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问题。”摩西简练道，“就你一个人？”
“对。”红头罩以为布鲁斯·韦恩质疑他的能力，心说有钱大少爷就是麻烦，“你不用担心，跟我走就行，我……蝙蝠侠派我来的，肯定不会出问题。”
蝙蝠侠：“……你认真的吗？”
“是啊，他可信任我了。”小孩编故事越说越顺口，“正巧蝙蝠侠今天晚上有点别的事……我指需要帮助其他地方的受害者，分身乏术，就拜托我过来阿卡姆救人。”
可以。摩西心想。我拜托你救我自己。
“你先走，我跟在你后面。”
通风管道的栅栏被取了下来，红头罩率先灵巧地爬了上去。正在这时，摩西眼前突然冒出碎片般的幻觉，让他误以为自己突然站在一条通往无尽黑暗的小巷里，脚步下意识地停住。
“怎么了？”年轻人的声音像从漫无边际的远处传来，带着隆隆回音，忽大忽小，显得非常不真切。
“没事。”摩西闭了闭眼睛，弯腰匍匐进狭长的管道之中。
第16章 十六只蝙蝠
离开阿卡姆本来不是件困难的事。
哪怕黑面具的手下将整栋办公楼团团包围，连高台上都站着两个狙击手——就好像偌大疯人院的安保都不存在一样——摩西依然确定自己可以带着红头罩回到哥谭市区。
如果不是他暂时中了恐惧毒气、又偶遇了两个怎么看都不太正常的反派在他们前进的必经之路上巡逻的话。
红头罩走在前面，透过通风管道的另个出口往外看了眼，暗骂一声又倒退回来：“这条路走不通。有个至少两米高的家伙守在门口，旁边还有个拿着鞭子的铁疙瘩。我们得试着绕圈从花园里……韦恩？”
他声音提高了一点，又很快压低：“你还好吧？！这时候可没法去叫救护车！”
他们正站在一个管道的交叉口处，脚下只有块一米见方的隔板，上下都是连通楼层的运输道，稍微不注意踩空就会掉到十几米深的地下室里。
而布鲁斯·韦恩半只穿着昂贵皮鞋的脚掌正踏在隔板边缘，养尊处优的双手紧握着栏杆，他本人则半闭着眼睛，瞳孔放大表情茫然，明显陷入神志不清的状态。
杰森不由得攥紧拳头，考虑是先把人扔在个安全的地方、他再跑出去搬救兵，还是不管怎么说先给对方一巴掌。
说不定就醒了呢？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不等他做出这个艰难的抉择，男人忽地打了个冷战，像从噩梦中惊醒似的，那双深海般的蓝眼睛一下子有了焦距，迅速地巡视一圈之后老鹰般地凝注在杰森身上：“我刚才有说什么吗？”
“没有？”少年有些莫名地道，“一直是我在讲话……不过我刚才去前边转了一圈，可能你说话了我也没听见。”
“我……”摩西用力咬了下舌头，感觉到血腥气在口中弥散开来，暂时冲散了脑中的混沌，还有枪声……哭喊……哀求……他握着口袋里的蝙蝠镖，提醒自己此时此刻并非无能为力，并在心中把信誓旦旦担保没问题的系统骂了个狗血临头。在毒气的作用下好像时间观念也会受到影响，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在那个永无黎明的长夜里停驻了数年时间，被迫一遍又一遍以旁观者的冷酷视角面对自己的孱弱与天真。
但这是错觉。他仍在前进，并非孤身一人，而且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啧。”红头罩在他又一次有些恍惚地扶住额头时，发出一声忧愁地吐息，“要不，你先坐在这，我看能不能出去把蝙蝠侠叫过来？”
饶是摩西眼前全都是珍珠项链散落在柏油路面上、再反弹着迸溅起形成的慢镜头虚影，他仍然有那么一刻感到想笑。
这孩子的确天赋卓绝，更难得的是，哪怕明显疏于管教仍然没有随波逐流地走上歧途。唯一的缺点就是脑子思考的方式偶尔有点倔。
而这点无伤大雅的小缺点在此刻还显得挺可爱的。
“我们不能往前走。”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正在开口讲话，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唯一的感受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这感觉不很深刻，但格外绵长，好像纠缠了他一辈子似的，“我不知道恐惧毒气的持续时间，但总归你不能一个人行动。”
红头罩：“为什么？我说了我不会扔下你，你……”他警醒地将后半截话咽了下去，因为刚才还保持着半分清明的青年似乎一下子沉到了幻觉之中，再睁开眼睛时，带着困兽犹斗般的挣扎感，看着红头罩的眼神也很陌生，就像在评估一个必须被毁灭的敌人。
本来对花花公子的战斗力不屑一顾的杰森忽然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忍不住后退，又摸不着头脑——就算韦恩是个极限运动爱好者、搏斗技术不错，但这种生死搏杀面对强敌才会带来的戒惧感究竟是怎么生出来的？
过了一会，男人好像认出他来了：“——Joker？”
谁他妈是小丑那个神经病？！杰森感觉自己被辱骂了，而且他有证据。还没等他想好说辞骂回去，布鲁斯·韦恩忽然矮身来了个毫不留情的扫腿，力量之大速度之快能让人直接感受到动作带起的劲风。红头罩不得不一跃而起，勉强借着栏杆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来了个后空翻，才没有被直接被扫下去。
他们在短短数秒间连过几招，很不幸一方因为毫无准备被另一方压着打，最后杰森被男人怼在墙上，蓝色的眼睛和绿色的眼睛平直对视。
我得体谅他现在脑子不好使。年轻人暴躁地想。但让韦恩大少爷手无缚鸡之力的洗脑包见鬼去吧，现在别人告诉他说韦恩是退役詹姆斯·邦德杰森都信。
而且他现在有理有据地怀疑，韦恩和小丑之间有深仇大恨，他刚才没挨几下，男人的动作其实很克制，但稍微擦到的地方都抽筋似的疼。不知道被韦恩憎恶的正主现在在不在阿卡姆，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感受这么一套爱的教育。
事到临头，红头罩发现自己意外地冷静，不慌不乱地在头脑中跑火车，骂完布鲁斯·韦恩骂小丑，并在这荒诞的对比中感受到一丝奇妙的趣味。
然后他听到那个低沉得有些耳熟的声音说：“不对，你不是他。”
在昏沉的环境中亦熠熠生辉的蓝眼睛看着他，居然闪过畏惧的色彩。
——这是恐惧毒气的效果吗？
杰森犹豫地想。或许可以先趁着这个机会把人打晕。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迈步。
刚才还稳占上风的男人竟后退了一步，又一次摇摇欲坠地来到平台边缘，靠着自身的稳定维持平衡。
“你别动！”杰森不由得厉声说。
他们又一次僵持住，而这次攻守方掉了个个。
通风口的尽头处就在这时传来了枪响，一个漫不经心还带着调侃的声音传来：“我等了半天也没见到哥谭的蝙蝠出场，既然他今天晚上迟到了，应该不会介意我解决从自己地盘跑出来的敌人吧？很高兴在阿卡姆见到你，鞭索。你受到了谁的雇佣？还是终于打算把自己和精神病罪犯们划到一个垃圾堆里面去了？”
“斯塔克——！！”另一个声音愤怒地咆哮，伴随着刺耳的电流声和沉重的击打声。
“这次你的同伙和你看上去画风不太一样。你们能正常交流吗？”
“斯塔克。”这次开口的应该是红头罩口中那个身高超过两米的人，“你不在我的挑战名单上，现在立刻滚出哥谭，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你们哥谭人的脑子都有毛病。”钢铁侠毫不客气的呛了回去，“这时候还有心情划分地盘？”
沉着地轻笑声响起：“那就别怪我。”
热浪紧随着他的话音汹涌而来，应该是房间内的安全线路和武器库在交火中爆炸。杰森注意到震动让布鲁斯·韦恩再一次恢复清醒，男人几乎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半点没在意他下意识地反击，在把他护在怀里之后往地下室方向一跃而下——正巧躲开第二波冲击。
摩西认出了对手的声音。
贝恩。
这个名字浮现在脑海中时，他感到一阵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的战栗，头脑还未彻底恢复清明，眼前接连闪过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直至连脊背都跟着隐隐作痛。
第17章 十七只蝙蝠
“布鲁斯？布鲁斯？！蝙蝠侠！”
焦急的呼喊声将摩西从昏沉中唤醒。他们刚才从近三楼的高度掉落到地下室，靠着几次中途缓冲才避免了缺胳膊断腿的命运。红头罩中途不知道是被爆炸震伤了还是撞到了脑袋，现在双眼紧闭陷入短暂昏迷，摩西给他检查完毕之后发现没有大碍，反而因此松了口气。
“夜翼。”他将通讯器挂在耳朵上，“我没事。下次注意别在这个通信信道叫名字——以及，我现在需要我的装备。”
“你刚才失联了蝙蝠侠！”迪克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你不是去出席宴会走红毯吗？现在什么情况？”
“我现在和红头罩在一起，如果你在蝙蝠洞里，左数第三块屏幕是他的定位。”
另一头安静片刻，紧接着声调绷紧：“阿卡姆？！”
“我确实没想到。”旁边阿尔弗雷德声调和平日相比依然毫无变化，但在这时候硬是多出几分微妙的嘲讽，“您在不把自己打扮成蝙蝠的时候也能把疯人院变成韦恩庄园的后花园。”
“……这是个意外。”摩西尝试着以讲道理的方式让两个担心他安危的亲人和朋友消气，顺便扛着未成年快步往空旷地带走，“黑面具打算和一个叫刺客联盟的组织做交易——就是我之前和布鲁斯·班纳博士一起撞破的那次——九头蛇应该也是客户之一。他们的目标是一种能够极大强化人体素质的毒药。三方势力将实验和交易场所定在了哥谭，维持着微弱的平衡状态，而黑面具代表的黑帮略占下风，所以他们一方面想通过绑架和恐吓布鲁斯·韦恩获得金钱上的支撑，另一方面也受迫于刺客联盟……”
他回想了下那个棕发绿眼的女人的名字：“塔利亚·艾尔·古尔，据黑面具的秘书说，她应该是刺客联盟的二把手，她在怀疑我和蝙蝠侠之间的关系。”
“至于刚才我为什么没有立刻回话。”摩西加快语速一带而过，“我不小心中了恐惧毒气，又遇到了钢铁侠和他敌人的对战现场，在路上花费了些时间。”
但不管他的语气有多么轻描淡写，旁人都能想象出这一晚上的暗潮涌动与惊心动魄。
迪克不说话了，而管家先生则略带安抚：“支援还需要稍等片刻，蝙蝠机已经在路上了。此外，恐惧毒气的问题我们恐怕暂时帮不上忙，您真的不打算先回蝙蝠洞吗？”
“不要紧。”摩西再次补充说明，“塔利亚使用的剂量不大。她并不想杀死我，下手比稻草人轻得多，我能应付。”
系统还真没诓他，蝙蝠侠久经沙场，这点debuff和毛毛雨一样，现在已经没什么太大影响了。
另一边的阿尔弗雷德则因为他的说法挑起半边眉毛。在他的记忆中，蝙蝠侠尚还没有正面和稻草人交过手，那么二者的比较和对毒气剂量的把握又是从何而来？
前特工把各种念头在头脑中过了几圈，假装刚才没看见夜翼偷偷穿着新制服溜上蝙蝠机的动作。
直到定位显示飞机快抵达目的地时，他才慢吞吞地开口：“抱歉，老爷，出了点小意外。”
“什么？”
青年的声音听上去还很有力，这让阿尔弗雷德微微放松：“夜翼刚才跟着蝙蝠机一起去找你了。”
摩西：“……”
不等他反应，一个装备仓被悬停在高空的运输设备掷了下来，迪克紧跟着跳了出来，左右看看问道：“布——蝙蝠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敌人在哪呢？我听你说钢铁侠也在？他真的是托尼·斯塔克吗？”
摩西把头罩扯下来罩住半张脸，声音一变：“和你关系不大，你现在更应该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夜翼刚想回答，旁边的红头罩闷哼一声，捂着头清醒过来，一抬眼：“蝙蝠侠？！”
迪克还记得上次他们两个相处的不愉快，心想不管布鲁斯如何口嫌体正直地让他回去，关键时刻还不是得靠他调节气氛。正想着如何开口才能避免内斗，就看见少年猛地抬手揪住蝙蝠侠的斗篷：“布鲁斯·韦恩！他们绑架了他！他人呢？”
夜翼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疯狂给蝙蝠侠使眼色：不会吧Boss，都这样了你还能瞒住自己的身份？
他未来的养父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迪克服气了。不愧是你，蝙蝠侠。
他只好帮着打补丁，虚弱道：“我们已经把他送走了，你不用担心。”
“谁会担心这种事啊。”红头罩似乎白了他一眼，带着面具看不太清楚，“不过韦恩是个不错的人，死在这种地方太可惜了。”
迪克再次惊叹，不愧是你，蝙蝠侠。
“行了。”在场唯一的成年人头疼地打断他们的对话，“既然不想走就跟着我，但是不要离战场太近，这次的敌人……比较棘手。”
能让蝙蝠侠重视的敌人，基本是和阿卡姆‘老朋友’们平级的难缠对手。
贝恩又是其中格外恐怖的那个，他是政府生化实验的受害者之一，也是强大的人型兵器，在源源不断的毒液的支撑下近乎不可战胜，更可怕的是还有着灵活狡诈的头脑。正在和他对战的钢铁侠已经意识到了这次鞭索合作伙伴的可怖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