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肯定有些门道,正常木头不会有这种手感。林云起纳闷他是不是把语序能反了,应该是自己运气不错。
白辞并未作解释,实际无佚找到金的栖息之处只是迟早的事情,被带回去说不准反而能逃脱魂飞魄散的结局。
拉着一个大木头回去,路上林云起把车窗关严实:“今年昼夜温差好像特别大。”
记忆中往年没有这么冷。
骸骨狗扒着车顶,死活找不到可以挤进来的地方,一直到中途白辞说口渴了,林云起停车给他从双肩包里找水,白辞降下点车窗,骸骨狗才终于挤进来。
骸骨狗刚钻进口袋,林云起便抬起头,拧好瓶盖递给他。
白辞一心要摆脱孱弱的人设,当面又拧开了一瓶:“我可以。”
林云起:“……所以为什么要把两瓶都开了?”
“……”
总算是到了小区,一下车,林云起立起领子,再次感叹昼夜温差。
“今早在图书馆我还看到一本书,上面说每当天色异常冷,代表有不干净的东西出世。”
白辞:“根据天气预报,受寒流影响,未来一周会持续出现低温多雾的天气。”
他学着以前林云起的口吻强调:“相信科学。”
林云起点了点头。
互相对视一眼,白辞说:“古人喜欢把月光称作月华,这木头放在月亮能照耀到的地方,会不会更有利于托梦?”
林云起:“我看可行。”
骸骨狗:“……”
相信科学是个口号吗?有相信完之后研究怎么托梦的么?
回到出租屋,骸骨狗先去搓了搓爪子,这只爪子摸过艳鬼,万一被下一任对象嫌弃不干净就不好了。
做完清洁,骸骨狗凑过来:“我们要放任金给林云起托梦?”
先前明明还特意打断来着,果然舔狗的心思一天一变。
白辞:“循序渐进的来就好。”
按照他的计划,其实没准备让林云起现在接触这些,可惜无佚的出现造成了干扰,迫使白辞不得不去推翻原有的一些设想。
推翻设想的不止他一个。
艳鬼的出现让特殊小组重新对异物进行定义,而无佚这边,自从吴圣舒提出用养蛊的法子饲养植物,很快取得了突破。
撤去了植物间的屏障,花植间相互撕咬、吞噬的画面落在无佚眼中,甚是赏心悦目。
吴圣舒:“照这个吞噬速度,不出三天,就会出结果。”
他没把话说死:“只是不知道最后会出现什么结果。”
“这些植物是我费劲心思,甚至用精血滋养的,”无佚笑着道,“一旦失败,你就去给他们做肥料。”
吴圣舒目光一沉,并没有说什么。
无佚待人处事瞧着很温和,但他清楚,这样一个人抵得上十个反社会人格,如果有选择,吴圣舒宁愿留在看押点。
从无佚眼皮子底下逃跑,无异于天方夜谭,如今他也只能寄希望于能够成功。
三天后的一个早晨,天空中飘着细雨。
吴圣舒和无佚一早便站在花园中,只剩下最后两株植物。
藤蔓死死缠绕出花茎,像是蟒蛇一样要绞死猎物,很快便有汁液从茎秆中流出,眼看脆弱的花茎就要被勒成两截,藤蔓突然松动,颜色变紫,最终无力地垂在了地上。
花根毫不留情反吸收了整根藤蔓。
吴圣舒不禁道:“这花好毒。”
无佚并不关心花有没有毒,他只看结果。
这场毛毛细雨持续了很久,当雨快要停时,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绽放。外侧的花瓣并非自然舒卷,更像是被一股力量强行往外推。
花瓣半开半合,最中间的一片花瓣掉了出来。
无佚一向平静的眸子兴起波澜:“成了。”
本以为失败,已经性命不保的吴圣舒闻言有些惊讶。他后知后觉,指着掉出的花瓣问:“这就是抱禅虫?”
细看好像的确是活物。
无佚伸手,一只蓝蝴蝶落在掌心。
“白辞也并非全知,抱禅虫出现和消亡的时间比他早了不知道有多少年。”
蝴蝶好像读懂了指示,衔着‘花瓣’飞向城市的另外一处。
一只美丽的蝴蝶在天空中蹁跹,却没有多少路人注意到。
它并未直接飞往林云起的小区,而是在附近盘旋。先前梦中的那次相遇,蝴蝶已经记住林云起的气息,安静地栖息在地铁入口的广告牌上,等着目标出现。
林云起只在做家教时,多选择地铁。
今天地铁站人不少,上车时他忽然感觉到肩膀上有一股凉意,侧过脸去看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地铁上有些凉,受了风寒,补习过程中林云起总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到结束回小区,碰到白辞说晚上好,他也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
望着林云起上楼的背影,白辞眉头一紧,下意识掐指算了算。
骸骨狗强行把指头给他掰正了:“直接搞推算,这是在作死。”
先不说林云起命格有异,测未来受到的反噬可比推算过去强烈得多,好比艳鬼会一些推演,也只敢用来推算祖上有没有功德。
白辞再自大,也清楚后果,淡声道:“我有分寸。”
比起反噬,他向来更相信直觉。
骸骨狗:“林云起身上没有煞气缠绕,印堂也没发黑,不会有大问题。”
没听进去它的话,白辞在这件事上颇有些一意孤行的味道。
单独推演承受的压力自身还能负担,但假设结果不好,要去强行改变时,绝对会被天道惦记上。
白辞还没妄自菲薄到这种地步,连夜去了一趟特殊小组总部,找到上次推演出天海市未来会有灾厄的那名成员,发出组队算命的请求。
“白先生,”对方顶着两个黑眼圈,“我身子虚,最近才承担了一次反噬。”
白辞:“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算命的有些心动,白辞的一次人情可是很值钱的,他纠结了半晌:“可以,但如果中途感觉到不详,我会立马退出。”
白辞点头。
真正进行测算时,算命的松了口气,知道仅仅是推演过去七天和未来七天,尚且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当他看到白辞把两个龟壳扔到地面时,嘴角一抽:“白先生的占卜工具,还真是朴素。”
推演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算命的吐了两口血,白辞面色也不大好,不停咳嗽。
结果只有两个字:抱禅。
算命的擦掉嘴角的血迹:“未免有点太笼统了。”
吐两口血换来这结果,不值。
算命很多时候具有指向性,譬如乌云,闪电,亦或是一句神叨的话,这次看来也是如此。
白辞却不这么认为,联手卜算,应该出一个清晰的结果才是。
“特殊小组的核心资料权限,目前在谁手上?”
算命的:“总部负责人,不过你可得想好了,他的人情也不是好欠的。”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白辞自然不会半途而废,他让算命的帮忙联系总部负责人。对方听了他的要求,只提出一个条件,未来天海市灾厄降临,白辞要尽全力一帮。
当事人没回应,骸骨狗先跳出来:“你们动动手指头就能查的东西,换我们出大力,呸!”
总部负责人不理会这只出言不逊的狗,耐心等着白辞的答案。
“好。”白辞稍一沉吟,应了下来。
核心资料库可不像天海市的图书馆,这是个线上数据库,只需要授权搜索关键词条,就能找到相关内容。正如骸骨狗所说,真的只是按了手指就能解决的事情。
特殊小组的底蕴不容小觑,数据库中几乎收集着所有异物的资料,加之每年不断有文物出土,凡是有相关记载,也会第一时间进行收录。
没过多久,白辞便得到想要的答案。
【抱禅虫:又名‘断缘’,形如植物,可食情绪。】
总部负责人提醒:“相关记载来自上个世纪出土的一本古籍里,其中有部分文字到现在也没破译出来。”
换言之,白辞看到的是含翻译人员主观臆测的总结。
“只有这些?关于它的克制之法呢?”
“说法不一,有说要去世界某一座冰峰取水冻结的,还有一种理论是要从源头上克制,比方说找到一种增强人七情六欲的宝物。”
连一旁算命的都觉得听上去很扯。
回天海市的路上,白辞基本是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到进了单元门,骸骨狗忍不住说:“如果林云起真中了抱禅虫,等我们一一取来冰水,黄花菜都凉了。要不索性去告诉他世界上有鬼,说不定情绪立马就被调动起来了。”
白辞一路上到了四楼,骸骨狗错愕脸:“你还真准备告诉他有鬼?”
门内传来脚步声。
骸骨狗:“我需要回避吗?”
白辞看了他一眼,骸骨狗乖乖缩进口袋。
林云起刚睡醒不久,看到白辞也没有什么情绪,确切说他最近干什么都没有兴致,十分平静问:“有事?”
白辞:“我钟情你。”
“……”
一瞬间,记忆中的面孔如走马观花般从脑海中闪过。郑良天、参加灵异大赛给白辞写情书的考生、婚礼上一见钟情的许竹天……
这些人要么被救护车拉走,要么直接被抬进太平间,更有甚者,直接被做成人皮灯笼送去了警局。
近一个星期来,林云起渐渐消磨的情感猛然间再次充沛起来。
在他体内,正准备慢慢蚕食最后一部分欲望的抱禅虫,险些要被充沛的情感撑爆炸。
震惊,错愕,对未来的迷茫……最终在林云起脑海中交织汇聚成一个念头:要死,要死,要死了!
第59章 仙凡(一更)
四个字落地, 楼道内静的可怕。
这大约是林云起人生中最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白辞以为他没听清,体贴地复述一遍:“我钟情你,你呢?”
林云起唇瓣动了动, 坚定地吐出三个字:“我想活。”
有着一副好皮囊, 从前也不是没人跟他表白过,但这一次, 林云起没有思考白辞为什么喜欢他, 甚至没去回顾两人相处时的细节, 试图发现端倪。
出现在脑海中的,只有无数种死法, 哪种轻松, 哪种激烈。
白辞很满意他眼中的波澜,这代表林云起重新有了活人的情绪。
“可能有些突兀了,”他也知道表白的草率, 轻叹道,“我本来安排了一些事情作铺垫, 表白地点挑得是奇亚原始森林。”
可惜一个都没用上。
林云起牵强地扯了下嘴角:“那还真是……”
不幸中的万幸啊。
白辞:“我等你的答案。”
说完转身下楼,关门的声音在林云起耳边不断放大。
楼下,骸骨狗惊得骨头七零八落, 顾不上捡,爬出来问:“我尊贵的主人, 你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连它这只狗, 不, 甚至门口的饿死鬼都有刹那的错愕,更何况当事人。骸骨狗目前十分担心林云起的心脏, 会不会出现问题。
白辞站在窗边, 望着楼下即便到秋天, 叶子凋零后也依然直挺的树干,垂眼开口:“林云起,是个坚强的人。”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无论是什么样的困境,他都能微笑地挺过去。
骸骨狗:“……”
日,坚强是这么用的么?
不,表白是这么用的么?
仅仅隔着一层天花板。
林云起坐在沙发上,他没有抽烟喝酒的习性,以往还能靠着兼职缓解,最近对工作兴趣骤减,更是没什么发泄渠道,遇事就只能憋在心里。
沉默是一种可怕的能量。
自从那句我钟情你,佛性的抱禅虫腮帮子就没停止过,即便是这样,好不容易吞吃了十分之一,立马就会涌来十分之二的情感。
林云起狠狠闭上眼睛:“真的要死了么?”
抱禅虫:“要死,要死,绝对要死。”
无神地望着头顶吊灯,林云起喃喃:“我好像听到了灵魂深处都在咆哮着死亡的讯号。”
抱禅虫:“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它的一部分呼喊是能给林云起造成些微妙的潜意识,林云起心一狠:“我还年轻,我要自救。”
金的托梦足以说明世界上存在另外一面,而白辞周围的告白者们非死即疯,这似乎也可以归类为一种超自然力量。
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白辞就是这股力量的源头,诱使人伤亡;再者便是连白辞也无法进行控制,这单纯是萦绕在他身边的一种奇妙磁场。
磁场一说,算是对神鬼最科学的解释。图书馆收录的一本书中,曾将灵魂定义为在特定磁场间不灭的能量。
林云起揉了揉眉心,他原本对神秘一说就没研究的兴趣,科学家发现一个新物种,也需要一个漫长的研究过程,更何况自己这个门外汉?
忽然间,他眉宇间的局促散去几分,林云起挑了下眉,大概有了想法。
……
总部最近以交流学习为名,往天海市抽调了几名骨干成员。
他们不敢太过大张旗鼓,预知一个结果不难,难得是改变的过程,稍有不慎便会弄巧成拙,反而可能导致了原本不幸的结局。
部门连夜开了一场会议,分析近两年内所有的灵异案件,确定有没有细节被遗漏。当然最可疑的还是鬼娇娘和艳鬼事件,幕后人至今没有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