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样。”顾俭恍然大悟,他拔出刺刀,声音低沉蛊惑:“你看我在你的每个骨头缝里各插一刀,保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好舒服舒服,怎么样?”
男人脸上的冷汗滴答滴答下坠落入高耸的腹部,他肮脏又狼狈,顾俭作势就要先向下而去,毛绒高昂的尖叫一声,惊恐道:“我说,我说!我就是个普通人,爷您何必大动干戈呢。”
刀尖距离挑开男人的筋脉只是一瞬之间,“我好好说!爷,亲祖宗!您别动!”
“说。”
“那孩子在隔壁房子里,就在那边,”他指了个大致方位。
望舒过去查探,墙壁敲响是实心儿的,二人对视一眼,顾俭道,“开关。”
“开……开关就在最下边儿靠中间的砖里,推……推进去,门就能开。”
顾俭将男人带过去,浅红色的墙壁之间年久失修,流露出云霞似的砖缝粉末。
他试探着向前推,“嘎吱——”。
门开了。
顾俭眼疾手快打晕男人,二人贴着内侧进入门内。
望舒抬眸,瞳孔微微睁大。
落后的村庄中在这里运营着巨大的齿轮机械,脚踩的这块地只是支台毛毛一脚,燃烧着的铜炉目测长宽超出十米,上面精细的构化着雕出的鸟兽虫蛇,连贯在一起宛若一块描述生平详细的壁画。
机器运作的声音轰隆作响,铜炉的两侧挂耳连接着两个青面獠牙的铜像,好似正在看守着威严不可侵犯的东西。
正常人看到此处场景保不齐撒腿就跑,望舒没有时间了,飞身前往铜炉之上。
由下燃烧的焰火将铜炉底部烧的通红,如果按照男人所说,除了这里头,那实在是没有别的能够藏人的地方了。
没有绳索,顾俭摸透了少年,这人看似柔和好欺,一张脸胆都透着股无双风情,内里却是个十足的犟种,他认定的事情,怕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去完成。
铜炉在支板之下,望舒能够飞身下去,顾俭没有工具借助却不行。
鞋底显然承受不住这样的温度,胶皮渐渐熔化,望舒脱了鞋,如玉的肌骨踩在狰狞火热的铜炉之上,宛若献祭的神明至死无悔。
“别冲动!望舒,别冲动!”
神明身躯由灵力凝结,一定程度上来说算是刀枪不入,可望舒不行,诸神黄昏,灵力充足的鼎盛时代已经过去,而他又是初生神明,尚且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意图去救住别人。
鎏金的血液砚湿脚底,他好似感觉不到痛苦,铜炉之下的烈火愈演愈烈,盖上有只深色的圆形颅骨,亦与铜炉是为一体。
这根本就是个邪祟制造机,从表观上来看就不是什么正当的好东西,就算不说这里能够炼化出什么来,那弱小的婴儿进到这里头去,也怕是凶多吉少,生存可能性简略等于无。
顾俭情急之间忽然看到铜炉侧方的踏板,他预计高度,望舒却已将手指伸进青铜制造的颅骨之内。
“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终于更完,请多多支持,深夜早睡,晚安大家。
谢谢!
第20章 铜炉婴尸(5)
“轰隆——”
铜炉发出一声巨响,望舒猛然从裂开的颅骨两边跌了下去,太过迅速的运转,使得顾俭还未反应过来颅骨入口已然愈合。
顾俭面色苍白,他动了动嘴,听不真切,他倾身越下支台。
外衣在风中翻飞,强大的冲力使得顾俭在地下滚了一圈方才稳住身形。
他一刻也等不得,迅速迈入铜炉边缘查探,从外围便热浪滚滚袭来,其内温度不可预估,顾俭只能拼命坚信着他还活着,心脏宛若被一根细细的丝线吊着,稍有不慎便会绷断。
铜炉下的焰火供应着源源不断的燃料,燃烧声呜呜咽咽听起来像一声声地狱来客的竭力嘶吼。
顾俭强迫自己定下心神,他行跑在铜炉两侧,寻找停顿的开关。
铜炉在奔跑之下组成了一副连贯的人物构图,从前向后。
雕刻先是一群衣着奇异手缠白缎的人正向天跪拜,画上有男有女,传神生动。下一瞻这些人来到这里的小村庄,茅屋空荡,村民们在谷场齐聚,彼时还有男有女有老少。
画面翻转,依是谷场,村庄里的人祈愿今年能够风调雨顺,麦穗的形象具体生动,村民们奉献出一部分粮食给这群穿着奇异的男女。
而下一瞻,是屠杀。
求雨不得的村民愤怒的将这些男女束缚起来绑到谷场堆满干柴的栏杆上,女人被扒光了衣服供人观赏。
顾俭注意到,这里面其中一个女人小腹微微隆起,倒像是雕刻者刻意为之。
大火倾覆一切,被尊为上天使者的这群人化为一捧经久不散的黑灰,而村子里的噩耗,就此出现了。
谷场焚灭下的黑灰中,端坐着一个笑着的胖娃娃,胖娃娃手戴金环,摇头晃脑好不可爱。
一个女人将这孩子抱进家里去,他们愚昧的以为这是上天给予的希望,奉养着他。
紧接着,和刚才被顾俭打晕的男人后背一模一样的东西出现在铜炉壁画之上,村民痛苦不已,人人背后都长出了这样的东西,谁也不敢再违背上天的旨意随意杀人,村民认为这是降下的恶果,他们急忙去跪拜祈求神童,声称自己再也不敢如此了。
从那孩子处回来以后,鬼面疮果有好转,虽然不能完全剔除,但好在不会再蔓延生长了,只可惜,村民众多,他们认为那孩子的力量维持不了多久,逐渐有人被鬼面疮折磨致死。
为了这些村民自以为的大义,女人交出了那孩子,三岁的娃娃玉雪可爱,铜炉之上神来之笔为他画上了一点眉心痣,他们以为是这孩子□□的功效,能从那样的烈火焚烧当中存活下来,想必不死不灭。
他们秘密制作了一口铜锅,两边如同滤芯般封上了出口,开水一遍一遍的在里面滚,既可以保证这孩子的肉不会烂,又能够保证营养可以被完全压榨出来重复使用。
他们不知道这口锅里的孩子是死是活,亦并不关系。
那口锅里熬出来的水喝下去时,鬼面疮瞬然哀叫出声,半月消停不动。
就这样,村民们也不知道是谁修缮的,铜炉越来越大,他们只知道不停的喝啊喝啊喝,汤水供不应求,村民们渐渐变得更加神经质,这样的好东西,说不定还能够延年益寿,不能被别人发现,就在这时,铜炉两侧的恶鬼铁环出现,几百个村民拉着这东西到了祖宗祠堂,将它藏在地下。
可是效果成倍递减,由一开始的半个月逐渐消亡,到最后连三天也管不了。
村民们也发现了这东西的奥秘,鬼面疮依靠欲望而生,神童最是纯善不过,也只有孩子才能如此天真不谙世事。
铜炉从一开始的一口蒸锅大小到如今长出恶鬼铜环不过半月的事情,这口铜炉好似有魔力一般自己补齐村民们最初建造时的缺陷。
又是一瞻画面,铜炉宛若地狱魔鬼,缓缓吐出里面成百上千被压榨褶扁的婴尸,兴奋的村民自以为找到了压制鬼面疮的良药,纷纷将他们四散带回家去。
可是婴尸在黑夜中重新获得了生命,他们不但将鬼面疮吃了个干净,连人带身体也只剩下一副空壳。
所有人都不死心,对他们而言,牺牲小众在获得解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第二瞻画面里的那个女人站了出来,她面色疯癫,手里拿着婴尸被切断的小指骨,终于,村民获得了控制他们的方法。
铜炉的最后,村民们密密麻麻的趴在铜炉下接着汤水,滤芯中塞满了白花花的腐肉。
只是这次,铜炉之外再也没有孩童和女人。
顾俭沉寂凝神,在滤芯指向的下方突现一只小小的铜环。
他握上去,全力往外一拉。
“咯哒——”
机器运转,齿轮逆向翻转。
侧方白茫茫的雾气喷洒出来,铜环两侧恶鬼像翻转正对。
铜炉张开巨盆大口,缓缓吐出里头的东西。
柔软的身体咕噜咕噜滚了下来,小了不止一圈的人怀中抱着胖胖的娃娃。
顾俭小心翼翼接了下来,将他翻转过身。
瞬然惊呆。
柔软的衣服已成为一大坨的毯子,松松披在小男孩肩头,奶胖圆润的小东西脸颊灿若繁花,雨幕般的睫毛轻轻搭在眼下,弱小精细的不可思议。
他怀中抱着的那个更小的眉间一点红痣,与壁画上的如出一辙。
二人安稳的睡着,顾俭抱起一大一小,先行退出去。
男人还趴在门口没醒,顾俭视若无物,先去了牢笼一趟。
木门没锁,所有人自发聚集在一起缩在角落里沉默不语,没人逃出去。
顾俭踢开门时显然吓了他们一大跳,刚刚生产完的女人不由将目光投向他的怀里。
“不是你的,这是我的小崽。”
女人点点头,她的孩子也不可能这么大。
“你们不走?”
所有人一致摆手推辞,顾俭撇了他们一眼,大敞开门。
副本之内无真无假,皆是象限,或许她们何时能够自己走出这里,何时才能真正解脱。
男人暂时应当是无法来到这里了,顾俭给的那几下枪枪打在了要害处,即使不是要命的伤口。可重度截肢是避免不了了。
除非他爬也要爬来这里。
不过那可能就不再是高高在上了。
有何干系,那样的种猪,不能行动对于他来说才是最痛苦的事情吧,顾俭嗤道。
他躲藏在祠堂骨铃之后,前头有人说话的声音细微传进他耳朵里。
天已过半,夜晚来临时暗中窥伺的东西才能真正显现,人群中逐渐安静下来,小望舒在怀中皱紧眉头,睡不踏实。
顾俭把外套脱下来,把他怀里的那个沉浸在美梦中的红痣娃娃放到地上,怀中单单搂抱小望舒便宽松许多,得以让他安安稳稳的睡着。
顾俭沉思,这些被吊于祠堂的小指将一切事件都串联起来,村民头上趴着的婴尸,门口紧紧贴合着的铭牌,祠堂里的指骨,被囚禁的女人,种猪,铜炉,新生的婴孩。
生死面前,人性经不住丁点儿考验。
祠堂低低沉沉的传来阵阵钟鸣,非但不令人清明,反而更觉得心烦意乱,三声钟响,顾俭轻轻将他们两个挪到了廊道里。
天色迅速阴沉下来,所见之处也只有蜡烛燃烧的丝微光亮,看不清众人的面容,白森森的婴尸指骨在这时却显现出异样的光彩。
供奉着代代宗族先辈的牌位异样的晃动起来,众人迅速聚集在一处,他们背靠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了?灯呢!灯呢!”人群中发出惊呼,望舒眉头一皱,挣扎着似乎要醒过来。
那孩子纹丝不动,可这厢顾俭怀里的小望舒揉了揉眼睛,那双苍色的瞳孔变得更大且蓄满水气,他扁了扁嘴,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小孩子抽噎着,顾俭立马捂住他的嘴,“不听话的孩子要被外面的东西吃掉。”
望舒简直惊呆了,他紧紧抱着对方的脖颈,去蹭他的下巴。
在这样似乎生死未卜的前路里,顾俭愉悦的扬起嘴角,“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从顾俭手心变戏法似的出现一只抱着卡通糖衣的笑脸糖,望舒怯生生的看着对方,在顾俭示意的眼神中接过。
“你是何人?”他嘴里鼓鼓囊囊,陌生人的东西都敢接,却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不记得了?”
望舒眼神疑惑,顾俭抵手捂住他的嘴,“嘘。”
外头一阵剧烈响动,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祠堂两边开合,所有人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跌落下去,再也不见。
顾俭匆匆放下望舒,顺着来路查探。
漆黑反光的牌位宛若一只只恶毒的眼睛,紧紧盯着来人的骨肉,令人直觉背后阴凉,仿佛对方窥探已久。祠堂之中,深不见底的坑洞丁点儿声音都没能发出,这地下气流涌动,总归不是个密封空间。
望舒现在姑且算是个不普通的小孩子,他轻易的顺着顾俭的方向爬了出来,在少年望舒身上还稍微宽松的衣服对于小望舒来说便太大了,顾俭似乎立即便能察觉,暗地里的那些东西盯上了他。
“怎么出来了?”
望舒嘴巴里还含着糖,说话声音黏黏糊糊,可眼神又认真极了,“我得下去。”他说。
“下面有我的东西,我能感觉到它。”
“我说没说过不能够擅自离开我的视线?”顾俭沉声道,“望小舒,太张狂了你。”
“我一定要的。”望舒又重复了一遍
可顾俭顾不了那么多,在望舒掉下铜炉的那一霎那,顾俭甚至连殉葬的方式都想好了。
他深深呼了口气,问,“什么东西?”
望舒将手指伸进黑不见底的坑洞,肯定道:“传承。”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21章 铜炉婴尸(6)
在他说完这句话时,顾俭难得的没有当即反驳,反而问他,“那孩子,你还记得他是怎么来的吗?”
望舒眼神疑惑,又重新聚焦,“他拉着我的手,说带我出来,但是要我的东西来交换。”
“传承?”他又一次提到这个对于望舒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不,”望舒摇摇头,“我不记得了,但肯定不是传承。”
“没了它你会怎样?”
望舒声音低沉,似乎都没发现自己已经将身份暴露个彻彻底底,“没了传承的神明就不算真正的神明了,传承是源头伊始,它比性命还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