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遇显然不太相信：“连信息素的味道……也是幻觉？”
　　他清晰地记得那个味道，明明是奶香，却意外得不粘腻，反而有清冽感，像……海水轻轻涌动。
　　郭医生思索着什么，忽然道：“这不尽然。”
　　沈白遇抬眸。
　　“按您的说法，您能够识别那个味道，并且受到了安抚，那很有可能，那就是和您契合度最高的信息素。”郭医生道，“临床上有过这样的案例。”
　　沈白遇闻言看了眼温许，重复着医生的话：“契合度最高？”
　　“是。”郭医生道，“不过……从医生的角度，我还是要建议您，尽快找到合适的Omega伴侣。”
　　“契合度最高的伴侣当然好，你们生理上会更加吸引对方，您的信息素对他的伤害也会降到最小。”
　　郭医生扶了扶眼镜：“但是您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了，生理需求必须得到尽快解决，抑制剂不是长久之计。”
　　……
　　郭医生离开时，应沈白遇的要求，又留下了一盒新的抑制剂。
　　正像医生说的，温许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一瓶盐水吊完，脸色已经好多了，只是人还没醒。
　　沈白遇为他换上新的液体，转身出了房门。
　　刚将抑制剂放好，门铃声突然响了。
　　通过电子屏幕看到吴星然时，沈白遇眉间抬了一下。
　　“你这是刚起？”吴星然见沈白遇头发偏乱，衬衣也是皱的，一脸意外，“你会睡懒觉了？”
　　沈白遇把他让进来，点开了咖啡机。
　　“不用麻烦，”吴星然随意往沙发上一靠，笑笑，“我是来领人的。”
　　“小机器人呢？快让他出来认认我，省得……”
　　“我决定把他留下。”
　　沈白遇打断了他的话。
　　吴星然一愣：“……你不是嫌麻烦吗？不是说好送我了吗？”
　　“不送了。”沈白遇说。
　　平平淡淡的语气，但Alpha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散发了信息素压制。
　　在顶级Alpha面前，吴星然没有太多的反抗余地，更别提沈白遇的信息素还具有附加的伤害能力。
　　他很意外，但莫名被镇得靠在沙发上难以动弹的同时，又有点儿暴躁：“那你昨天说让我过来是什么意思？玩儿我？！”
　　沈白遇：“……”


第6章 六
　　吴星然本就是一时兴起，压根没到要跟沈白遇争的地步。
　　两人坐下聊了一会儿，沈白遇简明扼要地说了信息素相关的情况。
　　“你认真的？那万一他就是个Omega怎么办？”
　　吴星然神情有些复杂，这事儿听着挺扯的。
　　沈白遇闻言抿了口咖啡：“我会处理好。”
　　吴星然听这话就不打算再多问了，但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行……反正你有分寸就行，虽说他来历不明的，你可别太欺负人家啊……”
　　按理说这种情况，他该担心的应该是自己发小的身体，毕竟沈白遇的身体真的不好再用抑制剂了。
　　但一想到这人每次稍微释放点不友好的信息素，连他这个Alpha都抵御不住受到侵害，吴星然是真怕沈白遇到时候一个没控制住，弄出什么意外。
　　沈白遇有些无奈。
　　他的确被易感期这些事打搅得烦不胜烦，但目前为止一直控制的很好，从没真正失控过。
　　“我只是想解开疑惑，没打算欺负他。”
　　吴星然闻言一撇嘴，摆出一副完全不信的样子。
　　“我可没见你往家里留过人。”他“啧”声道，
　　沈白遇别过眼，专心喝咖啡，显然不想再同他说话了。
　　除了想分辨温许到底是Beta和Omega，他心里还有很多其他关于温许的疑惑，都要一一弄清。只是觉得没必要说那么多而已。
　　两人沉默着，二楼房间突然传来响动。
　　沈白遇神色一变。
　　上一秒还淡定喝着咖啡的Alpha很快站了起来：“我上去看看。”
　　吴星然：“……”
　　——
　　楼上，沈白遇推门进去时，温许正神色慌张坐在床上，手里拿着输液的针头。
　　“怎么拔了？”沈白遇看他手背上很快渗出血迹，不免皱起眉。
　　温许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他迅速隔着被子摸了摸自己的下肢，又不放心地探头进去看了看，确定是双腿，才暗自松了口气。
　　沈白遇已经逐渐习惯了温许很多奇奇怪怪的举动。
　　见状走近：“腿怎么了？”
　　“没，没有。”温许闻言掀开被子，两条腿好好的。
　　沈白遇看液体也差不多了，便上前把温许手背上的血迹擦掉，创口贴好。
　　“哪不舒服？”
　　他看温许精神已经恢复了，但脸仍旧皱着。
　　“渴。”温许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
　　“医生说是正常的，你需要多喝水。”
　　Alpha说完转身，拿起杯子刚要递过去，却见温许听完那句话之后，迅速下床，光着脚就直奔浴室的水龙头去了。
　　沈白遇：“……”
　　他抬手揪着衣领把人拽了回来。
　　“那么喜欢自来水？”Alpha很无奈，仗着体型差异，把温许拎到饮水机跟前，“以后喝这里的水。”
　　温许嗓子干疼，看着面前这个机器的盛水量，心道这实在是太少了，根本不够喝。
　　但被主人盯着，他只好点点头，很矜持地……喝了大半桶。
　　沈白遇：“……”
　　等温许喝足了水，人彻底恢复活蹦乱跳的状态，沈白遇才说起正事。
　　“温许。”
　　“主人。”温许坐在床边，两条腿摆来摆去，很快应。
　　沈白遇本来话都到嘴边了，听到这两个字又顿住。
　　他本想先从纠正称呼开始，让温许以后只需要像其他佣人一样称他沈先生就好。
　　但少年的声音实在好听，特别是用这么乖巧的语气……
　　沈白遇几番犹豫，再次觉得，不纠正也挺好。
　　“以后，你作为佣人住在这里，管吃管住，工资酌情按月发，可以吗？”他跳过那些直接问道。
　　温许大致懂得了意思，但不太确定：“管吃，管住？”
　　沈白遇耐心解释：“平时和我一起吃饭，以后住在这个房间。”
　　他说着站起身，在房间里简单看了一圈。
　　家里没怎么来过客人，所以这个客卧的装修很简单。
　　温许听完那句话眼睛明显亮了。
　　不用发愁就有地方住，还每天都能吃到那么美味的食物，这是他十几年来最大的愿望。
　　可是。
　　温许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尾巴。
　　本来只在浅海生活，尾巴有长期的小损伤他已经习惯了，觉得没什么。
　　但自从上了岸之后，他的尾巴好几天没碰过水，情况就变得严重了。
　　住在这儿哪里都好，就是没办法泡尾巴，他不想再晕倒一次了。
　　“虽然简单了些，但有空调，浴室也可以洗澡，你看看还有什么……”沈白遇站在浴室门旁说着。
　　“洗澡？”温许精确捕捉到了关键词汇。
　　他小跑过去：“可以洗澡？”
　　沈白遇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指了指浴室里不算小的浴缸：“当然可以。”
　　温许这次开心了。
　　“可以每天都洗吗？”
　　沈白遇不解：“当然，要每天洗。”
　　话音落下，他忽然就明白了。
　　温许不是机器人的话，身体是没有自净功能的。
　　也就是说，从到家里那天算起，温许已经……三天没洗澡了。
　　沈白遇神色微变。
　　他默了一秒，还是没有忍住，往旁边退远了一步。
　　语气间的嫌弃也已经在尽力掩盖了：
　　“如果你决定留下的话，就……先洗个澡吧。”
　　“好！”
　　温许求之不得，突然觉得主人更好了，就想和主人离得近些。
　　他迈步上前：“谢谢主人！”
　　沈白遇直接后退一大步。
　　“你……我去给你拿件干净衣服。”
　　他说完便匆匆出了房间。
　　……
　　吴星然待着也是无趣，早就先走了。
　　沈白遇送完新睡衣后，接到公司的电话，需要回去开个临时会议。
　　他嘱咐了温许几句，又叫了佣人过来，才匆忙开车离开。
　　温许趴在客卧的窗台上，刚看到沈白遇的车驶出别墅，就一路小跑锁住卧室门，又锁好浴室门，最后迫不及待脱掉人类的衣服，把自己泡进了盛满水的浴缸里。
　　他没有加热水，冰冰凉凉的水包裹住身体，温许几天来终于真正放松了一次。
　　他舒服地吸了口气，把脸也埋进了水里。
　　水波微微晃动。
　　下一瞬，一尾银白光泽的纯色鱼尾有力地从水面扬起，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带起的细小水珠落了一地。
　　银白偏于透明的纱状尾鳍拍打在浴缸壁上，温许吐出几个泡泡，又蜷缩身体给收回水里。
　　——浴缸还是小。
　　刚刚那些盐水虽然给身体补充了一点水分，但远远不够。
　　一直这样待了足有一个小时，温许才挥挥尾巴，满足地从水里冒出头。
　　身体吸饱水的感觉很好。
　　他把贴在脸上的头发拨到一边，不经意摸到了耳侧没控制住浮现出来的鳞片，莫名心虚了一下。
　　不过温许现在更着急的，是去看自己好几天没见的尾巴。
　　虽然纯银白鱼尾是弱小的标志，但他一直都觉得还挺漂亮的。
　　没有人鱼不喜欢自己的尾巴。
　　只是现在，整齐排列的鳞片中间，已经有了很多细小的裂口，里面是干了的血迹。
　　温许从小就去不了深海，那里凶猛的鱼太多，且都很霸道，他打不过，去那边就是送鱼肉。
　　长期待在浅海域，还小的时候，只有尾鳍周围有裂口，随着时间推移，现在已经蔓延到腰部了。
　　温许找不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不过他习惯了之后，也没觉得疼。
　　人鱼自愈能力强，这些伤口也不会让他失血过多，没多大影响。
　　只是……如果整条尾巴都是银白和深红相间，实在是不好看。
　　温许来回摆着鱼尾，手指无聊地数鳞片。
　　在心里掂量过后，他决定先安安生生留在这里。
　　虽然这里的水除了保湿，没有其他治疗伤口之类的作用，但浅海的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而且回到海里，还要抢食物、担心自己变成别的鱼的食物，睡也睡不好。
　　这里就不一样了。
　　这里不愁吃穿，每天都有那么好吃的美食，有水喝，能泡尾巴，还有那么和善的主人。
　　只要他藏好尾巴，好好照顾主人，就是安全的。
　　想明白这些后，温许觉得自己还挺幸运，欢快地翻个身再次埋进了水里。
　　——
　　沈白遇在公司开完会议，又处理了些琐事，不知不觉就到傍晚了。
　　他看了眼时间，关掉电脑屏幕。
　　穆延这时敲门进来。
　　“沈总，张氏那边又送来了些小项目，想让您先看看。”
　　沈白遇闻言微微皱眉，只好重新开了电脑：“发来吧。”
　　穆延在平板上点几下，文件正在传输。
　　“沈总，张氏上次那个项目的确很好，草拟的合同我也看了，对我们百利无害，”穆延想了想道，“这次又送来这么多小项目，看来对方是真的打定联姻的主意了。”
　　沈白遇接手沈氏已经有几年了，业内几乎都知道他是一个年近三十还单身的顶级Alpha。有能力有出身，每个方面都很优秀，想来联姻的公司不会少，尤其近几年。
　　这个张氏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提这事时，也算下血本了，几乎是白送了一个大项目。
　　但穆延很清楚沈白遇的想法，如果沈总真的愿意联姻，不会拖到现在。
　　“项目继续让人盯着，别太当回事就是。”沈白遇闭着眼睛靠在办公椅上，指骨按着眼角，淡淡道。
　　虽然对方的意图很明显：只要联姻，这个项目就是沈氏的。
　　但项目合作是张氏提的，要讨好沈氏也是张氏自愿的。沈白遇懂得圆滑处事，就算不打算合作，也没必要赶早挑明拒绝。
　　大可以慢慢拖着，着急的只会是对方。
　　况且，张氏这样示好，沈氏的确能捞不少方便，沈白遇作为商人，没必要跟利益过不去。
　　电脑“叮”了一声，显示文件传输完毕。
　　沈白遇睁开眼坐直，点开刚准备看，忽地皱起眉。
　　“这么多？”
　　“是，”穆延道，“他们估计也是着急了。”
　　话音落下，却见沈白遇起身，又把电脑给关了。
　　“你看吧，筛选过再给我发来。”
　　穆延：“？”
　　沈总的工作态度他知道，不管多小的项目，一般都会认真过目的。
　　“您……有急事？”
　　沈白遇没说话。
　　一是有点不放心温许的身体状态。
　　二是他今天上午走得急，忘记嘱咐佣人给温许准备生活用品。而且刚刚也突然想到，温许好像除了那件仿生人统一服装，连件衣服也没有。
　　“……算急事。”他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拿起外套出了办公室。
　　——
　　“温许在楼上？”
　　沈白遇回到家，先扫了眼客厅，又去厨房看了一眼，发现只有佣人在准备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