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下去。”顾俭垂头,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要带着那孩子。”
顾俭不待他回,卷起自己的外套将廊道中酣睡未醒的孩童单手抱起。
“那么小朋友,生死与共。”他伸出闲置的那双手。
望舒点了点头,不知此刻该回些什么,于是诚恳道:“多谢你。”
话罢,毫不拖泥带水牵带对方跳下深坑。
望舒身形虽回到了幼期,稳定二人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外套因为剧烈下落兜起风来呼呼做响,可那孩子除却呼吸之外便宛若死物。
二人还未落到实处,瞬然被下面一声惨叫吸引了注意力。
离地面很近了,顾俭顺势半拥起望舒,二人落到实处,才算有点踏实。
这里森然阴暗,看不清周遭的环境,却依旧能从刚才那声惨叫当中辨别得知众人的方位。
望舒运转灵力查探,瞬然睁开眼睛,“那边。”
顾俭愈加熟悉,脑海中线索猛然串联起来,这件事情终于对得上好来。
祠堂下面的深坑,二人刚才去过。
随着望舒的指引,弯弯绕绕找到了路,他抬脚迈入,顺利落在自己当初计算落下来的铜炉底部。
望舒抬眸,此刻的铜炉已关闭了出入口,那宛若血盆大口的空洞腹腔已然愈合完整,表观来看完全不能得知还能从里面吐出东西。
施暴的男人没在这里,却有两只青面獠牙浑身惨白的东西守在铜炉两旁。
入目一看,简直惨不忍睹。
这些人简直就和饺子下锅的步骤相差不了许多,所有人脱得光滑干净,不外乎姑娘男人,众人赤身相对,在彼此的目光中却没有丝毫生机和羞涩。
他们一个个惊惧着不敢乱动,任由两只恶鬼挑挑拣拣直视所有人。
顾俭忽的便发现,铜炉两边的铜环不见了,其上雕琢栩栩如生的恶鬼亦好似从没出现在那只炉子上。
这两边看守众人的两只恶鬼于是便也说的清了,在第一个副本时白天闹鬼都见到过,此次再看时终于没有那么梗塞。
炉底的烈火烧的愈加旺盛,阵阵热浪扑面而来。
恶鬼青面獠牙,他们也不说话,只是指使着众人走到炉后。
一个接一个。
惨叫声瞬然震耳发聩。
人群出现骚乱,逐渐有人从炉后跑出来,这东西实在太大,将所有人遮掩了全面,顾俭看不见丝毫,直到有人跑到支板上,距离顾俭他们不过三米之内。
这人正是刚才还在与大家说笑A市市长最近落马传闻的人,此刻他已浑身哆嗦,身下淅淅沥沥的腥黄尿液滴滴答答落入支板。
他还在往后退,望舒微微瞥眉,却还是留了抹灵能来查探四周。
怪物追击很快,他们好似饲养场的小鸡,任凭如何四散奔逃,也跑不出猎人的牢笼。
怪物行动飞快,二人还来不及反应,顺着火光反射下的影子,男人被一只力气极大的丑陋手掌直直掏进内脏。
血液渲染满地,顾俭下意识捂住望舒双目。
对方未曾挣扎,被顾俭捂住的眼睛看不见东西,在这样的环境下声音于是清晰可闻。
掏吃肠子的吞咽声格外真切,滴滴答答的血液大片大片流入支板,柔嫩的五脏六腑一件一件被拨弄下来,那男人心脏甚至还在跳动,大睁着双目说不出半句话。
□□声几不可闻,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嘭——”
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男人死时双目已然无神,目光却正对着二人,狰狞不平。
怪物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周遭恢复平静,没人再敢跑了。
死去的男人似乎还在控诉着命运的不公,小指处的横断血液还未凝固。
阴凉的触感爬上脊梁,顾俭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已先行一步做了决定。
“嘭!”
他反转过身,拿枪的手稳健沉着,身后阴暗处空空荡荡,似乎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这声枪响太过真切,怪物几乎是瞬然感到了这里,它速度非常快,围追堵截在二人面前,发出粗喘般的阵阵嘶吼,嘴角的口水滴滴答答望下路,肮脏至极。
望舒戒备起来,身后却猛然响起嘶吼叫声,他一个不慎便被怪物从身后击中肩胛。
“咳……”顾俭强行咽下已至喉口的腥气,拿枪的手坚定不移。
怪物一击不成,于是整个扑了上来,它还是害怕顾俭的沙鹰修罗,这种上好宝器也非机缘不可寻得,在正正碰到顾俭的身体时又退了回去。
前头的怪物渐渐逼近,后头的也不肯示弱,只找寻机会便要撕了这家伙。
“望舒,跑!”
他一声呵令,怪物瞬然扑腾而上。
隐现在阴暗角落望舒探出头来,他手心操纵着一根极浅薄的丝线,这东西稍微一动怪物便痛苦的要命。
当两只怪物察觉到不对时,望舒已是增加攻势,他们毫无退路可言。
望舒如今退化到幼态,力量和掌控力自然比不上原来,顾俭倾身俯卧仰过握住望舒两只操控丝线的手指,这样浅灰色似乎还附带粘液的东西好像是从怪物的耳朵里抽取出来的。
顾俭带起望舒,臂膀使力,两只怪物俯卧在青砖上被快速拖行,口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哀嚎。
他们好像被拿捏住命脉,捂住从耳间伸出的丝线,这东西牵动着他们的生命,为了跟上顾俭的脚步,甚至主动爬行过去减轻些丝线紧绷的痛楚。
“望舒!”
二人对视一眼,分别分开两枚丝线,绕向转圈行进,自身的东西通通将对方束缚起来,只要这两只怪物再有动作,便会被对方身上的丝线紧紧绷住,只要他们不怕痛楚,大可一试。
很显然,这东西好像是他们的宝贝,谁也不敢轻易动作,好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这两只怪物紧紧将身体靠在一起,试图依靠二人合力站起身来。
他们费力起身间,顾俭终于能够得见他们的真实面貌。
初时这东西行动迅速,只看见个青面獠牙极可怖的面庞,如今再一看,只觉甚是丑陋。
他们浑身皮肤青黄,磕磕巴巴的面孔只能简简单单凑出个样子来,耳间的东西还在向外拉扯,一闪而过间,顾俭仿佛见到明黄色的金属,他想仔细看清时,那东西又锁了回去。
望舒不怕他们,躲在铜炉之后的众人却是面目惊恐,如今二人解决了这两只怪物,所有人才恍然回神,危机解除,更是尴尬的无地自处,男人们还好,女孩子们已经借着建筑物遮挡自己的身体,在祠堂之上狂妄的摆出她爸的女孩已然没了半分风采,她在这里简直废物不如,自然再没资格搞出高高在上的神态。
被切了手指的人小声□□,顾俭观望他们,无一例外,被切掉的全部都是小指。
“恩人!你们这么厉害,一定能把我们带出去的,对不对?”
这些人闻言纷纷将目光投向二人,深不可测的顾俭成为了被首要观察的对象。
顾俭看着这些人满怀希翼的目光,摇摇头,“找路吧。”
“胡扯!”终于有人受不了,指着顾俭破口大骂:“你一副救世主的样子出现,怕不是早就料到我们会掉下来,我可告诉你,你怎么进来的,就得带我们怎么出去!”
“不然........”他森然一笑。眼中透出疯狂的神色:“我们这么多人,还是能把你们困在这里的,要死一起死!”
越来越多的人回过神来,他们丝毫不考虑是谁救了自己,只要能活着,是谁死都无所谓。果真,
这人性,当真是肮脏透顶。
他们心神动摇,顾俭却是没空管他们,他起身将望舒从地上拽起来。
二人相互依偎着查探此处,顾俭根本不能让这小家伙离身,如今他身态不稳,保不齐这帮子狼心狗肺的东西会做出什么事情。
“喂!早这样不就好了。”刚才那个放狠话的胖男人回过神来,面露贪婪神色,“按理说,你手里的枪也不应该独占,你身手好,不用枪也无所谓,这里危机四伏,我们可是没有保命的工具!”
这人啊,果然只要是活在舒适安逸的环境里,就开始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顾俭置若未闻,那胖男人还没等激怒,便狠命退向一旁,“快!快救我!”
“嗷呵~”
这东西挣脱了束缚,行进迅速,那就近一边的胖男人还没等跑出去,便被瞬然拧断了脑袋。
那只脑袋还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咕噜咕噜滚到了众人身旁,不知谁又尖叫着踢了一脚,肥硕的头颅又滚到怪物脚边,瞬息之间被捻成肉泥。
“啊!救命!救命!”
众人如同惊弓之鸟四散奔逃,顾俭留神去看,原竟不是这怪物挣脱了束缚,而是他们牺牲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强硬的将对方耳朵里的丝线扯出来,死灰的身躯已然全然没了声息。
顺着僵硬的耳蜗流出来的,是恶臭布满粘液的肮脏绿水,蠕动着的虫子还在欢快的钻来钻去。
那些恶臭的腐烂物里,分明有一只,明黄亮丽的
——铃铛。
这东西似乎有种魔怔的吸引力,顾俭甚至差点都晃神去将那东西抓起来。
他掐了自己一巴掌,面前是人间炼狱。
怪物异常暴怒,似乎也在痛惜着对方的离去,他杀戮的速度愈来愈快,不再贪图美味柔软的内脏,只单单宣泄般愤怒着撕扯着头颅。
青砖地面瞬然被染成了血色。
怪物眼神一勾,锁定了目标,他无心恋战,昏黄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望舒和顾俭。
二人行进速度实在是快,他焦躁的追逐着二人,丧生大半的同伴反而有机会逃跑。
“顾俭!来。”
不知何时,小小的望舒已然爬上炉顶,顾俭仿佛又见到之前他毫不犹豫打开铜炉将自己塞进去的画面。
他目刺欲裂,厉声:“望舒,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到这里,明日加更,望体谅。
多谢
第22章 铜炉婴尸(7)
“望舒!”
忽然之间,一大一小宛若重叠,相继着奋不顾身去跳火坑。
“信我。”望舒催动灵力,光晕遍布全身,宛若浸润柔韧的貌美小精灵,悄悄的问你,“跟不跟我走。”
即使那真是万丈深渊,又怎能拒绝他。
望舒眸子湿漉漉,怪物正渐渐逼近,他耳间的丝线已全然收回,想要赤手空拳肉搏杀掉他还是有些困难,唾液滴滴答答散发出恶臭,顾俭当即便做了决定。
他探身攀登,怪物哼哧哼哧追上来,这东西力大如牛,指甲乌黑沾满粘液。
顾俭闷吭一声,唇角咬紧向下登去。
怪物抓住了他的双脚,死死勒着不肯松手。
望舒伸手去接他,幼嫩的指节干净白皙,顾俭咬紧牙关,瞬时从腰间紧绑着的沙鹰修罗翻转手中,他拨动保险栓,毫不犹豫的开枪。
即使那东西距离自己不过分寸间。
深渊蓝的焰火脱离枪膛,顾俭感到脚下一松,顺势翻身上炉。
怪物被击中了手背,乌青色的脏污颜色从断裂的碎肢中流淌而出,顾俭下意识瞥眉,厌恶至极。
与铜炉连接在一起的入口依旧是那只空荡荡的颅骨望舒正要伸手上去,随即便被压制。
“我来。”
顾俭臂力不可估量,他钳制住一个望舒轻而易举,对方下意识松开手,顾俭转而用那只未动的手握住望舒,他又在重复那句话,“我在。”
重若千钧。
望舒晃神,记忆中似乎有个模糊的看不清面容的人脸坚定道:“我在。”
我在,所以你别怕,我们生死与共。
“好。”望舒答道。
顾俭手指摸到了颅骨里面,有个小小的凸起处,并不光滑,亦类似金属造物。
他将望舒更靠拢自己面前,箍住对方在怀中。
“嘎达”一声,冲天的火气重置五脏肺腑。
怪物马上便能接近炉顶,感受到什么,猛然回头。
雨雪可爱的小男孩宛若年画娃娃,透着小孩子的狡诈纯然,他手里握着那枚耀眼的金铃铛,小孩子总是以最天真的神情做出最可怕的事情。
他晃动金铃,怪物猛然捂住脑袋,发出低泣,呜呜咽咽颤栗不已。
小孩子一路爬上了炉顶,在众所谓及之下欢快的跳进了炉里,焰火升腾的更加火热,噼里啪啦的燃料爆炸声响彻炉底。
怪物猛然回神,想起些什么,晃晃荡荡的去做未完的事。
炉顶早已关闭,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必然是去送死。
剩下的幸存者颤颤巍巍将手指伸到那柄寒光闪现的剔骨刀前。
“啊!!!!!!!!!!!”
所有人默契的谁也未曾开口哭泣,只是在将手指递过去时还是有些瑟缩。
无所谓了,只要还能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所有人麻木呆滞的这样想,怪物脑袋不住地颤栗抖索,他将那只脏污的手指伸到炉上画着婴儿献祭的图前,在他们面前升腾起一口深坑。
“不!凭什么!滚!滚啊!”
怪物不太灵敏的眼神迅速锁定目标。
他抓起温瑶发丝,硬生生将头皮揪起,小姑娘“嗬嗬”叫着,连求救的话都再也说不出。
深坑滚沸的水咕咚咕咚冒泡,女孩被踢下去,倏然只剩下一张惨白浮肿的皮。
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瞬息之间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