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他流血,怎么会到了宁前辈嘴边?
宁隐起身理了理衣襟,心中纳闷儿,清音下的指令是让他杀人,按理说被魔气控制的人是会绝对服从命令的,怎么到季江这就变成了如此行径?
难不成这是另一种杀人方式?
宁隐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惊到,不自然的低头咳嗽一声。
“宁前辈,您的衣服怎么破了?”
宁隐又把?自己衣襟往前拽了拽,“被一只大?狗咬的。”
季江茫然的看向周遭,这里除了一副棋盘外,什?么都没有,何谈有狗。
宁隐没有再同他继续这个问题,全部心神都附于棋盘之上。当前的棋局黑白?两方势均力敌,处于平局,很难再有分出胜负一说。
“难道要下赢这盘棋才能找到云凤戟?”
季江俯身在棋盘前想看个究竟,可无奈肚子里墨水不够,对棋艺也不甚精通,只能看个热闹。
“但?是宁前辈您看,是要哪一方赢才可以?”
宁隐盯着棋盘,脑海中迅速浮现起藏宝图上的符文,符文连成一线形成了北斗七星的法阵。
原来棋局只是障眼法,根本?还是要摆阵。
宁隐执起一枚黑子放入棋盘中,子落之时,棋盘突然升起,缓缓露出一方石台,三?尺长的三?叉云凤戟现于眼前,金龙由下至上盘绕至戟刃,龙头吐珠,泛有银光。
季江握住戟身,一把?提起,“果然是神兵利器。”
“此战戟由玄铁铸成,非一般人等可拿起。”
说话间?,宁隐一掌打向身侧石壁,泥土瞬间?分崩滑落,石门翻转,两人趁机回到了方才的金库。
戚勤见到他们归来,大?喜过?望,再见季江手上的云凤戟更是喜不自胜。
“太?好了,宁公子,你我可以出去交差了。”
宁隐瞧了眼战戟,浅笑道,“宁某有个不情之请,此物对我们有很重要的意义,不知戚公子能否让我二人将?其带走。”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戚勤不答应,他们只好用抢的。
岂料戚勤听后乐呵呵的说道,“宁公子想要尽管拿去,寻找云凤戟一事本?就是为了竞选城主之位,如今任务已完成,这战戟交由二位便是。”
宁隐未曾想如此容易,颔首道,“那就多谢戚公子了。”
“哪里哪里。”戚勤看向季江时,仍心有余悸,试探性的问了句,“季公子无碍了?”
季江闻言皱了皱眉,不明所以,“我?我很好啊。”
戚勤指着他的脖子,“季公子被什?么东西?咬了?”
季江猛的捂住脖子,目光扫向身边人,“是被咬的吗?”
“宁公子的衣服怎么破了?”
宁隐别过?头,掩住衣襟,“也是被咬的。”
戚勤听的云里雾里,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二位可是遇到了怪物?”
“我们快些出去,云音老板还在外面等着了。”宁隐着实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话锋一转,“戚公子早些复命的好。”
云凤戟一出世,戚勤的城主之位再无动摇,不日?便将?举办继任大?典。两人本?想在典礼前辞行,却?被戚勤盛情挽留到大?典之后。
典礼当天,自清晨开始,云华城的街市上就热闹非凡,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百姓们都为新城主继任而欢欣庆祝。两人吃完宴席回来已经?是傍晚时分,本?以为街市上会清静一些,没想到夜晚的长街比白?日?更加热闹,到处张灯结彩,姹紫嫣红。街市上人头攒动,茶楼、商铺门前排起长队,街边的杂耍表演更是围满了人。
宁隐不禁感叹,“没想到城主继任大?典如此隆重。”
“公子有所不知,今天不仅是咱新城主继任的日?子,还是咱云华城的夜缘节。”
宁隐低头一瞧,“小师父,又出来做生意?”
小和尚行了一礼,“阿弥陀佛,像这种过?节的时候正是做生意的好时机。”
季江瞄一眼他背后的竹篓,“今天卖什?么?”
小和尚往竹篓里瞧了瞧存货,“今天卖的主要是红丝绕,还有各种各样的花。”
“你那不就是一根红绳吗?”季江嫌弃的说道。
“公子可不要小看咱这红丝绕,这可是我师父从月老树那里求来的,只要被这细小的红绳一绕,终此一生便再也分不开了。”
宁隐随手拿起一朵鲜花,“你方才说今天是什?么节?”
“是夜缘节,这一天晚上,家家户户都会亮长明灯,是为了讨好彩头。年轻男女?会在这一天与心仪的人互诉衷肠,定下情缘,故称为夜缘。”
季江依旧瞪着小和尚手里的红绳,“真有这么灵验?”
“当然了。”
季江拧眉,“我不信。”
小和尚当即拿出一根红绳绕到他手上,接着将?另一端缠在宁隐手腕上,不过?眨眼的功夫,红绳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这就是绑上了。”小和尚伸出手,“价钱不贵,也就五两银子。”
宁隐盯着自己手腕,翻来覆去的瞧,没想到过?了千年,出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小师父,红绳呢?”
“已经?系上了,就看不见了。”小和尚眨巴着大?眼睛,无辜道,“这东西?没有什?么副作用,也就是缠了红丝绕的两人此生会对彼此忠贞,不会再与他人结为连理。若是想解开嘛,只能等其中一方死掉了。”
宁隐:“……”
你还不如叫它忠贞线。
季江放了一块碎银子在小和尚掌心,“不用找了。”
小和尚将?银子丢入布袋中,笑容灿烂,“多谢公子慷慨!公子要不再看看花?”
“花就不必了,小师父你继续,我们先?行一步。”说着,宁隐拽住季江的胳膊拖着人往前走。
这小和尚比那奸商还会做生意。
两人到了一簇人群前,台子上是杂技班子在表演,引得?围观的百姓一阵阵惊呼。宁隐松了手,盯着台上瞧,而季江却?一直盯着他的侧颜。
“宁前辈,我脖子上的齿痕好像下不去了。”
宁隐老脸一红,好在被夜色掩去,咳嗽道,“什?么,什?么齿痕。”
季江扒开衣领,露出脖子上的痕迹,“就是这个。”
宁隐匆匆扫一眼,好像他咬的是急了些。
“宁前辈您说,这是被谁咬的呢?”
宁隐梗着脖子不回头,“我怎么知道。”
季江摩挲着齿痕,腼腆的笑了笑,未做言语。
此时台上突然抬出了一个一人高的木箱子,班主带头拍掌,扬声道,“诸位,下面要给大?家表演一个眨眼换装,请一位兄台上来配合一下,有没有人自告奋勇?”
一众年轻小伙对着台上的花衣姑娘争相举手,可姑娘却?一眼望见了人群最外侧的那抹红色。
“请这位红衣公子上台来。”
宁隐闻声一愣,紧接着人群中让出一条路,涌上来的人有男有女?,他们将?花环套在宁隐脖子上,将?人簇拥上台。
“你们找我?”
姑娘脸上染了红霞,盈盈拜道,“请公子进入这箱子内。”
季江在台下望着,眼睛都不眨一下,突然感到身后有人,猛的转头,却?见身后站着的是知音阁的云音。
“云音老板?”
云音莞尔一笑,“见过?季公子。”
“云老板怎的独自在此地?”
“我本?是来凑个热闹。”云音轻叹道,“好久没到街上来转转了,每年都有夜缘节,我却?是过?了十年才又见着。我与二位相识一场,这里有份礼物交给季公子,想来一定对公子助益非常,还望笑纳。”
季江接过?锦盒,打开一瞧,只见里面整齐的放着三?本?书册,“这是……”
他随手翻开,瞬间?红透了耳根。
第34章 云华城(十四)
季江赶忙合上书册,不自?然?的说道,“我并没有想……”
“季公子不必解释。”云音了然?的笑笑,一副过来人模样语重心长道,“我看得出来,你?对那宁公子有心思?,宁公子瞧着也不是?无意的。只是?尚缺契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相信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季江被戳中心思?,也不再?推辞,“多谢云音老?板。”
云音低头浅笑,“不必谢我,不过举手之劳。这三册话本里从初识到你?来我往,再?到房中术都有详细的讲解和图示,相信季公子一定会有所收获。”
季江脸上的热度未退,被云音这么直白挑明,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些画面,不禁连脖子都染了红。
“云音老?板还真是?……”
云音反倒大?方应道,“放浪是?吗?对于我们这样的人,不算什么了。我这里还有一事相托,话本就当是?谢礼。”
说着,云音自?怀中取出一只银镯,“我今生大?概都不会离开知音阁,如果可以请将此物?带上路。我知道两?位公子不是?等闲之辈,没准儿有一天会去?到凡人去?不了的地方。若遇上一个叫仁心的人,就替我把?这镯子还给他。”
季江接过镯子,在其?内侧瞧见一个仁字。
“好,我应下了。”
云音略一颔首,“如此多谢季公子,不打扰二位雅兴,告辞。”
言罢,他转身离去?,不多会儿功夫身影便消失在人海中。此时,台上的表演正进行到紧要关头,宁隐已经进了木箱,花衣姑娘在箱子旁转来转去?好像施法一样。
“下面就是?揭晓惊喜的时刻,来看我们的红衣公子如何变成翩翩白衣!”
随着一声开箱的号令,木箱旁的两?个人同时掀开盖子,却?引来台下一片哗然?。
“人呢?刚才?那位公子呢?”
“不是?说要变衣服?怎么人都变没了?”
姑娘往翻来覆去?的查看,急出了一头的汗,“这不可能啊。”
突然?,一人飞身上台,一脚踏在木箱上,横过剑鞘抵在姑娘面前。
“你?把?人弄哪去?了?”
花衣姑娘大?惊失色,连连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后?面没有暗道,人不可能没的。”
季江凝了眉,见她确实只是?个凡人,纵身一跃飞出了人群。
“宁前辈!您在哪?”
季江沿着长街将有酒有茶有甜食的地方都转了个遍,还是?没寻见半点宁隐的踪迹。
季江四处张望,心下焦急,握剑的手都捏出了印子。
“别找了,傻小子,在这呢。”
季江豁然?转头,就见于灯火阑珊处,一袭红衣,长身玉立。
宁隐手里托着一包凤梨酥,朝着他走过来,“人多了太麻烦,只好箱遁了。新鲜出锅的,你?尝一块?”
他的凤梨酥还没送出去?,突然?被冲上来的季江抱个满怀,手上的凤梨酥不幸掉到了地上。
“宁前辈,您去?哪了?我找您找了好久。”
季江抱到人就不撒手,埋首于对方颈窝间,不自?觉的轻蹭。
宁隐举起手又放下,最后?拍了拍他的背,“我买了点心回来就去?找你?,哪知你?不见了。你?到底还让不让我吃点心了。”
季江不舍的松开怀中人,目光留恋,讪讪道,“宁前辈您吃吧。”
宁隐无奈的叹声气,突然?把?一块凤梨酥塞进季江的嘴里,“甜吧?”
季江两?颊鼓鼓,说不出话,只得一个劲儿点头。见宁隐抱着点心转身就走,他立马追上。
两?人凭借云风戟寻到新的方向?后?便即刻启程。临近目标时,宁隐奢侈了一把?,花银子顾了一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进了天纪城地界,宝器的指示也就此消失。
宁隐掀开帘子扫一眼街上,见街旁的店铺多是?卖兵刃的,甚少能瞧见胭脂水粉,绫罗绸缎。
“这里是?座武城啊。”
季江也同他瞧了一眼车外,“我听师父说,天纪城素来以兵刃为主,不少铸剑人聚集此处,打造神兵利器是?他们毕生追求。”
“那里怎么聚集了这么多人?”
顺着宁隐所指的方向?,石墙上高高悬着一张告示,周遭围满了百姓,对着告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没想到许家老?爷平时广做善事,居然?是?这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他做善事是?为了抵消自?己犯下的罪孽,只可惜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妪连连摇头,“当真是?许家老?爷做的吗?可是?许家前不久还给我们这些孤寡发了粮食,许老?爷待人亲和,根本不像是?坏人,更?不可能和妖怪勾结啊。”
站在告示旁边的护卫忽然?大?声呵斥道,“那你?是?说居掌门在胡说八道?没看那告示上写的清清楚楚,许家引了妖邪入城,残害那么多百姓,许家一族早都妖化。如今居掌门替□□道,灭了许家也是?为保全整个天纪城。”
宁隐细观那告文,“通缉令?”他收回视线,问向?季江,“你?师父可曾提过什么居掌门?”
季江稍作回想,摇头道,“不曾提过。”
人越聚越多,大?都是?在声讨许家一族人面兽心,偶有质疑声很快被淹没。
宁隐支着下颌,歪头看了一会儿。
哪里跑出来一个居掌门,又不知是?何门何派。
“先去?找家客栈住下。”
车夫应道,“小的知道前边有一家客栈,南来北往的都下榻在那。”
宁隐放了帘子,“行,就去?那里。”
“宁前辈,用点心吗?还是?等到了客栈再?点饭菜?”季江捧着油纸包,乖巧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