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四溅中,盛开睁大了眼。
男人的手在闻人逍的胸口搅弄了几下,似乎掏出心脏的动作受到了阻挠。
也正是男人迟疑的一刻,闻人逍手腕迅速一翻,蓝光由四方倾泻而出,瞬间将两人吞没。
蓝色的光组成了一间四角方正的小房子,这个独立的空间将两人与外界分割开来,四周安静得很。
盛开跪在闻人逍身边,一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手就去探他的脉搏。
他心跳得厉害,似乎是心慌的表现。
他不知道自己这份没来由的心慌因何而来,只觉得心底生凉,连牙关都不自觉发出了咬合的“咯吱”声。
直到他颤抖的手终于落到了闻人逍颈侧。
了无生息。
盛开膝盖一软,连带着闻人逍的身体也滚落到了一边。
他拧着眉,不甘心似地一把抓起闻人逍的衣领,低声骂道:
“你他妈有病吧!
我认识你吗你就给我挡刀?
是打算让我继承你的遗志继续为人民服务吗?”
骂着骂着,声音就变了调。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闻人逍看他的眼神似曾相识。
可他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每当他想要试探闻人逍的口风,后者就表现得像蜗牛的触角一样,一触碰到东西就缩进了壳里。
他才刚逃离那个令他窒息的现实世界,仿佛马上要窥探到所谓的真相了,这个人就握着一把也许能打开他心门的钥匙,朝他挥手告别。
脖子上的怀表热度降了下去,贴在盛开的胸口,冷冰冰的。
他有点想笑,勉强扯了扯嘴角,眉眼却还是沉寂了下去。
盛开低着头,眼睛里是沉沉的暮色。
忽然间,他眉心一动,在闻人逍的口袋里发现了一个渗着光的卡片。
那是密室里每个人的专属卡片。
死去的陈慧和沈修分别是白色和黑色,盛开是蓝色,闻人逍和庄寒一样,是红色。
然而此时此刻,这张小小的红色卡片,像被火焰灼烧一样,从边缘开始参差不齐地褪色。
艳丽的红缓缓被金色覆盖,像一张金箔被盛开捏在指尖,与此同时,一张纸条凭空掉了出来。
没等盛开反应,闻人逍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起来。
他一愣,猛得抬起头,正撞上了男人那双温柔似水的碧眼。
盛开:
“……”
妈的,白伤心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盛开干了什么,只靠在盛开身上,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闻人逍嘴角还挂着血,唇色也因为血液的沾染变得绮丽异常。
他五官生得不算柔和,浑身的温和气质全凭那双笑眼撑着,眼下直勾勾地盯着盛开,让后者也难免生出了一些别样的心思。
盛开一悲一怒,现在的心境又掺杂着莫名其妙的喜悦,一时心绪起伏,目光就落回了闻人逍那双薄唇上。
一个荒唐的念头应时而生。
他这样想了,也就这样做了。
闻人逍的下巴被盛开强势地抬了起来,两个人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交换了个湿润的吻。
在闻人逍惊诧的眼神里,盛开的唇舌长驱直入,泄愤般地在他嘴中搅弄了一番才肯罢休。
末了,他支起身体,挑了挑眉:
“你老实说,你给我挡刀是不是觊觎我的美色?”
闻人逍碧水般的眼似乎颜色更沉,如同泛着光泽的翡翠。
“我结婚了。”
盛开:
“……”
得了,原来他还当了一把小三儿。
“你们结过婚的男人都喜欢这样在外面勾三搭四?”
盛开说,“一会鸽子蛋,一会宝马车,到你这就直接献出生命了。”
闻人逍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不过离了。”
“……”
盛开失语片刻,迟疑道:
“为什么?”
“我们吵了一架。”
闻人逍眼中的笑意淡去,视线从盛开脸上落到了虚处,“然后他就抛夫弃子,再也没回过家。”
两人之间霎时沉默下来。
蓦地,只见闻人逍轻笑一声,喉中压抑不住的笑意从嘴角泻出,笑得眼中都染上了温柔的水光。
“你真信了?”
盛开一个白眼翻上了天。
闻人逍:
“其实我没结过婚,我骗你的。”
盛开懒得去附和闻人逍的恶趣味,他蹲下】身,从地上捡起那张卡片。
这上面写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是看着看着却还是走了神。
虽然闻人逍掩饰得很好,但盛开还是从中捕捉到了一丝悲意。
这事本该与他无关,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股酸涩感就跟会传染似的,从闻人逍的眼底流到了盛开的心坎上。
酸得他几乎呛出了泪。
闻人逍见盛开低着头沉默了许久,便也凑到了纸条旁。
他一眼扫过,念出了声。
“哥哥画笔下的镇民太不乖了,我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我又把一个受写得像个攻(……
第18章 人体画展(14)
在密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颜色卡片。
而只有闻人逍和庄寒的卡片,颜色是重复的。
因为信息量过少,再加上画家混在人群中,众人几乎都掠过了这个微小的疑点。
然而也恰恰是因为这个,闻人逍才能在必死的局面里活下来。
通关无数个密室的大佬,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傻乎乎地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出去。
他甚至可以拿出这件事让盛开欠他一个人情。
盛开心中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一想到刚才他几乎有点失控,就有种莫名的荒谬感。
他想了想,暂时压下心底的烦闷,靠在一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问:
“你是怎么知道金色卡片能挡一次致命攻击的?”
闻人逍唇角一弯:
“我猜的。”
盛开:
“……”
在盛开暴起之前,闻人逍及时止损,接着自己的尾音继续说道:
“卡片只有拥有者死亡才会出现线索,我本来就想试一试,就算金色卡片没有复活功能,我也有后手。”
果然,眼前这个人通关了这么多密室,肯定搜集了许多稀有的道具,躲过一两次致命伤害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在盛开眼中,闻人逍的行为就像一个谜题,有时他会若有若无地对盛开露出几分亲近感,有时又跟躲在迷雾背后似的,旁人能依稀看见点轮廓,却让人只觉得疏离。
盛开微微一哂,将纸条扔进闻人逍怀中,抱臂道:
“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现在那个男人应该还在。”
闻人逍温温柔柔地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近乎冷酷,“等他杀够了,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这个蓝色空间将外面的世界隔离开,连带着里面的时间也慢下来不少。
外面的白色房间里,沈修已死,只剩下一个庄寒凶多吉少。
徐知风尚且受制于天幕的规则,为了将众人一网打尽才触发死局,估计此刻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盛开从第一次见到闻人逍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个冷漠的人,虽然有温文尔雅的外表作为掩饰,但骗不了他这个同类。
他叹了口气,看着闻人逍翡翠石一样的眼睛,说:
“那你呆在这里,我出去。”
闻人逍愣了一瞬,却只是波澜不惊地笑了笑,抬手点开了腕间的蓝色光标。
顷刻间,蓝光飞快地被吸入其中,方正的空间像被扭曲一般,荡起一圈圈波纹。
盛开长腿刚迈出去,抬头就看见一个血人挡在徐知风,不,画家瑞琪的前面,对面那个蜡像男人的手正插在血人的胸口处,鲜血淋漓。
蜡像男人的手在血人胸膛中搅弄了几下,灰败的脸上似乎露出一种名叫狂热的东西。
分明已经是骨骼和血肉分离的血人,胸口处竟仍有一颗火热的心脏。
它被蜡像男人掏出来之时,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然而紧接着,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那颗心脏的血色逐渐淡去,变成乌木般的颜色,形状也被悄然改变。
最后落在男人手中的,是一个纹着蔷薇金纹的黑色盒子。
盛开恍然间明白过,之前蜡像男人执着要掏出每一个人的心脏,并不是天幕给他的强行设定。
他只想要找到一件东西。
潘多拉魔盒。
原来不止是参与密室考核的人想要得到潘多拉魔盒,就连密室里的NPC也想要得到么?
在穆黎提到NPC可以来到失乐园居住的时候,盛开就一直有一个疑问,通常游戏里的NPC,只会反复实行同一个指令,就像一个事先设定好的程序,不会做多余的动作。
可这样的话,他们就算来到失乐园又有什么意义?
然而盛开进入到密室以来,从血人到这些蜡像,以及玻璃柜里的人,甚至是疑似NPC的庄寒,似乎都有着清醒的神志。
他们只是被困在了天幕设定的密室规则里,就像……
失乐园里的他们。
盛开心中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会不会密室里的NPC,也可以用某种办法去到失乐园,就像失乐园里的他们,穷尽办法也要去到伊甸园里一样?
一阵狂笑打断了盛开的思路。
他视线一转,就见蜡像男人怀揣着潘多拉魔盒,桀笑两声,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跳下了高台,一溜烟地钻进了通道,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闻人逍此时也赶了出来,二话不说就尾随着蜡像男人而去。
然而那边火急火燎,盛开却只是瞟了一眼,转而蹲在了奄奄一息的血人身边。
他的胸口起伏不大,已经气若游丝。
盛开以为这个血人近乎死人,没想到除了外表吓人些外,其他地方竟然跟正常人差不多。
瑞琪恢复了少女的模样,只怔怔地看着血人,眼眶晕开了一圈骇人的红,不多时,一连串的泪水就从中砸落下去。
泪水是湿咸的,落在血人身上,又顺着残存的血肉流下。
安静的室内,唯有瑞琪的抽泣。
心脏明明都离体了,血人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从漏风的胸口处掏出了一把蓝色的钥匙,递给近在咫尺的盛开。
盛开却没有接,他居高临下,看了血人许久,才蓦然出声道:
“你是瑞琪的哥哥?”
血人喉中溢出一声呻吟,手臂无力支撑,重重地落回了地面。
瑞琪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少女也不管血人身上的污渍,上前拥住他的身体,哭的撕心裂肺:
“你为什么要跑出来,天幕说了!
只要他们全死了,你就可以重新活过来了!”
血人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他空洞的眼眶里什么也不剩,只有凛凛的白骨,嵌着没有完全剥离下来的血肉,想来这人变成这幅样子,肯定经历了异常的痛苦。
他躺在瑞琪的臂弯里,无意识地痉挛了片刻,就再没了动静。
瑞琪放声嚎哭。
盛开垂着眼,见闻人逍空手而归,就知道那个蜡像男人肯定是逃脱了。
于是他从血人手中拿起那把蓝色的钥匙,说:
“走吧,去顶楼。”
顶楼,也就是他们从未到过的蓝色楼层,也是闻人逍曾经说过的出口。
彭罗斯阶梯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去到蓝色楼层。
可瑞琪却一动不动。
她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没有力气与精力再去管其他的事,只呆坐在血人的尸体旁边,转为无声地流泪。
盛开走了几步,回头道:
“你哥哥把钥匙给我,说明他想让我们带你离开这个密室。”
白色房间的灯光依旧惨淡,照射在瑞琪金色的卷发上,泛着金属性的冷光。
盛开的目光落在上面,又慢慢移开,一语双关: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人啊,要向前看。”
瑞琪肩膀一个瑟缩,似乎被盛开劝服,她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血人一眼,跟上了盛开的步伐。
盛开走在最前面,闻人逍却没有跟上,只是让两位女士走在中间,自己落在了队伍的末端。
事情仿佛明朗起来。
血人是瑞琪的哥哥,姓名不明,在奥维尔小镇的那场大火中变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瑞琪跟天幕达成协议,成为密室里的一个NPC,并且极力让参与这次审核的人死在密室里。
如果达成,天幕就可以将瑞琪的哥哥恢复原貌。
然而其中出了点岔子,瑞琪铤而走险想利用蜡像死局杀了盛开他们,但同时也将自己置入了危险之地。
血人不忍妹妹死去,出现供出了潘多拉魔盒,引走了那个蜡像男人。
画家就是瑞琪这一点,盛开是可以确定的。
白色房间里的柜中人以及蜡像,就是画家瑞琪的杰作,她把这个封闭的大楼置办成一个生动的人体画展,等待着参与审核的人羊入虎口。
但疑点也是有的。
奥维尔小镇里的那场大火到底是谁放的?
是画家瑞琪还是画家五个好友里那个叛徒?
瑞琪的哥哥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