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采看着眼前这一圈西装革履的人,有些怯场和尴尬。
这里面他只认识萧远叙和副总,其他的连人名和职位都说不上来。
“你来找谁?”陌生的男人语气严肃。
路采被问得一噎,正想要退出去,再因另一道声音顿在原地。
萧远叙接话:“我让他来的,小路,在旁边喝点饮料坐一会。”
“好的。”路采怯生生地迈进了另一只脚。
这场对话并不敏感,不需要避讳艺人,但因为路采的出现,没有多聊也便匆匆收场。
少年全程干坐着,没有去拿饮料。
等他们离开后,萧远叙道:“要不要喝牛奶?”
路采问:“这里有吗?”
萧远叙道:“我办公室里有。”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路采转了下琥珀色的眼珠子,看男人刷过最高权限的卡,再摁了顶楼的楼梯键。
彼此互不吭声,气氛太安静了。
应该找点轻松的话题聊聊,但昨天刚被告过白,现在装作没事人,貌似不太合适。
路采盘算完,又郁闷地想,可萧远叙也没什么变化啊?
表露爱意的人是他,为此着急的人、先有动静的人也该是他呀。
过了一小会,路采没等到萧远叙主动搭话,沉不住气地率先开了口。
他道:“我记得你之前不喝牛奶的,怎么突然买起来了?”
萧远叙道:“前几天我一个人逛超市,下意识把它放购物车里了,只记得你经常喝,都忘了你不在家里。”
这语气不紧不慢,路采感觉更忐忑的一方居然是自己。
路采道:“那你可以放回去。”
萧远叙道:“总能给你的,现在不就有个机会?”
“要是没有机会怎么办?”
“那就我自己喝了。”
“喔。”路采干巴巴地应着。
他抬眼去瞧电梯门上的两道倒影,自己比萧远叙矮了半个头,一歪脑袋可以靠在对方的肩膀上。
萧远叙道:“你是不是要和池承宣吃饭?”
“是啊,怎么啦?”
“没什么。”萧远叙垂下眼睫,“注意别被狗仔拍到,再上一次热搜的话,你俩关系撇不干净。”
路采道:“你好像对阿承有意见。”
萧远叙否认:“他一个二十岁没到的小孩,我能对他有什么意见?”
路采道:“你还对另一个二十岁没到的小孩有意思呢!”
心直口快地说完,他脸颊发烫,立即撇开头去。
他试图遮掩自己的反应,但光亮的电梯门出卖了他,将他清清楚楚地映在上面。
萧远叙笑了下,道:“要说有意见,也是因为另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小孩。”
“这怎么能怪我头上?”
“不,这该怪我。”萧远叙淡淡道,“太想让你跟我一起走了。”
路采噎住了,根本招架不住,甚至默默地想放池承宣鸽子。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一整层空间非常清净,最外侧是一间等候区,往里的几间办公室归助理和秘书使用,萧远叙的靠在最里边。
路采第一次来这里,屋内不仅有办公和会客的地方,隐蔽处还有扇暗门,一推开是带着浴室的迷你卧室。
里面开着空调,床上的被褥没有折好。
“刚在这里睡过午觉。”萧远叙道。
路采道:“难得见你会在公司里休息。”
他住在萧家时,听保姆聊过,除了加班到深夜实在太累,萧远叙会在公司里睡觉,平时即便是想要午休,也会回到家里。
萧远叙道:“牛奶在小冰箱里,你自己去拿吧。”
路采找了下冰箱在哪儿,随即踱步过去,轻轻松松地拉开门。
看清内部情景的时候,他惊喜地倒吸了一口气。
自己在娃娃机前看中的那只玩偶,此刻正摆着捧牛奶的姿势,缩在这冰箱里。
玩偶身后叠着一束束鲜花,可以说是满满一冰箱的花。
路采后知后觉,今天发生的事情串联了起来。
自己被公司喊来开会、萧远叙掐着点出现、之后邀请自己来办公室……
这分明是没有机会就制造机会。
“你在哪里买到的同款玩偶?”路采问。
萧远叙道:“买不到,从娃娃机里抓出来的。”
路采不解地说:“可它不是压在最底下吗?”
最开始他打算投币玩两局,左看右看觉得没戏,犯懒后索性收了手。
萧远叙道:“所以抓了一大堆,本来想让这台机器的老板卖给我的,打了上面的电话没接通。”
路采不由想象了下画面,在自己走后,萧远叙孤零零地抓了半天的娃娃。
这事情费时费力,在机器设定的成功几率下还费钱,但自己夸过企鹅玩偶很可爱。
他忽地没了语言能力,挤不出完整的话来。
把企鹅和牛奶后出来后,路采抽了一束玫瑰花,在手上晃了晃。
“你今天在干什么呀?”他哭笑不得,“杀青送了花,为什么还要买花?”
萧远叙道:“不一样的。”
“都是玫瑰,哪里有不一样?”
阳光洋洋洒洒照进来,路采偏着身体,精致漂亮的脸一半被照着,一半在阴影处,比玫瑰更加晃眼。
萧远叙撩起眼帘,笑了笑:“因为我现在是在追求你。”
路采愣住了,无措地捏住了手上的花枝。
·
要不是池承宣打了电话过来,路采觉得自己已经被追到手了。
他晕头转向地嗦完一袋牛奶,在楼下和池承宣碰面,结伴去了坐落在湖畔的日式料理店。
之前池承宣在选秀里高位出道,最近正当红。而路采随着歌曲和综艺的热播,名气也一天比一天高。
盯他们的狗仔不会少,开车出去后发现,简直多得有些离谱。
幸好日料店实行预约制,隐私措施很好,将尾随的车辆统统拦在了院外。
在院内停了车后,店员踩着木屐在前面带路,顺着石子路往里走半分钟后,推开了玄色的门将他们迎进了店。
路采爱吃刺身,不客气地顺着菜单报了大半。
上菜时本是一小碟一小碟地细致招待,他嗷嗷待哺,让人盛着冰端一大盆上来。
店家发现来了两位大客户,送来了一瓶刚收藏到窖里的美酒做分享,体贴地表示待会可以让经理做代驾。
酒倒进了小盏子里,他俩没怎么喝,面对面地聊着。
池承宣道:“这么一眨眼的工夫,你哪儿来的企鹅?”
路采把玩偶拿在身边,暂时搁在了池承宣车里:“别人送的。”
池承宣打听:“谁啊?”
路采遮遮掩掩不肯说,被追问了几次,无奈道:“八卦媒体都没你追得紧,你这么好奇干嘛?”
“我随便问问。”池承宣道,“你要是不高兴,我就不说了。”
路采道:“没有不高兴呀,只是觉得你有时候怪怪的。”
“有么?”
“就像最开始,我俩可以和和气气当朋友,你非要取我绰号,上课时不时扔纸团。”
路采这么说着,再道:“说话不好好说,打篮球也不好好打,真是理解不了大明星在想什么。”
池承宣道:“别抬举我,你也是大明星,叶灯都关注你了。”
路采拍了下桌子:“你看,又有点阴阳怪气了!你和别人都能正常交流,到我这儿怎么总这样?”
池承宣:“……”
反思片刻,他道:“我没控制住,以后一定和你好好说话。”
“没事,反正我知道你的脾气。”
路采笑嘻嘻地喝了一口酒,酝酿着要不要和池承宣诉说心事。
“话说,你以前谈过恋爱吗?”他决定探测下池承宣靠不靠谱。
池承宣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问,端起酒杯的手一抖,洒了一半出来。
路采安慰:“别紧张,就算你正在谈,我也不会和你经纪人告状的。”
池承宣道:“……你干嘛问这个,我没在谈!”
路采无辜地说:“上课那会儿我听你朋友说,你刚来公司的时候就被告白过啊。”
“这不一定就要接受吧?”
“是呢。”路采点头。
池承宣云里雾里:“你怎么看起来有点失望?”
路采道:“唔,我被人告白了,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手都在发麻。”
池承宣顿了一小会 ,问:“你接受了?”
“还没有。”路采仰头又喝了一杯,“我看着他就脑袋空白,你懂这种感觉吗?”
今天没喝多少,酒量不错的池承宣却跟醉了似的,半天不吭声。
过了会,池承宣道:“不懂,拒绝别人很简单,只有面对着喜欢的人,我才会有你说的这种反应。”
路采好奇:“你喜欢谁?”
“这不重要吧,反正第一次喜欢别人,在他眼里我表现得非常拙劣。”
“不要这么沮丧呀。”
池承宣把酒倒满,道:“在好多人眼里,我差不多是明恋他了,但他一直没发现,而且我猜他有心上人了,那个人不是我。”
路采道:“既然他还是单身,你可以追追看?不说出口会很遗憾吧?”
“他现在过得很好,以后应该也会幸福,没有必要让他为难。如果哪天他被伤了心,我才会遗憾。”
路采若有所思:“我印象里你说不出这种话,那个心上人是有多好,居然能让你直接弃权了?”
池承宣咬牙道:“我看也没多好。”
路采笑道:“那你为什么这么怂?”
戳中了心里难受的地方,池承宣让服务生拿来了稍大的茶杯,干脆用杯子喝酒。
“因为他看着那个人的时候,总是在笑在开心,他看着我的话不会这样的。”
路采安慰:“你很帅,不用计较这一点失意。”
池承宣半点没领情:“他也不觉得我长得有多帅,要是那个人在场,最帅的人绝对不是我!他如果选我了,一定是在撒谎!”
他可谓是失魂落魄,嚣张的公子哥向来不可一世,此刻碎碎念地抱怨着,说出去都没人愿意信。
路采心说,怎么这么惨啊?
“那个人过得好不到哪里去。”池承宣喃喃,“好死不死看上个不开窍的,捅破了窗户纸也得继续煎熬。”
路采道:“唔?”
池承宣道:“没什么,没什么……总之你别让人等太久吧。”
“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有谁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能够不手忙脚乱啊?”
池承宣道:“你又不可能拒绝他。”
“为什么?”
“路采,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你。”池承宣忽地道,“你愿意和我试试么?”
发蒙的美人鱼:“……”
路采被这突如其来的袒露弄得云里雾里,说:“对不起……”
话刚说了个开头,便被池承宣打断。
池承宣摊手:“你看,拒绝别人很简单,你要想对他这么干,早就和他道歉了。”
路采松了一口气:“不要乱做示范,你吓死我了!”
“白捡一瓶酒,喝完了再走吧,这地方我估计不会再来了。”池承宣道。
“刺身挺好吃的呀。”
“嗯,但看着不顺眼。”
鲜少有人和路采分享感情问题,路采受宠若惊,兴冲冲地开导对方。
一来二去,两个人喝了不少酒。
路采其实很谨慎,念着上次醉酒惹出的乱子,这次特意没有多喝。
然而店家送的酒和洋酒不同,度数更高,味道偏辣,几杯下去便足够让路采受不了。
他适可而止地打住,意识尚且清楚,四肢有些发软,需要缓一会。
而池承宣是醉糊涂了,经理毕恭毕敬地将他扶到了车里,得知地址后立即送了回去。
路采坐在回廊的榻榻米上,捂着火辣辣的胃,被询问要不要联系家属。
“手机在口袋里。”他嘀咕。
服务生找出他的手机,打开了通讯录,正要拨给哥哥,被抢先拦住。
路采眨了眨眼睛,道:“要打给阿远。”
他学着萧父喊萧远叙的称呼,语气甜津津的,并不像寻常的醉鬼令人讨厌。
服务生耐心地问:“阿远是哪位?”
路采道:“这个。”
他指了指[救命恩人],服务生拨过去后告知了状况。
日料店离萧家有段距离,半小时后,萧远叙披着月色赶了过来。
路采依旧坐在回廊上,风一吹,鼓起了衣摆。
身前是人造的山水景观,小溪腾涌着白雾,有一群金鱼在其中摆动尾巴,低矮的松树和细长的竹子错落有致,栽在布满青苔的泥土里。
听到了脚步声,他扭过头来:“哥哥!”
萧远叙道:“你哥哥不在这里。”
路采道:“我要找的也不是那位亲哥哥。”
“快要九点钟了,我以为你会叫周鸣庚来接你回家。”
路采道:“可是我想看看你。”
他依旧捂着胃,萧远叙坐到他身旁,拿开了他用力摁压在身上的手,轻缓有度地揉了揉。
胃部的不适有所缓解,路采的身体放松了些。
萧远叙温和道:“为什么想看我,下午不是刚见过吗?”
路采道:“听池承宣倒了一晚上的苦水,聊他明恋的那个人,我突然想到你啦。”
萧远叙道:“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