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鸣庚顶了一对黑眼圈, 整个人状态恍惚。
他没在听手机里传出的声音, 也没看屏幕中熟悉的人脸, 一副欲言又止但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显然, 昨晚瞥见的“蚊子包”给他带来了巨大冲击。
但更抓狂的是,路采的脖颈现在一片白皙, 自己没了怀疑的证据。
“哥,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呀?”路采问。
周鸣庚再度确认了下, 确实没有吻痕。
难道自己之前看走眼了?
“没什么。”他道,“有人约我打牌, 我下午再回来。”
路采没挽留他陪自己玩, 只问:“你不去赛车啦?”
周鸣庚道:“昨晚没睡好, 我还不想上交通新闻。”
小人鱼用餐具费劲,横竖这里没有外人, 干脆挑了两根面条,用筷子卷着吃。
“那你今天早点休息。”他贴心地说。
吃完早饭,路采去厨房吭哧吭哧把碗筷洗了,放到消毒柜里。
透过窗户确认周鸣庚离开以后,他活蹦乱跳去萧家。
昨晚没有注意地方在哪儿, 现在一户一户找过去,在别墅区里绕了许久。
路采沿着山道往上走,有园艺师问他找哪家,他报了门牌号。
“原来是你啊,阿远昨天说过了,有个小客人要来。”
园艺师为萧家服务了几十年,是看着萧远叙长大的,因此不喊尊称,叫得更亲近些。
“嗯嗯就是我。”路采道,“爷爷,哪边是大门呀?”
他们隔着一道护栏,园艺师指了下方向,远处的尽头看不到门,直走后应该还得右拐再走一段路。
“太阳太晒了,你站到树荫底下等一会吧,我让保安来接你。”
路采看花匠拿出了对讲机,感叹:“这里真大。”
尽管他们在同一片区域,但面积完全不一样,萧家的宅邸跟城堡似的。
园艺师道:“哎,以前一家三代,十多口人住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倒是没感觉,这些年这儿是大得有点空了。”
路采打听:“为什么不住了?”
“这种事就是没什么道理可讲吧。”园艺师道,“小姐和先生分开了以后,大家都陆续搬走了,偶尔回来一趟。”
他说的是萧远叙的父母,离婚这件事在外界的报导中没有痛痒,实际对这个家庭的影响很大。
路采知道一点,在那之后萧母常年在国外打理业务,萧父息影过上了旅居的生活。
那他的阿远呢?
“您是路先生么?不好意思,您有没有久等?”保安开着物业配备的观光车。
路采道:“没事,我来之前没打招呼,想要自己慢慢过来的。”
这里整体是中式庭院,花木池鱼布局讲究,留白和开合拿捏有度。尽管房子建得有了些年代,但未被风吹雨打侵蚀得无光,反而打理得颇有韵味。
内部则是偏欧式的装修,每一季度都会有对应的调整和换新,与庭院融合得很适宜。
花猫是萧远叙读初中时捡的,如今已经是一只高龄老猫了,不怎么爱走动,在清凉处揣着爪子任人摸。
萧远叙在喂猫粮,见路采来了,道:“看起来昨天真的没喝多,不会摔在地板上要人抱起来了。”
他抬起眼与路采对视,再笑着说:“貌似也没断片。”
不比路采吻痕浅淡,过了一晚上便褪得干净,他脖子上的太明显了。
不像被亲的,更像被某只小怪物以此标记了下。
路采道:“这怎么能忘掉?和圈内白月光谈恋爱,谈到就是赚到。”
他仔细地去看那处泛红的印记,有零星的小出血口,是自己下嘴太没轻没重了。
位置挑得太好,夏天用不能戴围巾,这下遮也遮不住。
家中的其他人看在眼里,心里肯定门儿清。
路采不好意思地问:“他们猜到我俩是什么关系了吧?我说呢,修剪树枝的伯伯刚才一脸微笑,和看见女婿上门似的。”
萧远叙道:“伯伯问过我是不是被狗咬了一口,猜到你是属小狗的了。”
“我不是小狗。”
路采反驳完,把下巴搁到萧远叙的肩头,接着用嘴唇贴了贴脖子上的痕迹。
他又担心:“我在他们眼里估计很野蛮吧,他们会不会讨厌我?”
“不会的,他们见了只会清楚我很喜欢你。”萧远叙道,“他们也会跟着接受你。”
老花猫挠了挠脸,舔了一会自己柔顺的毛,缓慢地走到萧远叙身前的喂食碗前面。
路采在剧组见过一些流浪猫,可是没接触过家养的,有点想上手摸,又怕让这只猫不舒服。
“我可以碰碰它的肚子吗?”他问。
萧远叙把猫抱起来,让猫侧躺在自己的腿上,由着路采小心翼翼地摸肚皮。
这猫对异样的气息很敏锐,等美人鱼一靠近,向来温顺慵懒的猫就兴奋起来,张着嘴作势要咬路采。
这并非在排斥路采的触摸,而是在它眼里,路采也是一道美味。
察觉到猫咪想吃自己,路采有点尴尬,挪了挪凳子不摸了。
萧远叙道:“这两年难得看到查理这么有精神。”
路采轻轻嘀咕:“它叫查理?平时吃鱼么?”
“以前很爱吃,它现在消化不好,要吃专用的猫粮。”
路采用一种“听见了没有”的眼神,瞟了查理一眼,示意它赶紧打消念头。
查理被放回了地上,没再尝试啃咬,之后在路采的脚边转了几圈,用脑袋去蹭路采的小腿。
虽然没再被当做投喂的食物,但路采感觉它快要被香得流口水了。
路采:“……”
“我把它捡回来没多久,就出去读书了,我和它不是很熟。”萧远叙道,“管家说它平时走都不走几步,今天怎么回事?”
路采道:“猫啊海鸥啊都挺亲近我的。”
萧远叙瞧着他,道:“你这是什么体质,专门吸引爱吃鱼的动物?”
路采遮遮掩掩:“哈哈哈哈可能我是属鱼的吧?”
他很喜欢小动物,查理的皮毛干净顺滑,擦过皮肤时有着陌生的触感。
反正不会咬人,他由着猫贴近自己。
“你有没有想过,唔,人类幻想的物种其实真的存在?”路采突然问。
萧远叙道:“什么物种?”
路采暗指美人鱼:“出现在小孩子感兴趣的故事里,从海里诞生出来的,和人类有一些交集。”
萧远叙顿了顿,听路采语气紧张,淡淡道:“……你说的是哥斯拉?”
路采:“啊?”
他作为在海里生活了十八年的小王子,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
拿出手机查了下,他对着哥斯拉的形象陷入沉默。
顺着美人鱼的描述能联想到哥斯拉,那人类自己是什么?是恐龙吗?!
路采想,人类真讨厌,不和人类一起玩了!
“厨师给你做了双皮奶,你要吃吗?”萧远叙问,“就是陪你在剧组的那位。”
路采立马跟过去:“要,要吃的。”
照顾到路采的口味,手工双皮奶做得偏甜,上面点缀了芒果和火龙果。
少年吃了两碗,嘴角沾的奶渍被萧远叙用纸巾擦掉。
“接下来我得拍牙膏广告,然后录节目,再拍男装广告,又录节目。”他念叨,“行程怎么这么多呀?”
萧远叙道:“放你两个星期的假,董哥估计把事情排到一起去了。”
路采若有所思:“在我看过的小说里,和总裁谈恋爱不是这种发展。”
“那该是什么发展?”
路采道:“得知我这么忙,你应该脸色一变,把黑卡扔我脸上,不屑地告诉我这点钱有什么好赚的,从今天开始哪儿也别想去,乖乖在家和你这样那样。”
萧远叙挑了下眉梢:“这样那样?”
路采抬起胳膊放在萧远叙的椅背上,身体歪斜过去,另一只手去捏萧远叙的脸颊。
触碰的这张脸轮廓完美,人人都知道。
但除了自己,没人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样的手感。
路采占便宜道:“比如这样。”
紧接着,他抬起下巴亲了萧远叙一口:“再比如这样。”
萧远叙垂下眼,有些无奈地看着路采作乱,路采得逞地笑了起来。
“怎么,你还想干嘛?”路采顽劣地问。
萧远叙道:“这篇小说尺度挺小啊。”
路采哼哼着:“不够满足你现在的胃口呀?”
打趣完他便收手,想要坐正身体,却被萧远叙拉了一把,顺着这股力道被拉得更近了。
萧远叙道:“我一直都比较贪心。”
明明同样是摸脸的动作,路采做起来是调皮,换成萧远叙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和暧昧。
段位太高了,路采被指尖拂过脸颊,心里颤了下,不由地多想,注意力就随着手指慢慢往下移。
锁骨上有颗红色的痣,被萧远叙轻轻地刮过,又用指腹揉摁了两下。
不能再往下了。
再往下就是……
路采忍不住握住萧远叙的手腕,但没阻止,小声道:“这里是客厅。”
萧远叙道:“你想不想来我卧室?”
路采愣了下,心说,尺度是不是跨越得有点大?
在萧远叙学生时期睡过的地方,一定存在着好多以前的生活痕迹,光是想象一下,就极富有吸引力。
美人鱼晕头转向地跟着去了,萧远叙却没把他往床上带。
“你在期待什么呢?用这种湿漉漉的眼神看我?”萧远叙笑道。
路采兜圈子道:“你在期待什么我就在期待什么。”
萧远叙直说了:“屋里没那种用品,期待不出来。”
美人鱼意识到含义后有点失望,常理来说,上床是要用润滑剂和安全套的,而这里压根没准备。
不过可以看到萧远叙以前住的地方,他还是很高兴。
要不是身份对于人类而言太惊悚,他也很乐意和恋爱分享自己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眼前布置不出他的意料,在屋主转学离开后几乎没有改动,完全是少年人会中意的风格。
墙上贴着当年最新版本的世界地图,还有篮球明星的海报。
床边摆了一张书桌,架子上有几本莎翁戏剧,以及一大本初中同学录。
那些书籍的封面不新,看起来是当年的东西。
“你昨晚睡在这里?”路采问。
萧远叙道:“对,今天醒来还犹豫了下,以为自己该收拾书包去上课。”
路采很好奇那本同学录,问:“我可以看吗?”
萧远叙没拒绝,语气温和道:“当然,只要你想看。”
里面的留言写得密密麻麻,借此能看出来萧远叙的人缘很好。
因为萧远叙是中途转学,所以毕业情绪不浓,大家都在不舍和意外。
[痛失校草,你到了新学校不要忘掉我们!!]
[我同桌哭了一天了,你要不要来哄哄她?好受欢迎喔阿远,我也想当男神!]
[我讨厌死那些记者了,为什么赶都赶不走!!!为什么是你转学啊!!]
路采道:“记者堵在校门口,是因为你爸爸妈妈的事情吗?”
“对,明星离异了以后,夹在父母中间的小孩总是很有话题度。”
联想到后来萧远叙辗转了很多学校,路采意识到了什么。
他问:“他们继续打扰你了?”
萧远叙平淡地说:“我记不清了,应该吧,毕竟我爸那年拿了一座新的小金人。”
到底是真的忘记了,还是不想说呢?
路采摸不透,但他明白,在很多大人眼里,有些事情比起袒露,不如选择性地跳过。
“同学录好像没什么花样,让我瞧瞧书。”他敏感地关上了手上的本子。
美人鱼随手取出了《查理三世》,胡乱翻了几页。
书桌正对着窗户,此时开了半扇纱窗,繁盛的花草摇曳在前面,沉浮着生机勃勃的香气。
路采看萧远叙在书页上留的字迹,萧远叙在他身旁偏过头,很安静地注视他。
“这里吻戏好多诶。”路采道。
萧远叙道:“是么?隔了这么多年,我只记得主角是谁。”
“你还在空白处来了一段心得感悟呢。”路采念道,“接吻是爱的封印。”
“那是莎士比亚的原话,不是我的心得。十四岁哪来这种感悟?”
路采道:“也对,你快二十八了也没用上。”
萧远叙:“……”
他单手撑着胳膊,保持这种姿势望着路采,看阳光照着琥珀色的眼珠,把眼睛衬得透亮如宝石。
不需要别的仪式,这枚宝石倒映着他的时候,他就被路采封印了。
路采笑得灿烂:“我学了吻戏,可以教教你,你想试一下吗?”
风哗啦啦翻过书页,再忽地停在了某一页,被萧远叙的左手正好摁住。
耳边终于没了别的响动,只有彼此的心跳声。
因为靠得很近,萧远叙能够确认,路采和自己同样处在失控的兴奋的边缘。
舌尖撬开洁白整齐的贝齿,继而纠缠在一起,随着他们的贴近,变得愈发难舍难分。
路采有些呼吸不过来,不禁往后缩了缩,试图借住拉开距离来让自己清醒点。
可惜他没来得及缓过劲,便被恋人强势地再度吻住。
萧远叙的右手扶在路采的后脑勺上,力道不轻不重,不容半分的推拒和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