是迁怒。
尤其这个傻子还非常的好看。
是的,这是个什么不公的世界,为什么一个傻子都能长得那么好看。他脸很白,下巴尖细,身子瘦瘦高高的,也很爱笑,笑得傻乎乎的,明明是个傻子,笑起来却像个不怀好意的狐狸。
而我呢?明明心里憋着坏,可是看起来却好容易欺负极了。我唯一能在这傻子身上找到的平衡就是他身体看起来不是很好。
有些人瘦,是看着瘦,身上的肌肉却不少,而且面色红润,身体康健。而这个傻子呢,脸色苍白,瘦歪歪的,像是下一刻就能吐出血来。
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个病痨鬼。
而且他穷,穿的是个什么东西,麻布衣服,上面还打着补丁。我随手漏点灵石给他,就够他好吃好喝一辈子。
所有人都知道谢染不是个好人,所以我心里辱骂他,一点也不觉得愧疚。而那傻子呢,根本看不出我对他的恶意,见我狼狈的在地上爬,就想来扶我。可是他又舍不得手里的拨浪鼓,看起来更傻了。
后来他自觉想到了一个聪明的办法,就是把拨浪鼓含在口中,腾出双手来扶我。我不想让他扶,直接挥开他的双手,让他滚。
他有些委屈,拿下口中的拨浪鼓,用那好看的狐狸眼睛盯着我,“你为什么不要林林帮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