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生活[玄幻科幻]——BY:暗夜同路人
暗夜同路人  发于:2021年0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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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可能……”读到这里,文森特无法忍耐地摇起头来。对于那场“兄弟战争”,他有自己的猜测,可他的猜测却和祖父信里写得大相径庭——在他解读出的文献里,菲索斯的确和帝国周边的少数民族关系亲密,但他绝不是那种会轻易被旁人利用的傻瓜,除非,除非……“我们家族的人从很早之前就开始试图解读菲索斯的日记,桌子上放着的那本厚书就是先人留下的研究手稿,我也把我多年的研究成果加在了里面。根据我的猜测,菲索斯是被他的亲近之人诓骗了,而这个人正是我们家族的祖先——我还没能找到他的真实姓名,暂且称他为V——这个V,实际上是菲索斯未被承认的同性情人,也是山民的祭司。当帝国因为宗教问题与山民关系紧张时,这个人哄骗菲索斯站在山民一侧与皇帝对峙,并将他引上了一条不归路。虽然作为一族祭司,他必定要站在族人的一侧为了族人考虑,但他对菲索斯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是一种赤裸裸的背叛。”
  “不……不是这样的……”
  “说回我们家族的诅咒上来——我们为什么可以看到那些战死的森森白骨?为什么能听到幽灵的呼号和咒骂?为什么我们会如此短命……这都是因为我们的身体里流着背叛者的血。我们的祖先背叛了菲索斯,而菲索斯的怨念导致背叛者的血脉永远与不幸为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祖先留下的罪过,终究要其子嗣后代偿还。”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文森特读到这里几乎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他无法相信,也不愿相信祖父的话。
  不,这些话绝对是假的!根本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自己的祖先曾经背叛了菲索斯!如果真是如此,菲索斯为什么还能被自己召唤出来?为什么还和自己许下那些山盟海誓的承诺……他将信件翻到下一页,飞速扫过信上的字。“我曾经并不在乎这些诅咒,因为不知为何它似乎对我无效。可当我的儿子,也就是你的父亲在一场车祸中丧生,当我看到在襁褓中哭泣的你,我妥协了。我下定决心,我要断绝这种诅咒,我要把你从悲惨的命运中拯救出来,而破除诅咒的唯一办法,就是为菲索斯平反昭雪,获得他的原谅……我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改变人们的认知,甚至试着用魔法来召唤菲索斯想当面与他对峙。可我的努力都是徒劳的,没人听我的,菲索斯也没有回应我。而当你表现出对菲索斯的执念时,我才意识到——能破除诅咒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
  写到这里,祖父的字迹逐渐潦草起来,那些连在一起的花体字无声地躺在纸面上,传达着祖父书写时的激动心情。
  “我支持你、保护你,与你朝夕相处的岁月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可是我的日子不多了,年轻时的恣意妄为消耗了我太多的魔力和生命,最近我愈发感觉自己已经老了,我体力不支,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也许我哪天会突然倒在地上,一病不起,或者就这么陷入永眠……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如果你已经拿到这封信并看到这里,请不要自责。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事,那不是你的错。文森特,我的孙儿,我爱你,不仅因为你我血脉相连,更因为你我分享着同样的命运……所以,不要为我流泪,努力去追寻你想要了解的真相吧!但你要记住,无论你发掘出怎样的真相,哪怕这个真相对你来说无比残忍,你也不能隐瞒它,必须将其公之于众。
  因为这就是我们的命运,是我们的使命。”信到此处画上了句号,落款的日期是十年前的仲夏,也就是祖父病倒的不久前。文森特茫然地盯着祖父最后的签名,心中一片混沌。他最初只是感到茫然,这封信的信息量太大,他一时吸收不了。当回味起祖父在信中写下的那句“我爱你”时,他的鼻子酸了。祖父的安慰像是一道刺眼的光,射入他被自责捆绑的暗沉内心,让他感到一种被宽恕、被原谅后的轻飘飘的幸福感。可与此同时,那名为“宿命”的枷锁便从天而降,扼住他的咽喉,将他拉入了更加漆黑的深渊。 如果诅咒还在,就说明菲索斯还在痛恨着当年的背叛者。现在菲索斯只是丢失了从前的记忆,可如果有一天他想起来了呢?作为背叛者的后代,自己该如何解释,如何自处?又有什么资格继续爱他、继续享受他的爱呢?一个空灵的声音忽然在心底响起:“你愿意舍弃已经到手的切实幸福,去追寻一个遥不可及、虚无缥缈、甚至可能让你坠入深渊的真相吗?”文森特确定自己从未听过这句话,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时候汇入了自己的记忆之海。但他记得自己的回答:“一个真相,哪怕再残酷,也强过一百个伪善的谎言。”他一直相信有关菲索斯的真相是残酷的,只是从未想到这种“残酷”会反噬到自己身上,也从未意识到坠入深渊的会是自己。他想起自己与菲索斯初见时的情景,在那间乱糟糟的单人公寓中,在那个空气微冷的清晨,他睁开眼,看到菲索斯睡在他身边。
  菲索斯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阳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撒下一层薄薄的金沙,晨风轻浮他的额发,拨开他的眼帘……虽然从未承认,但文森特知道自己从那一刹那就爱上了菲索斯。那种感觉就像是他们并非刚刚相遇,而只是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分离,如今终于重逢。文森特从未仔细考虑过菲索斯身上的熟悉感到底从何处来,可他现在明白了。一切早已被安排妥当,他只是一个牵线人偶,跟着命运的节拍亦步亦趋,却还以为自己得到了自由与幸福……文森特的身体晃了一晃,险些跌倒。他抬起头,看到幽灵正注视着他,神色复杂。“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有生以来第一次,文森特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多希望自己没看到祖父的这封信,没去研究什么神话的历史。只要不知道就不会被打扰,不知道就不会感到痛,不知道就可以像原先一样,沉溺在菲索斯的爱中,沉溺在命运为他安排好的舞台里。幽灵沉默良久后抬起手,指了指文森特手边的牛皮书。“你还想让我干什么……”幽灵皱皱眉,将手指按在积满灰尘的桌子上划了划,灰尘中现出了一行字。
  【他人之言不等于真相。】
  文森特愣了一会儿,眼中一亮:“你的意思说……先人的解读有可能是错的……”幽灵勾起嘴角,坚定地点点头。文森特从这个肯定的回答中找回了一些勇气。的确,虽然祖父得出了一个结论,但这个结论却不一定就是真相。任何人的解读都可能出现谬误,那么也许,也许一切并不是祖父所假设的那样……也许自己家族的诅咒另有原因……文森特抱着这种痴念翻开牛皮书。牛皮书的每一页都被分成两半,一半是不知哪个先人手抄的菲索斯日记原文,另一半则写着其他人标注的注解。太阳能提灯此时已经快要没电了,文森特就着逐渐暗淡的灯光阅读起书中的内容来。他的大脑很乱,心里很绝望,书上那些无比熟悉的字符忽然变成了一串串怪异的密码,在他眼前旋转漂浮。冷静……冷静一点,你需要集中!文森特督促着自己,可就在此时,书房的大门随着一声巨响,被粗暴地撞开了。
  马克双眼通红,提起枪对准文森特:“总算找到你了……”


第三十六章 近战法师
  马克举枪步步逼近,幽灵张开双臂想要阻拦。然而他阻止不了马克,马克也看不到他,直接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哈!这就是爸爸留下的密室吗?”马克环顾四周,却马上皱起眉头,“书书书!都是书!说好的宝藏呢!”他说着将脚边文献狠狠踹倒,转头盯上了文森特紧抱在怀中的牛皮书,“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交给我!”
  “不行!”文森特下意识抓紧牛皮书,“这是祖父留给我的!”文森特的话不知是哪里刺激到了马克,他眼皮跳了一下,表情狰狞起来:“闭嘴!你有什么资格得到爸爸的遗产!”文森特咬着牙沉默不语,祖父的信已经将他从自责的漩涡中拯救出来,但他知道他现在没法跟马克解释。
  他绕到书桌另一侧与马克保持着距离。“把你手中的东西给我!”马克一手端着枪一手伸向文森特,“不想死的话就老实听话……”文森特侧身将书护在怀里:“这只是一本书!一本书而已!根本不值钱……”
  “爸爸的遗产是我的!值不值钱我说了才算!”马克根本听不进文森特的话,一味怒吼着靠过来。他的手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只要轻轻一按,子弹就会穿透文森特的身体。文森特连连后退,脚不小心磕在靠在墙边的细长包裹上,那包裹里的物什冰冷坚硬,晃了两下便倒进了他的怀里。文森特的手指碰到了包裹中坚硬冰冷的东西,那似乎是一柄相当有重量的长棍。此时马克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文森特的脑袋。“去死吧!”马克怒吼道。千钧一发之际,文森特顾不上思考,他扯开包裹外缠着的绳子,抡起棍棒朝马克头上打去。文森特确定自己出手的时候是闭着眼的,但不知是巧合还是他天赋异禀,手中的棍子竟先猎枪一步,不偏不倚地敲在了马克的左眼上。马克捂着眼睛惨叫起来,文森特也被吓得差点把手中凶器丢在地上。倒在地上的提灯闪烁了两下,文森特终于看清楚自己手中拿着的是一根通体漆黑的权杖,这权杖一头雕刻着一只类似狮子的野兽,野兽长着血盆大口,嘴里叼着一块暗紫色的宝石。椭圆形的宝石经过精心雕琢,幽幽反射着微弱的月光,宝石表面沾了马克的血,异常妖冶邪气。
  文森特很确定这种权杖绝不是直接用来敲人的,不过现在不是思考它的正确使用方法的时候。趁着马克现在毫无防备,文森特挥起权杖打在马克手腕处,迫使马克放开了枪。这一打文森特更加确定了——虽然他的脑袋不记得,但他的手、他的身体却都认识这根神秘的权杖,而且他似乎没少这么拿法杖打过人,否则也不会用得这么顺手……马克捂着眼睛,血从他指缝间留出来。他手里没有了枪,情绪却更加激动起来:“混蛋……你这混蛋……你竟敢打我!”
  “别过来!”见马克朝文森特扑上来文森特胡乱抡起了权杖。然而刚才的致命一击显然只是巧合,这次马克动作灵敏地侧身闪过了权杖的攻击,一把抓住文森特的肩将按倒在地。马克现在满脸是血,没有受伤的一只眼中满溢着愤怒与恨意。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负面情绪震慑住了文森特,他意识到眼前这人已不是他认识的马克了——马克脾气不好,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随意伤人——眼前这个人只是一个被恨意操控的人偶,一把彻彻底底的杀人凶器。
  可又是谁,又是谁在操控他?又是谁把他变成了凶器?文森特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便被一阵强烈的窒息感包裹。马克掐住文森特的喉咙,指甲深陷入文森特的皮肤。文森特挣扎着,试图掰开马克的手,但那双沾了血的手却像是钢铁浇筑般坚硬。“都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氧气逐渐抽离大脑,视野逐渐模糊起来。文森特感觉到马克的怒吼在头顶震颤,那声音里带着令文森特意外的绝望。
  “利瓦尔家原来本不是这样的,可你出生以后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变了……大哥是为了保护你才死的,爸爸从那以后就变得神神叨叨……如果没有你,大哥就不会死!爸爸也不会病倒!都是因为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个怪胎!你这个丧门星——”
  不是我……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文森特想要反驳,但被卡死的喉咙里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寒冷与绝望侵袭而来,文森特的意识飘向迷离的边缘。视野中的景象逐渐褪色成一片灰白,马克的咒骂声也逐渐远去。我……我要死了吗……死在这里……在没有颜色也没有声音的世界里,文森特隐约看到了连一个人影。那身影背对着他,身形坚挺,脊梁笔直。那身影如同一把利刃,在灰白寂静的无意义的世界中割开一道纯黑的裂痕。菲索斯……当这个名字出现在文森特的意识中时,裂痕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般开始迅速扩张。黑潮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刺耳的嘶吼灭绝了寂静。在一片混沌之中,文森特感到身上的重量与脖子上的压力忽地消失了。
  氧气重新回到灌入大脑,文森特坐起身,贪婪猛烈地咳嗽起来。房顶原本的漏洞现在扩大了一圈,整个书房几乎都暴露在月光之下。月色褪去了往日清冷的姿态,化作了一片令人不安的血红。马克的尖叫从未被血月照到的黑暗中传来,伴着那充满恐惧的尖叫声一起袭来的,还有一股刺鼻浓重的血腥味。这可怕的声音与可怕的味道让文森特本能地僵在原地,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黑暗中,惨剧仍在继续。尖叫声伴着一声骨头折断的脆响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粗重的喘息,和野兽啃食猎物时发出的吭哧声。血腥味愈发浓烈,文森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被冻住了。
  他眯起眼,发现黑暗里一双野兽的眼睛正反着光。文森特几乎叫出来,但恐惧夺去了他的声音。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一番惊人恐怖的景象浮现在眼前。一头黑色的怪物伏在暗处,他的利爪按在马克如断线人偶般扭曲的身体上。怪物的羽翼上沾满粘稠的不明液体,似人非人的脸孔上满是狰狞,长着獠牙的口中叼着一块流着血的红肉。他瞪着文森特,忽地仰头猛地咬合犬齿。血肉发出一声轻微的“扑哧”声,喷出一些血,被怪物吞吃下肚。当文森特分辨出那块肉是马克的心脏时,胃里猛地泛起酸,一个没忍住,侧头“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怪物听到了动静,朝文森特的方向望过来,他的兽眼中映着月光,嘴角还残留着一点肉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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