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许没有抗拒。
现在,温许恢复正常后,他的易感期因为才第三天,还在持续发作,信息素变得愈发燥烈紊乱,想要一个彻底宣泄的对象。
Alpha天生具有占有欲和征服欲,沈白遇很清楚,临时标记后,自己根本不会满足于此。
将熟睡的温许揽在怀里,鼻间是柔软却不腻人的奶香,他不止一次产生想要做得更多,甚至彻底标记对方的冲动。
Alpha在易感期会有领地意识,对出现在自己的区域的外人会有敌意。
但温许的身体情况特殊,几经考虑,沈白遇还是打了电话,让郭医生过来一趟。
温许刚度过发情期,身体第一次有这样的消耗,不太适应,还在熟睡。只不过在沈白遇起身离开时,他拧眉翻了个身。
郭医生带着仪器过来,在旁边为温许检查着,同时给了沈白遇监测信息素情况的仪器,让他一起检查。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Omega。”郭医生检查完,实在是惊讶。
明明上次检查,温许身上还一点特征都没有。
“是他体质特殊,分化晚吗。”沈白遇坐在一旁,问。
“只能有这样的解释了,”郭医生思索了一下,“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有问题,从他的信息素的状态来看,并不像是分化晚。”
像是他本就应该这个年纪分化。
“我希望等您度过易感期之后,带他去医院做一个详细的检查。”郭医生看着温许很不明显的腺体,补充道。
沈白遇点头应下,顺带取下贴于颈侧的仪器,递过去。
仪器上很快显示出数据,郭医生看过之后,又看了眼沈白遇:“您现在……状态不太好啊。”
沈白遇抵了抵牙齿。说实话,他现在在努力克制把郭医生请出去的冲动,没有恶意,但没办法。
郭医生似乎从对方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他轻咳了一声,缓解紧张。
“这是您第一次标记Omega,易感期之前又压抑了太久,”医生神色认真,“目前看来,您可以尝试做一次完全标记。”
沈白遇微微眯眼。
“信息素躁动的数值过高,抑制剂已经不能再用了,完全标记是最好的选择。”
Alpha沉默着,片刻。
“不做。”
郭医生一愣。
沈白遇移开停在温许身上的视线,压抑地吸了口气。
“还不到时候。”
郭医生明白了。
他刚才那个提议,是默认了沈白遇和温许两人的关系,所以觉得完全标记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对身体没有伤害,还会带来愉悦的体验。这样一来,沈白遇这个难治的病号就不用再担心了。
但听对方这么说,才明白自己或许是误会了。
郭医生遗憾地叹口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希望您能暂时和他保持距离。”
沈白遇已经临时标记的温许,再加上契合度极高的信息素,这些因素只会诱导他的易感期越来越加重,难以度过。
“保证不闻到他的信息素,情绪不受对方的影响而波动,”郭医生有些为难地看着手里的数据,“到时,您的信息素或许会慢慢平复,最后再打抑制剂,度过易感期。”
沈白遇再次沉默着。
对于一个在易感期的Alpha,让他远离自己标记过的Omega,不管在生理还是心理上,都是很苛刻的一件事。
“好,我跟他说一声。”沈白遇站起身,低声道。
郭医生会意,很快带着东西先出去了。
——
待在家里总避免不了接触,沈白遇最终去了距离最近的另一个住处。
他跟温许嘱咐了许多,没有解释太多原因,只说自己是有事,需要离开一两天。
——只要在外面度过易感期最燥烈的阶段就好。
家里的佣人仍旧准时为温许做好一日三餐,其他生活所需都会准备好。沈白遇坦然地告诉温许,他会通过手机和监控看着他。
——如果看不到,他或许很快就会开始焦躁不安。
但监控只在客厅,卧室没有,不会过分干预温许的隐私。
安排好这一切,沈白遇才勉强放心出门。
明明只有一两天的时间,他心里却始终难以踏实。
一是易感期的原因,二是温许发情期结束后就一直在睡觉,两人还没来得及认真交谈过,沈白遇担心温许心理上仍旧是敏感的,怕Omega多想。
——
温许倒没有沈白遇担心的那些状态。
他睡得迷迷糊糊被告知沈白遇有正事要出门一趟,最晚后天回来,没有太多思考,只会点头表示知道了,就想继续去睡。
发情期结束之后,他的情绪已经没有那么脆弱,也不会离不开人,动不动就哭。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沈白遇离开之后,他一直好好的尾巴,突然开始变疼了。
想到这三天都是简单的洗澡,没有仔细泡尾巴,温许只好掀开被子起床,去了浴室。
他的体力还没完全恢复,尤其没有Alpha信息素的安抚后,似乎情绪也不太佳。
银白色鱼尾出现在水中,尾鳍甩出水面。
温许本想在浴缸里再睡一觉,但看到自己的尾巴时,忽地愣住了。
鳞片之间出现了新的伤口。
那些老旧而长期存在的伤口,因为他自身的治愈能力,已经基本不会出血,所以总是暗红色的。
但现在,有一部分变成了鲜血的颜色。
温许神色有些慌张。
他的伤口,愈合速度变慢了。
当晚,温许在浴缸里待了一整晚,他睡得很不好。
本来已经适应了尾巴上旧伤口的疼痛,但现在添了新伤,疼痛的感觉似乎也变得不一样了。
他几次被疼醒,早上醒来时,伤口渗出的血迹竟然将浴缸里的水染成了很浅淡的红色。
温许吓坏了,他无措地愣了一会儿,继而有些艰难地变出了双腿。
两条腿的皮肤很光滑,没有一丝受伤的痕迹。
温许站在原地,呆愣地放走掺着自己血液的凉水,心里开始恐惧。
他不知道尾巴为什么会一夜之间变成这样。
以前哪怕再严重,再多伤口,但都是可以控制的,那些伤口都来得快去得快,不用过多在意。
该怎么办?
外面响起敲门声,是佣人做好了早餐,请他下去吃饭。
温许应了一声,迈步去穿衣服下了楼。
吃过早饭后,他没有再和往常一样让佣人逗留,收拾完就让他们都离开了。
而他自己去柜子里翻找片刻,找到了人类治疗伤口的止血药和消炎药。
温许想不到别的解决办法,只能先试一试。
上楼给尾巴涂过药后,他担心再有血液渗出,就继续维持了双腿的形态。
这一整天,温许都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度过的。
卧室只有自己,太过安静。
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着,等尾巴上的药物起作用,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温许是被噩梦惊醒的。
他梦到自己和沈白遇在海水中抱在一起,对方亲昵地啃咬着自己的脖颈,有红酒味的信息素萦绕在鼻尖,全身都是舒服的。
但画面突然一转,沈白遇紧揽着他的手臂忽地松开,并随着海浪远离了他。
温许努力想要追赶过去,但尾巴却受了很重的伤,钻心得疼,他无法再游动,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不住地下沉,一直下沉。
温许猛地坐了起来,额间满是冷汗。
但随即他就明白,自己的冷汗不仅是害怕,还是疼出来的。
他竟然在没有水的地方,显露出了尾巴。
温许彻底慌了。
地毯上和沙发上,多出了很多他脱落的鳞片。
而尾巴没有鳞片覆盖的地方,露出了浅红色的血肉。
他还记得沈白遇说过,对方可以通过手机看到自己在客厅的情况,温许一边忍着疼痛努力变回双腿回到卧室,一边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必须回到海里了。
那些人类的药物只是十分短暂地止住了出血,没有任何治疗的功效。
能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了,温许无助地认清自己现在的情况真的很严重。
人鱼的梦是征兆,他不明白梦里出现沈白遇是有什么意义,他只知道,再不想办法……自己或许会死掉也不一定。
温许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想在浅海生存都有些困难,更别提到深海去疗伤。
但是,总比待在陆地上等死要好。
他从小自己一个人生存,对于活着有着足够坚韧的执着,温许甚至从没想过自己会死。
坚定了回海里的决心后,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沈白遇。
温许一边想着沈白遇,一边去拿对方前几天刚给他办好的工资卡,又找到之前签雇佣合同时,对方大费周章为自己办的身份证。
这里距离大海有些距离,温许了解有足够的知识,知道自己要想乘坐交通工具,钱和人类社会的身份证是必不可少的。
他又带了尽量多的水和食物,最后再去浴池里看了一次自己的尾巴。
鳞片仍在一片接一片地脱落,很疼,尾巴也变得很丑。
温许垂着脑袋,半晌,一粒圆润饱满的莹白珍珠滴进了水中,在水面激起微小的水花和涟漪。
他很舍不得沈白遇。
没有谁像沈白遇这样对他好过。
不是没想到跟沈白遇说一声,但他更怕对方把自己当成异类。
更何况,自己本来就是异类。
沈白遇看到他现在这幅样子会怎么样?会被他吓到?然后把他交给警察?
对方之前对他好,是因为他是人,不是一条人鱼。
温许知道人类对待人鱼的态度,他们会把人鱼麻醉掉,然后装进那种囚锢野兽的铁笼。
一旦那样,他就真的没有生存的机会了。
一切准备好后,温许背着背包出了别墅。
保镖看到他出来很意外,询问他的去向,温许不擅长说谎,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匆忙出门并按照在手机上学习的经验打了车。
沈白遇没有下过要限制温许出行的命令,但几个保镖有足够的经验,他们能够看得出温许神色以及行走间的异常。
等温许离开后,另外两位保镖很快发动车辆,隐蔽地跟在了身后。
而守在门口的一位,则打通了沈白遇的电话。
沈白遇离开别墅后,状态并不好,尤其是温许待在卧室,他从监控里无法看到时。
直到今天白天,通过手机屏幕看到温许乖顺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或睡觉,他心底的躁动感才勉强压下,也跟着睡了一觉。
电话响起时,沈白遇仍睡得很轻,很快就惊醒。
“沈总,温先生刚才出去了,请问您知道……”保镖在那边汇报。
“他出门了?”沈白遇很快清醒了。
“是的……他说去朋友家里,我们没拦……”保镖的声音微顿,显然意识到了不对。
沈白遇很快从床上起身,心道温许只出过一次门,哪里来的朋友。
“他没有朋友。”Alpha的声音变得严肃。
“明白,我们已经派车跟上去了,现在就把定位发给您。”保镖反应很快。
“一定跟紧他。”
沈白遇说完挂掉了电话。
仍处在易感期的Alpha有着强烈的掌控欲,时刻想要让自己的Omega待在自己身边。
而对于沈白遇而言,让温许在那栋别墅内活动已经是他最大的忍受范围。
更别提温许除了跟着自己出过一次门,之前从没出去过,也一直都没有提起过要出去。
他一直乖乖地待在家里。
但温许现在一言不发离开别墅,就意味着他在脱离沈白遇的掌控。
这个认知让沈白遇近乎失控。
他甚至没来得及换衣服,只穿了十分随意的家居服,便匆匆上了车。
红酒味的信息素在车内蔓延,带着近乎汹涌的攻击性,开车的司机虽然是Beta,也很快出了层冷汗。
他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身形修长的Alpha只穿了宽松的家居服,但周身近乎锋锐的气场也难以被遮掩。对方靠在那里,眸底平静得近乎骇人,只有周围的信息素在彰显他现在难以克制的焦躁与侵略性。
太阳穴附近又开始刺痛,沈白遇指节抵在额间,另一手拿着手机。
明明自己睡着之前,温许还好好的躺在沙发上,怎么一觉醒来就突然要出门。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沈白遇缓慢地倒放着客厅的监控。
画面是温许慌慌张张从沙发上起身,在往前,沈白遇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物,整个人都彻底停在了原地,大脑有几秒钟的空白,呼吸也屏住了。
他看到了,温许的双腿是怎么被一条银白鱼尾替代,他看得一清二楚。
一直以来,屡次三番的猜测怀疑,又在寻找证据时被推翻,现在,事实终于就这样直白地呈现在他面前。
不管那些理论再怎么告诉他温许不是,他现在清清楚楚地看到,温许就是一条人鱼。
沈白遇眼睫猛地颤动。
那些奇奇怪怪的生活习惯、对现代生活一窍不通、观念与说话方式的截然不同……一切都有了最合适的解释。
“沈、沈总?”
司机被骤然变得更加浓郁的信息素所影响,身体也开始一阵一阵地刺痛,几乎无法开车,只好暂时停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