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沈白遇点点头。
　　——
　　穆延的办事效率不用怀疑，第二天一早，沈白遇就接到了电话。
　　当时为他准备的机器人，因为系统太新，再加上工作人员的疏忽，导致它擅自行动还没有被发觉，是昨晚才在大楼后面的矮墙附近找到的。
　　至于这个温许，无疑是个真的人。
　　穆延说完，声音低了下去：“沈总，这次全怪我失职，我承担责任。”
　　“他的来历查了吗？”沈白遇问。
　　“还没查到，”穆延艰难道，“不过我排除了最近和我们有过来往的公司。不管是有利益冲突还是项目合作，他们……都没什么问题。”
　　他连夜查了那么多，越查越觉得蹊跷。
　　这个温许，简直就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沈总，他太古怪了，我认为您还是直接把他送走，或者交给警方……”
　　“我知道了。”沈白遇打断谈话，视线重新落在电脑屏幕上。
　　上面是他调出来的昨天白天自己不在家时，客厅的监控录像。
　　从昨晚到现在，沈白遇一遍遍看着温许……学电视机里的动画片跳舞、和智能音箱吵架、跟多肉聊天、甚至和吸尘器赛跑，最后，还吓死了他的鱼……
　　不过由于鱼缸位置的原因，从监控里看不到温许的正面。
　　沈白遇心道，确实古怪。
　　这个温许不仅古怪，更可能是脑子有些问题。
　　门铃声响起，沈白遇嘱咐了一句暂不外传，就挂掉了电话。
　　客厅。
　　吴星然刚踏进来，就弹了弹手里的烟开口：“听说你的机器人出了点儿问题？”
　　吴星然是F市分公司总经理的儿子，和沈白遇是发小，也是Alpha。早年学习的时候不够踏实，现在虽然还没有接管分公司，但已经两头跑一年多了，对公司业务和专业领域不算陌生。
　　昨天穆延连夜去查仿生人的事，吴星然得到消息不奇怪。
　　沈白遇指了指他手里的烟头。
　　吴星然“啧”一声：“知道知道。”
　　他把烟摁灭扔了，才跟在沈白遇身后进了屋。
　　“我爸那边的消息，他知道我在这边，非得让我过来问问，”吴星然在沙发上坐下，“说说吧，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话音落下，厨房里一阵瓷器碰撞的声音，温许随即探了半个脑袋出来。
　　吴星然惊了。
　　“哟，这是？”
　　沈白遇倒是条件反射皱起眉。
　　经历了昨晚的事，他现在看见温许在厨房就后怕。
　　“手里拿的什么。”
　　温许闻言乖乖站好，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
　　他知道自己昨晚闯了祸，但主人不仅没有责罚他，竟然还允许他吃剩下的鱼肉。
　　温许心里对沈白遇的好感直接拔高了一大截。
　　所以当听到有客人来时，温许赶紧学着电视机里的样子，给客人准备了水果。
　　他现在站在那里，棕色的眼睛直直看着沈白遇，满是讨好。
　　“……过来吧。”两人对视了几秒钟，是沈白遇先移开的视线。
　　他开口时叹了口气。
　　温许得到允许，乖巧笑着把水果放到了两人面前。
　　吴星然眼都看直了。
　　沈白遇看着明显努力了但仍切得乱七八糟的水果，开口：“温许，去二楼最左边的房间休息吧。”
　　温许很听话，点点头就上楼了。
　　“怎么回事啊？”吴星然一直到看不见温许人了，才收回视线，笑着拿了块苹果扔嘴里，“你养了个……”
　　话说一半，苹果被他吐了出来：
　　“这玩意儿……怎么一股鱼腥味？”
　　沈白遇靠在沙发上轻笑了一声。
　　他就知道。
　　“他就是那个机器人。”他拿起旁边的咖啡抿了一口。
　　“他？”吴星然惊了一下，“这……一看就不是啊。”
　　沈白遇闻言放下了杯子。
　　现在的高级仿生人太过逼真，他认为自己正是吃了不够专业的亏，才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出来。沈白遇对此耿耿于怀。
　　“有什么辨别的方法？”他问。
　　吴星然“啧”一声，正经地感慨：“我们造不出这么漂亮的东西。”
　　沈白遇：“……”
　　“说认真的，”吴星然又问，“他哪来的，你查了吗？这样在你家没危险？”
　　“暂时没查到。”沈白遇说。
　　至于危险……
　　沈白遇还没毕业就开始接触沈氏，到现在已经十年了，也算得上阅人无数，他相信自己看人的能力。
　　每次和温许的眼睛对上，他都只能看得到十分纯粹的干净。
　　更何况，监控里那些行为不像是装的，沈白遇合理怀疑温许的智力和记忆。甚至猜测，温许自己估计都不知道他自己应该是个机器人。
　　这样一个人，很难能对他造成威胁。
　　吴星然对沈白遇也算了解，一看神色就猜的七七八八，他挑了挑眉：“那要是没问题的话，我看这像是个小Omega啊。”
　　沈白遇倒是被提醒了，他忽地想到什么，神色微变。
　　“这样的长相，就算留在身边只看着，也是一种享受。”吴星然眼里带笑，看着沈白遇道。
　　沈白遇仍旧没说话。
　　“我知道你，独得很，况且伯父伯母家教那么严，也不准你偷养小Omega，”吴星然怕玩笑开过了，及时给自己收场，“这样吧，你什么时候不想要了别扔，跟我说一声，行吧？”
　　沈白遇闻言又抿了口咖啡，最后将视线落在那盘水果上，眉间极轻地挑了一下。


第4章 四
　　温许坐在餐桌前，面前是一盘精致美味的牛排。
　　他再次抬眸去看沈白遇的神色，想最后再确认一次。
　　每天都有剩饭和淡水喝已经很幸福了，温许实在不敢相信，主人竟然特意给他准备了午饭。
　　少年拧眉想了半晌，勉强问出一个完整的句子：“真的是我的？”
　　沈白遇点头：“你的。”
　　既然已经确定是人，再让对方一直吃剩饭说不过去。
　　Alpha说完不再看他，专心切着自己的牛排。
　　温许却觉得哪里都新奇，他指了指旁边的红酒杯，再次发问：“这是，什么？”
　　沈白遇抬眸：“酒。”
　　温许不太明白，拿起尝了一口，随即脸就皱在了一起。
　　沈白遇：“……”
　　他抬手，让佣人把温许手旁的红酒换成牛奶。
　　“味道好熟悉。”温许觉得嘴巴里涩涩的，小声念叨了一句。
　　声音很小，但沈白遇还是听到了。
　　Alpha像是被提醒了一样，他停下动作，认真询问：“之前闻到过？”
　　“嗯……”温许现在的注意力全在牛排上，眼睛都直了。
　　沈白遇却又一次想起了两人“认证身份”时，温许在信息素的影响下，那一瞬满是依赖的眼神。
　　那种感觉过于奇特，沈白遇不认为自己会记错。
　　他想了想，还想再问什么，却看到温许低着头，把整张脸几乎都凑进了盘子里，像小动物一样闻了一圈后，直接上手拿起牛排啃了起来。
　　沈白遇：“……”
　　温许在好吃的面前，总是顾不上外界的环境。
　　这个牛排肉质鲜嫩，味道醇香，他惊喜得差点儿站起来。
　　因为在海里时都是靠争抢才能得到食物，所以温许吃东西会特别快，这是一种本能，稍微慢一点都有可能被攻击、饿肚子。
　　但他刚开启狼吞虎咽模式，准备咬第二口时，盘子忽地被用力敲了一下。
　　“当——”的一声。
　　温许吓一跳，抬头去看，发现主人脸色突然就不对了。
　　少年嘴角沾满了调料，手里拿着牛排，指缝间还有酱汁流下来，满眼无辜地看向对面。
　　沈白遇：“……”
　　他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放下。”Alpha语气没了之前的温和，像在下命令。
　　温许愣了愣，撇起嘴，很不舍地把牛排放回盘子里，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了。
　　佣人这时恰好把牛奶端来，看到温许这幅样子也惊了一下。
　　她不知道温许和沈先生是什么关系，但知道能留在家里吃饭的，一定是比较重要的客人，一时也不敢自作主张。
　　“这……”
　　“……带他去洗洗。”沈白遇按着眉心道。
　　再次回到餐厅时，温许被佣人提醒，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自己用手吃饭，主人嫌弃了。
　　他心里很疑惑。
　　吃饭能吃到嘴巴里就行了，用手还是用叉，有很大的区别吗？
　　但是吃着主人的饭……他觉得自己还是保留意见比较好。
　　用刀叉果然很麻烦。
　　温许着急吃，把盘子划得刺啦又叮当作响，才勉强将牛排从中间划开。
　　他迫不及待塞进嘴里一半，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但在被噎住想要喝牛奶时，主人第二次停下用餐，拿走他了牛奶杯。
　　温许嘴巴塞得满满的，眼中满是疑惑和着急。
　　又怎么啦？！
　　沈白遇一顿饭吃得磕磕绊绊，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他叹口气：“有人和你抢吗？”
　　温许噎得难受，目光无辜，看向他手里的牛奶杯。
　　沈白遇：“……”
　　他产生了现在就让吴星然来把人领走的想法。
　　——
　　晚上，沈白遇换了西装出门。
　　他刚接管沈氏没几年，应酬是常有的事。
　　这次这个不算多重要，但对方借父亲的由头邀请过他不止一回，哪怕出于礼貌，沈白遇也必须得去一次。
　　豪华包厢里，沈白遇和周围的人寒暄过后，拿起手边的红酒尝了尝。
　　或许是自身信息素的原因，沈白遇很喜欢红酒，每次喝完都会让他感到放松。
　　手机传来震动，收到了吴星然发来的消息：
　　[怎么样，想好了没？你的小机器人还要不要？]
　　沈白遇脑子里闪过今天中午吃饭时的场景。
　　——说实话，的确不太想要了。
　　他了解吴星然的为人，嘴上不靠谱，但正事上还算正经。
　　想把温许要走也不是玩笑话。
　　——吴星然是颜控，连招个司机都有颜值要求，对温许感兴趣是他的作风。
　　沈白遇独居惯了，不喜欢家里有别人长住，得知温许是人后，本来就没有让对方久留的打算。
　　可温许行为古怪、来历不明，不知道背后是否牵涉着什么，他不能草率地把人放走。
　　送到吴星然那儿，的确是个好的解决方案。
　　人到了吴星然身边，对方一定会把温许彻头彻尾查一遍，而自己到时只需要知道结果，少了很多麻烦。
　　况且吴星然只是爱玩了些，也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Alpha。
　　对于一个私闯入自己家中的陌生人，沈白遇自认这样处理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他微微仰头，将杯里的红酒饮尽，点开回复：
　　[明天过来一趟吧]
　　“沈总，觉得这酒怎么样？”在他旁边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总，姓张，这次聚会就是他主办的。
　　沈白遇闻言淡淡笑了一下：“是好酒。”
　　“那太好了，我那还有两瓶，过几天，让我家小宁给您送去？”张宏就等着这句话，很快顺着说道。
　　沈白遇垂眼，随即放下了酒杯。
　　Alpha靠在椅背上，周身有着与生俱来的压制气场，哪怕他面色仍是温和的，一举一动间却令人不敢随意猜测。
　　张宏面上的笑容僵了僵：“沈总……”
　　“不了，”沈白遇嘴角带着笑意，“不好劳烦，过几天说项目时，我让人去取吧。”
　　“……行，行。”
　　张宏笑得有些勉强。
　　他之前借着关系和沈氏合作过几次，所以跟沈白遇的父亲沈同尧能说得上话。
　　但自从沈白遇接手沈氏后，沈氏有了截然不同的合作网，和张氏的合作就变得越来越少，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项目。
　　张宏不想丢了沈氏这个大船，就开始打联姻的主意。
　　他有个Omega儿子，自认长得漂亮，从小就受欢迎，就算配沈白遇这样的顶级Alpha也说得过去。而沈白遇的情况，稍微一打听也能了解个一二。
　　——正是缺Omega的时候。
　　张宏看出这是个机会后，就攒了个大项目，直接找到沈同尧，七拐八拐表达了希望联姻的意愿。
　　他了解沈同尧，只要是利大于弊的事，对方就不会拒绝。
　　果然，靠着这一点，张宏得到了接近沈白遇的机会。
　　他看这个沈白遇，虽然身份高，但平时不管是谈生意还是聚在一起玩，总是温温和和的，待人客气又礼貌，丝毫不像他父亲那么严肃刻板。
　　张宏来之前还想，他说通了沈同尧，这事就成了大半了。
　　但现在听沈白遇说这话，意思是项目合作还能继续，但拒绝了他儿子？
　　张宏没怎么跟这个晚辈打过交道，顿时又摸不清对方的脾气了。
　　他知道找沈家联姻的多了去了，怕这次白送那么好一项目，心中难免开始着急。
　　酒席过半，沈白遇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打声招呼出了酒店。
　　张宏赶紧带着助理出去送。
　　司机正在取车，张宏不知道下次能再这样把沈白遇约出来是什么时候，憋了一晚上，终于忍不住挑明了。
　　“沈总，什么时候有时间，跟我们家小宁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