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起皱眉:“所以那晚他跑我家,是很认真地在做自我介绍?”
回忆自己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失礼了。
白辞警告说道:“尊重不是让你尊重世间万物,出门不要和饿死鬼打招呼。”
林云起乖巧地‘哦’了声,看样子还有些遗憾。
白辞第一次操起老妈子的心:“艳鬼案受骗者,大多是祖上积德自身德行有亏的,艳鬼想掠夺他们的祥瑞之气,度化自身成佛。”
林云起发现关键:“祖上积攒的福德,后辈也能受用?”
白辞点头,意味深长道:“前世身份带来的好处,后世同样可以延续。”
异物只知道林云起的血香,却不知道他的血能辟邪。
两人一起上楼,到了三楼,白辞没有直接进家门,反而一路跟着他的脚步继续往上。
林云起转身投去疑惑的眼神。
白辞说着只有双方能意会的话:“监督你。”
林云起叹了口气,总不好在楼道里发誓,不会跟饿死鬼打招呼,又不是谁都喜欢早安午安晚安那套。
骸骨狗第一次以狗的身份正大光明走进这间屋子,想想还有点小激动。门口的饿死鬼半阖着眼,只闻到了骸骨狗的味道,并未瞧见它这幅小狗的模样。
一路走到卧室,林云起取出一个瓶子,白辞看到里面是一颗乳牙,有了猜测:“那孩子给你的?”
林云起点头:“我之前从未细看过这个瓶子。”
白辞:“很正常。”
一般人收到这样的礼物说不定都会生气或是直接丢掉,他能欣然接受已经算是罕见。
解开最外面的丝带,瓶塞一拔,瓶底细沙连同牙齿一并被倒在桌上。细沙中有一处凸起,林云起用指甲拨拉了一下,露出一个小胶囊。
没有想到细沙里还埋着这么个小东西,他看到后还晃了下神。
林云起发怔时,白辞掂量了一下胶囊,感觉到重量不太对,随手掰开。一张小纸条掉了出来,它被卷成了很细的一条,因为惯性差点滚下了桌子。
林云起顺手接住,摊开上面只有一个日期,是七年前的某一天。
字迹不连贯,间距也很大。仅仅是几个数字罢了,竟还有涂改的地方。小男孩性格仔细,这种错误会出现在他身上,可见当时心情是何等的纠结。
林云起手指反复摩擦着纸条,似乎是在琢磨对方写下这些的用意。
“小郁是要告诉我,他不想我知道的事情。”
很矛盾,却是唯一能解释这张纸条出现的原因。毕竟这个瓶子被打开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一。
林云起把时间发给私家侦探,提出加钱,让他加快速度查。
钱给够的情况下,对方效率很高。洪鹤集团是本市知名企业,洪盛仓勉强算是个公众人物,所谓的秘闻放在他身上,不过就是遮了层窗户纸。
三小时后,天都已经黑了,私家侦探终于打来电话。简单说了几件事后,语气突然带着些不确定:“时间太紧,有件事不保证真假。很多年前,就有过洪盛仓在外养了个情人的传闻……”
说到这里,私家侦探支支吾吾起来。
林云起:“有什么你只管说,最后的真假我这边会再确认。”
私家侦探终于再度开口:“那个情人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出了名的不择手段,她是外婆带大的,老人家晨练时出了车祸。”
私家侦探什么腌臜事没见过,能被称之为不择手段,肯定不仅仅是这些。
“人走了,却留下一笔保险赔偿,女孩靠着赔偿金出国留学,回来后给洪盛仓当了秘书。”
林云起明白他的隐喻:“你是觉得车祸的事情不简单?”
“不好说,因为赔付额度很普通,就是正常人的保额,倒是司机赔了不少。”私家侦探迟疑道:“我只是觉得太巧了,那条道人烟稀少,有钱的年轻人喜欢去玩飙车,她刚好就从视觉盲区出现。”
一个老人家,跑那种地方晨练,本身就挺奇怪的,但肇事者不缺钱,只想着大事化小。
“据说洪盛仓和情人有个私生子,是对双胞胎,只比那个丢了的孩子小一岁。”
“……还有一件事,要额外加五万,因为我也是三万块钱买来的。”
林云起:“可以。”
“我找到情人以前的一位同事,她说有次开车送对方回去,一个小孩子突然冲出马路,闪避途中险些出了车祸。惊魂过后,情人突然说了句,小孩子真好,不用付法律责任,出事最多家长赔点钱,她对这句话印象很深刻。”
林云起挑眉:“哦?”
虽然有了些想法,仍问道:“为什么单单对这句话印象深刻?”
“她看到过情人偷拍洪盛仓原配的照片,据她所说,当时情人的眼神特别恐怖。”
劣迹在身,旁人总是会多点联想。
林云起沉默了一下:“这个情人现在在哪里?”
“精神病院。被送进去的时间和你给我发来的时间点差不多,她没什么朋友,洪盛仓也没出面,两人的孩子后来被送去孤儿院,不过现在被领养了。”
“给我地址。”
私家侦探把地址发到他手机上,没有什么更多的消息,交易双方省去不必要的客套,同时挂断电话。
现在太晚了,没特殊情况肯定是无法进精神病院探望人。
白辞:“可以让聂言出面。”
林云起也有这个打算,小男孩此刻是一个人外面,很不安全,早点把案子结束,对大家都好。
白辞直接发了条短信,只有精神病院的地址和一句话:我们要去。
他编辑文字时,林云起正用手指戳了下小册子,后者配合地倒过去,整个游戏再幼稚不过。
林云起心不在焉道:“当初你说洪盛仓是多子多福的面相,果然不是妄言。”
白辞神色平静:“放心,我们不会重蹈覆辙。”
林云起嘴角一抽,因为一人一个私生子么?
第74章 夜半(二更合一)
放弃探讨公平与否的话题, 林云起站起身,把小册子往口袋一塞:“我们可以先出发,路上等回复。”
他直觉聂言不会拒绝。
车子才上路不久, 聂言便打来电话:“到了医院, 门口会有我们的同事等着。”
结束通话,林云起笑吟吟道:“猜猜这位等我们的同事,会是谁?”
白辞:“我猜姓罗。”
两人同时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城市里不乏好的精神病院,但这家比较偏, 还没下车就看到前方有人蹲在杂草堆旁, 叼着根烟。
罗盘七苦着一张脸, 扯着嗓子抱怨:“我刚好在附近办事, 头儿通知过来一趟。”
林云起停车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拜拜吧。”
罗盘七:“……”
能让林云起亲自开口劝自己求神拜佛, 他何德何能?
精神病院晚上休息较早, 里面静悄悄的一片。
罗盘七没问林云起过来的具体原因,料想很快能知道。前台有人值班, 他亮出证件, 护士有些为难地看向白辞脚边的博美。
罗盘七厚着脸皮道:“这只小动物也是关键线索, 我们得让它见到病人。”
护士将信将疑,请示过护士长后边走边道:“见是可以,但尽量不要刺激到病人,尤其是这位, 情况很特殊,都得单人单间。”
罗盘七:“怎么个特殊法?”
“她经常大喊着有鬼,”护士表情怪异道, “她说自己杀了一个人, 但那个人还活着。”
说话间已经领他们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这也是最小的一间病房。
从走廊的大铁窗能直接看到里面的情况:病床上,女人长发披肩,皮肤有种奶油白,巴掌大小的脸天生带着一股楚楚可怜。
当得知罗盘七公职人员的身份后,女人非但没有产生抵抗情绪,反而显得十分有安全感。
罗盘七表示要谈一宗保密性高的案子,护士会意暂时在外面等着,走之前嘱咐说:“时间不要太长。”
“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护士一走,女人立刻拽着罗盘七的袖子问。
林云起不久前才和白辞讨论过类似的问题,站在一旁听到这句话还觉得挺亲切。
罗盘七可不觉得亲切,他只想守护林云起最好的世界观。
“人太多她可能会生出防备心,”罗盘七挤眉弄眼望向门口,“要不你先在外面等着?”
“……”
病房很狭小,三个成年男子进来,是略显拥挤,但林云起知道这不是主要原因。
“我知道了。”反正事后可以从白辞那里得知,他配合地走出去。
身后响起关门声。
林云起叹了口气,靠在冰冷的墙面。生死簿不安分地在口袋里动了动,似乎是想出来玩耍,被林云起一根指头按了回去。
他刚观察过,病房里没有监控,走廊里却有,谁知道有没有人定时看着。
病房内。
罗盘七用暗示性的口吻说:“我来找你,肯定是有原因的。”
女人遭受了太久的精神折磨,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积压在心底许久的事情被一股脑说了出来:“我亲眼看到她死了!”
“她是谁,说清楚点。”
女人声泪俱下,讲述起七年前的一桩往事。
知道给人当情人难有好下场,她也从来不相信男人口中一时的情爱承诺。既然对方不愿意离婚,她就让男人丧偶。
长期跟踪和调查女主人的日常作息后,女人高价收买一位司机,再教唆自己的孩子在车来时故意冲向马路。
女性的本能让女主人下意识去救孩子,却被早有准备的司机撞飞。
“这根本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万一她不去救人,你自己的孩子就可能有生命危险。”
说话的是白辞。
罗盘七惊讶地抬头,想不通白辞这么冷漠的人为何突然变得很有正义感。
无视他的疑惑,白辞低头摆弄着手机,似乎只是心血来潮一说。
知晓真相的只有刚刚跳上窗台的骸骨狗,白辞正在和林云起视频,两人还时不时通过短信交流一两句。
刚刚那句话,其实是林云起一时感慨而发,白辞不过复述了一遍,
“用双胞胎中的一个换取老总妻子的位置,不值么?”
披散的头发遮住了轻蔑的笑容:“跟踪的那段日子,我发现她连路边的蚂蚁都不舍得踩死,还要绕着走路。”
女人从一开始便信心百倍,事实证明她也确实成功了。
“事成后我打电话给盛仓,告诉他,他老婆已经死了,他本来就是冲着那个女人家里的财产去结婚,一直没办法离掉,现在好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罗盘七处理过不少异物,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毒辣的心思,皱眉问:“万一洪盛仓去告发,你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我雇的司机是他那个不务正业舅舅的朋友,真告发了,他也说不清。”
任谁看这都是一个联合小三杀死原配的案件,毕竟在这个事件里,丈夫是最大的受益者。
看到面前两人冷淡的神色,女人嘶吼道:“她死了!当场就死了!盛仓痛哭流涕后,借口说要抛尸,直接把尸体运走。但没过多久,我就在电视上看到他携妻子出席慈善活动的报道。”
罗盘七:“然后呢?”
女人绝望道:“我去找洪盛仓对峙,他说是我疯了,一切都是我的幻想,而司机也找不到人了。出事路段原本就偏,当时也没有其他目击证人。”
要说仅存的知情人,只有当初被她教唆的孩子,可车冲过来的瞬间,小孩受到惊吓,大病一场后记忆混乱,有段时间话都说不清。
“求求你!”女人死拽着罗盘七的袖子不松手:“我愿意认罪,你找人把那个鬼除掉,把鬼除掉!”
最后四个字,完全是咆哮着说出来。
病房门的隔音效果不错,但也经不起这一嗓子。不少病人被吵醒,护士连忙进来安抚病人的情绪,并让罗盘七等人先离开。
林云起佯装不知情的样子:“那位女士都说了什么?”
罗盘七不擅长编故事,直接把难题交给白辞:“我这边有点急事,回头再说。”
这也不算是谎话,他现在确实要去见一趟小男孩的父亲,如果情人没有说谎,有关妻子死后化煞,男主人可能从始至终都知情。
白辞忽然开口:“也许你留在医院更合适。”
边说看向病房:“坏事做多了,早晚被秋后算账。”
罗盘七顿住脚步,想到煞的寿命最多也就十余载,案子发生在七年前,女主人现在很可能已经是强弩之末。消失前带走要自己命的人,再正常不过。
最终以防万一,他还是留了下来。
白辞和林云起离开后,罗盘七打电话和聂言汇报情况,通话结束前发表了一句个人见解:“白辞好像是要亲自去见小孩的父亲。”
“他对这桩失踪案很上心,”聂言语气听不出波澜,“你觉得是为什么?”
罗盘七想了下:“因为爱吧。”
“……”
“白辞不是和林云起告白了?”罗盘七:“他还被雷劈了,我相信他们是天理难容的真爱。”
“相信你下个月奖金没了。”
“……”
·
夜色茫茫。
林云起的小皮卡被雷劈过后,毛病竟然全好了,从前速度一快车盖就有异响,现在再没出现过类似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