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部的同事皱眉:“白辞那边怎么说?”
聂言:“他只给了一个名字,无佚,半个月前就已经汇报给总部。”
同事眉头一时间更紧了:“负责人没有提过,看来是暂时找不到相关线索。”
聂言拿起桌上的资料,决定再去找白辞一趟。
出租屋一如既往地简陋,客厅里只摆放着一张沙发和茶几,连电视机都没有。过来开门的是骸骨狗,它第一句话问:“艳艳呢?好歹是我爱过的人,别给他刑讯逼供。”
聂言冷冷提醒:“茅十八把艳鬼送过来时,他已经半死不活了。”
至于是被谁打得半死不活,大家心知肚明。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骸骨狗很伤感。
聂言来主要是见白辞,但他一反常态没有直奔主题,先问了一句:“你和林云起告白了?”
白辞看了他一眼,手指轻轻在沙发上敲了敲,似乎是在考虑对方是如何知晓这个消息。
“他打电话报警了。”
“……”
聂言播放了报警录音:“聂队长,我知道你们负责处理不可思议事件,经验丰富。就在刚刚,白辞对我这个大好青年、守法纳税人兼优秀市民告白,我希望能得到拯救。”
白辞面不改色听完,安静地喝了口水。
聂言一言难尽地望着他。
虽说白辞日常对林云起很特殊,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真的告白。
白辞要求再听一遍,随后沉吟道:“告诉林云起,我是安全的。”
聂言:“怎么说你来定,我只想知道和无佚有关的线索。”
“不记得了。”
没有因为这句敷衍的话生出恼意,聂言深思了一秒,竟似乎信了:“如果想起来什么……”
“我会通知你们。”
得到想要的答案,聂言不再逗留。
有人敲白辞家的门,林云起是可以听到的,他悄悄开门朝下望了眼,发现是聂言,连忙叫了声‘聂队长’。
刚和白辞聊完,正在下楼的聂言脚步一顿,抬头,昧着良心说:“以前那些追求者的死亡都是巧合,你不用紧张。”
林云起喉头一动:“认真的么?”
聂言:“你要相信科学。”
“……”
林云起沉默地关上房门,点了份外卖。
小区新推出的奶酪披萨美味不腻,拉丝的芝士入口即化,林云起又泡了杯红茶解腻,感叹道:“能活着享受到美食,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前几天他怎么会觉得食物不过是为了充饥,口感无所谓呢?
下午去给小男孩辅导功课,林云起采用多方举例的授课之道,可谓是激情飞扬的一节课。
小男孩下巴纳闷地抵着笔:“可老师上次说要转换授课方式,大道至简,真正的道理无需用语气来强调。”
“是我草率了。”
小男孩很严谨地进行确定:“课间休息,我还看到老师在发朋友圈,纵观宇宙你我皆尘埃,生命的长短不足挂齿。”
林云起皱眉:“那是放屁!我们都要活到九十九。”
“……”
“每本书都在教会我们要热爱生命,”林云起板起脸,“你怎么能因为一条朋友圈就怀疑人生?”
尽信书不如无书。
但这不代表书中内容的无用,相反,如果没有书籍,智慧甚至无法得到开化。
无佚便是一个喜欢阅读的人,尤其是一些古籍,可信度相当高。不过这一次,他也不禁产生些疑虑。
按照抱禅虫的效率,林云起这会儿应该已经处于消极甚至快要厌世的状态。
吴圣舒:“也许还没到时候。”
无佚摸了下肩膀上的蝴蝶翅膀:“它告诉我,五天前,林云起是有一种心如止水的感觉。”
比如地铁站人很多,林云起没有一丝烦躁,静静站在一 边,一直等到一趟不拥挤的班次,这根本不符合他日常的省时原则。
之后几天,林云起已经不再向往日那样疯狂兼职,连小区门都没出。
吴圣舒试探问:“难道这只蝴蝶没监测到原因?”
“白辞在小区门口布置了针对它的结界。”
蝴蝶日常只能徘徊在小区附近。
“那会不会是林云起的欲望太大,一只抱禅虫吞不下?”
无佚笑了:“你当它跟你一样没用?”
“……”
无佚独自走到花园中,经过厮杀的花圃如今已经是一片狼藉,他沉思许久,依旧想不出原因。
吴圣舒竟跟了出来:“林云起是个彻底的无神论者,如果被颠覆世界观,或许会产生情绪变化。”
“他的无神论和你们理解的不同。”无佚似乎知道关于这方面的隐情,大概说了句:“和他转世前的身份有关。”
吴圣舒强行抑制住好奇心,不去过问。
其实以防万一,无佚曾让艳鬼在林云起身边多次活动,自己还主动进入过对方的梦一次,林云起对世界的认知早就在潜移默化中发生改变,不足以克制抱禅虫。
培育一只抱禅虫所要花费的心力是难以想象的大,但无佚必须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回屋裁剪好一个纸人,无佚用手轻轻在纸面上一抹,纸人逐渐膨胀,最后竟彻底活了。
“去。”
无佚在纸人眉心一点,和他有七八分相像的纸人同手同脚往外走。
做完这一切,无佚闭上眼:“费了我半分神念,但愿能找到答案。”
……
从黄昏起,就已经开始有了夜凉如水的征兆。
小区里经常聚在一起打麻将的大爷们终于选择转移阵地,改为白天在家里打。林云起抱着电脑在凉亭中坐了半小时,才堪堪经过两个人。
终于,这条路上迎来了第三个人,脚步声停在了凉亭外,林云起明显感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他没有抬头,盯着求职网上有五花八门的工作,求生欲在这一刻爆棚。
虽然不知道白辞喜欢自己什么,但没有人会喜欢一个疯子。
酝酿好情绪,林云起终于抬头,开口道:“我本仙人,自蓬莱而来,百年后要去东海述职。”
不久前,附着无佚神念的纸人成功进入小区,如今躲在拐角处,闻言鼻子皱了皱,面瘫脸上涌现出一丝疑惑。
东海述职的不是东海龙王?
莫非这个林云起也是假的,白辞又要搞百年前用傀儡骗人那一套?
白辞两步走上台阶,双方近在咫尺。
林云起合上笔记本,昂首挺胸一挥手:“没错,仙凡有别,你速速离去吧。”
白辞却径直走到面前,两指一夹,轻松从他口袋中取出小册子,从头快速翻到尾:“生死簿上有你的名字,你是凡人。”
“……”
林云起震惊,纸人迷茫,满脸的纠结让纸面几乎全是皱纹。
东海龙王是神位,并非仙位,仙多由民间吸纳,不具有神格。白辞更不是凡,他是曾经林云起一手成就的判官,如果这个林云起是自己要找到的人,哪怕轮回转世,他的名字也不应该出现在生死簿的其中一页上。
来的时候,纸人只带着一个疑惑,如今,在林云起和白辞的对视间,演变成了一堆疑惑。
第60章 报案(二更)
生死簿。
从白辞口中清楚地说出这三个字。
林云起自认已经有心理准备, 毕竟茅十八曾称呼白辞为白先生,语气中有尊重也有提防,白辞免不了也是个‘懂行’的人。
但清楚是一回事, 真正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白辞:“我本判官,自地狱而来, 千年前来人间修炼。”
用完林云起的句式, 他又平静地加了句:“你我一个仙, 一个神,般配。”
“……”
输了,连装疯卖傻都不如人来得形象。
而就在白辞‘出言不逊’的一刻, 卖命工作的抱禅虫终于爆炸了,花瓣般的身体碎成晶莹的细末, 随后彻底分解化为云烟,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云起的眼睛彻底恢复往日的神采,那些被抱禅虫吞吃的情绪,有部分尚未消化,重新反馈给个人。
“我,”林云起一阵头晕目眩, 想要伸手去扶凉亭的柱子,但离得有些远,最后只能死死抓住白辞的胳膊,“帮我叫救护车。”
最后一个字说完, 他彻底合上眼皮, 倒了过去。
……
好凉, 好冰。
林云起想要抬起胳膊, 但手腕上好像坠了个铁块, 等他终于找回力量, 费力睁开眼皮时,周围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林云起偏过头,发现自己正在输液。
不出所料,白辞也在这里。
他坐在病床前,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是晚上,林云起在对方身上竟看出了几分脆弱感。
“咳咳……”
白辞突然低低咳了两声,双目依旧是紧闭的,眉头微微蹙紧。
林云起有感白辞比自己更适合来挂水。
他睡觉很轻,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醒来,白辞有过之而无不及,纵然没有丁点声响,仅仅是一个眼神,便感觉到自己在被窥视,缓缓睁开双目。
四目相对,白辞薄唇微动:“醒了,感觉怎么样?”
林云起有些费力地坐起身子:“还好。”随即自嘲地笑了下:“我以前可没晕眩的毛病。”
全方位的体检今年碰到柳凡后才做过一次,身体出毛病的可能性不大。
白辞:“现在只有急诊,医生建议你明天去看一下心理科。”
林云起头又开始疼了。
白辞说话永远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我和医生说了,是听完我的告白,你才晕倒的。”
林云起:“那为什么是我去看心理科?”
白辞帮他兑好一杯温水,递过去说:“因为受到心理冲击的是你。”
“……”
这一晚林云起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度过的,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罗盘七出现在病房门口,手上还提着果篮。
林云起昏倒源于抱禅虫的爆炸,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看到他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距离被送到医院也没几个小时,罗盘七是如何知晓?
问完林云起下意识看向白辞。
罗盘七半真半假说道:“我本来有事找你,听小区人说你晕了。”
实际是饿死鬼大晚上玩漂移,就是这么不幸,罗盘七又在新河区跑业务,硬着头皮去询问对方有什么诉求,饿死鬼开口只有一句:“我的食物,还活着吗?”
罗盘七多方打听,终于弄明白来龙去脉,最后在同事的帮忙下,知道林云起现在人在哪家医院。
林云起:“没大碍,可能是快岁末,精神有些萎靡。”
罗盘七:“没事就好。”
说话时,始终保持侧坐的姿势,不时朝门边瞥一下,饿死鬼正呆呆地望着里面。
昨天黄昏,他感觉到了一股不善的气息,等飘下楼,正好看到一个古怪的纸人离开,但林云起却不见了。
出门前林云起带着电脑,通常来说只会在凉亭附近活动。
小区里属于他的气味已经淡了,饿死鬼先在地底下找了一圈,确定林云起没被杀埋尸,就只能出去找。
“门口有什么吗?”
林云起一句话吓得罗盘七打了个哆嗦:“什么?”
“你一直朝门外边瞄。”
罗盘七讪笑:“刚路过一个护士,大美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精气神重新回来,林云起下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准备办出院手续。
白辞:“我已经替你预约了心理专家的号。”
林云起嘴角一抽:“不用了。”随后问罗盘七:“你去吗?我请客。”
“……心领了。”
罗盘七买的是个超大果篮,他把东西重新塞回车上,主动载他们两个回去。白日出行对饿死鬼来说是有负担的,加上今天太阳出得特别早,他也选择坐在车里。
林云起坐在后座,白辞为了和他一起,当然也选择后座。饿死鬼犹豫了一下,坐在副驾驶。
罗盘七欲哭无泪,僵硬地偏转脑袋,想问问看林云起能不能坐到副驾驶来,还没开口,便被白辞一记凌厉的眼神制止。
林云起靠在后座补眠,疾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他猛地张开眼,关上车窗的同时道:“亲,你超速了。”
罗盘七一路都在超速边缘,卡着界限将时间缩短三分之一,总算到了小区,他浑身都在冒冷汗。
林云起下车时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心想果然一换季,身体容易暴露问题来。
“上去喝杯茶再走吧。”
反正已经和饿死鬼一辆车开过来,罗盘七的灵魂仿佛都升华了,竟点了下头没拒绝。
真实原因是下车时候腿还在颤,根本开不回去。
白辞难得没为难他,还帮忙拎着那个超级大的果篮。
快进单元门时,罗盘七发自肺腑地说道:“日后不管有什么大风大浪,我都将巍峨不动。”
才被告白不久的林云起:“我也一样。”
两人帮着他一并扫楼,昨晚林云起昏倒后,半夜开始狂风暴雨,楼道内到处是被风吹进来的残叶。
“天气预报不准,”林云起戴着口罩做清洁,“之前看还说是多雾。”
结果晚上狂风,白天放晴,雾的影子都看不到。
楼上有一家电视声音调得很大,楼道内听得一清二楚,新闻上提醒居民走路避开广告牌,主持人还拿渡劫言论调侃了昨夜毫无预兆的狂风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