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隐借了一根指头,勾住小孩儿?的手,逗他玩耍,顺便分?心?回应道,“不是什么大生意,卖些字画而?已。”
“字画?何人的?”
“宁某不才,是自己?所写所画。”
季江接过话茬继续道,“不少?人慕名而?来,求宁兄的亲笔画作,至今还有很多人都没排上号,实为?一画千金难求。”
顾义一听,似乎是来了兴致,“哦?不知宁公子在画上落的何名?”
“隐士。”
话本为?无名,画作为?隐士,任谁也想不到这都是一个?人。
顾义登时拍掌,“原来是隐士,云湖图是出?自宁公子之手?”
“正是。”他在云华城卖的画都传到天纪城了?
“太好了!”顾义一改方才的淡定,双目明亮,稍显激动,“我早就仰慕宁公子大作了,眼下?还有一事想摆脱公子,酬劳都好商量。”
没想到他这样平平无奇的谋生技艺成了一块敲门砖。
“顾公子请讲。”
“十日?之后?是家师的寿辰,我想请一位名画师上门替家师画一幅贺寿图,最好能将他老?人家的神韵还原,不知宁公子可否接此任?”
他还愁没有借口登门了,这借口就送上了门。
宁隐含笑道,“自然愿意效劳。”
顾义抚掌,让人拿了定金,“还望宁公子收下?,等事成之后?会有重金酬谢。”
宁隐使了个?眼色,季江立即将银两收好。
因着琼茵派突然有弟子来传信,顾义师兄弟与他们定下?上门作画的日?子后?便匆匆离去。两人带着一个?娃娃,行走多有不便,随后?也返回了客栈。正巧碰上复命而?归的小二,得知奶妈已经找到了,两人俱是送了一口气。可他们只有一间上房,让奶妈和孩子住在何处成了问题。
宁隐思索片刻,“不如在外?间加个?床。”
季江一听忙冲小二眨了下?眼,“今早好像听闻有人退房了,是不是?”
小二赶忙应承,“是的,有客人刚走,正好腾出?一间上房。”
“就让奶妈带着小虞住一间好了。”
这俩人一搭一唱,宁隐皱了皱眉,直觉哪里有问题,但没有细究。
终于,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宁隐靠在床头凝思,季江站在床畔直勾勾的瞧着,想上床又不敢动。
宁隐缓缓抬眼,瞧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想说什么?”
“宁前辈,偏榻太硬,我可不可以来这边睡?”
宁隐默不作声,往床里头挪了挪,腾出?一人的地方。季江一看?,随即喜上眉梢,登时爬上床榻,三下?五除二脱了外?袍乖巧躺好。宁隐见?他双眸亮晶晶的依旧盯着自己?瞧,好像在期盼什么,不由咳嗽两声。
“怎么还不睡,难不成还要我讲睡前故事给你听?”
季江满心?欢喜,根本毫无睡意,“宁前辈讲一讲小时候的事情吧?作为?交换,我也和宁前辈说一说我小时候的事情。”
谁想交流小时候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腹诽,宁隐还是在季江殷切期待的目光中,缓缓道来。
“尚在山林间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成日?吃睡,仗着有几百年?的道行在山里作威作福。那些老?虎孤狼见?我都绕着走,许久没有妖敢近前。一开始还觉得好玩,后?来见?到两个?上山砍柴的少?年?,他们结伴而?行,虽然是要做砍柴这等枯燥无味的事,可他们有说有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宁隐回忆着,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意,“我当时就想,凡人好像很容易高兴,不知道山下?的世界是如何的。”
季江眨了眨眼,“然后?宁前辈就下?山了?”
“下?山后?,我身无分?文?,瞧见?一户人家开粮放粥,心?想怎么还有这等好事,于是就去凑了热闹。然后?我瞧见?一个?人,明明是无功力傍身的一介凡人,站在那却让人有种?值得信赖的威严。我混进了这户人家,成了一名后?院小厮。”
季江听得认真,“再然后?呢?”
“再然后?,混了一阵子混不下?去了,我就回了山里。”宁隐快速转移话题,“该你了。”
“啊?哦。”季江还没听够,但是也不敢追问,于是老?老?实实讲起了自己?,“爷爷在的时候,总给我讲以前的一些传说,天上地下?,讲的可逼真了。包括,包括妖王的事,都是爷爷告诉我的。后?来爷爷不知去了哪里,再也没回来过。”
宁隐见?他神色怅然,突然道,“时间不早了,快些睡。”说罢,便弹指熄了灯火。
季江侧过身,脑海里浮现话本上的秘诀,要增加肢体接触,可如何名正言顺的接触?
他咽了咽口水,突然倾身将人抱住,低头埋在其颈窝间。
宁隐身子一僵,扒拉一下?他的手没扒拉开,“干什么不睡觉?”
“宁前辈,我冷。”声音透着颤音,好似真的被冻着了一般。
这小子明明身体像个?火炉一般,贴上他将他也传的燥热难耐,居然还敢声称自己?冷。
宁隐不适的动了动,身后?人却抱他抱的更紧。
“小时候,我一冷,就这样抱着爷爷睡。”
敢情他是又升辈分?了?
宁隐放任了他的所作所为?,季江心?中欢喜的紧,在颈窝处如小猫轻蹭。
“要抱就老?实抱着,别乱动。”
宁隐被他蹭的心?神不宁,不该认为?小虞难缠,这个?大的更难缠。
季江偷偷扬唇,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脖子上的齿印下?不去了,宁前辈是不是该赔我?”
第38章 天纪城(四)
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耳后,惹得人心?痒,宁隐禁不住挣动了下?,身后人就?跟贴在?他身上一样难舍难分。
齿痕是他的这件事躲是躲不过去了,与其打太极不如就?大方承认,量这小鬼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你要怎么赔?难不成你咬一个?回来?”宁隐理?直气壮的问道。
季江低笑了声,“这可是宁前辈您自己说的。”
说话间,宁隐忽觉脖颈贴上来一片柔软,登时回身将?人推开。
“去偏榻睡。”
被?赶下?床的季江可怜巴巴的蹲在?床畔,上不去床榻,也不肯走,就?这么死死盯住榻上的人。
“宁前辈,我开玩笑的,我不咬您。”
任凭身后人说什么,宁隐都只用后脑勺对着他。在?季江看?不到的地方,宁隐双颊泛红,气息不稳,明显是被?撩拨的模样。
他好歹是个?前任妖王,怎么能动不动就?被?一个?毛头小子撩的心?跳加速,手心?出汗,简直是丢人。
沉了一会儿,身后没有声音了,宁隐以为?人已?经去了偏榻,悄悄回过头。哪知季江依旧守在?床边,不让他上床,他就?靠在?床沿,头一点?一点?的眼看?就?要栽倒。
宁隐长叹一声,其他的暂且不提,这个?小鬼必然是他命中克星。
“别蹲着了,上来。”
季江闻言,立马抬头,难掩惊喜,“宁前辈您不生?气了?”
“再多说一句,就?继续蹲着吧。”
季江从善如流,闭嘴上榻,与宁隐隔着少许的距离。
宁隐重新阖上眼,本以为?那小鬼得了教训一定会老老实实的睡觉,没想到不到片刻功夫,人又贴了上来。
“你……”
“宁前辈,我就?是冷,不干别的。”季江语气委屈且固执,一旦将?人抱到手了,想让他近在?咫尺不能碰,实在?是如同拿羽毛在?心?上瘙痒,比那酷刑还难耐。
正?所谓得寸进尺,打蛇上棍,宁隐当下?深有体会。
他索性默不作声,任季江像个?八爪鱼一般的抱了他一晚上。
次日,琼茵派来了人,由冯臻亲自领路,两人上了马车一同前往城西的琼茵府邸。
琼茵派不愧为?天纪城享誉盛名的大门派,自他们进入大门以来,所见之处皆是一片威严庄重,院中用千斤石打造了剑阵,在?一片繁花似锦当中尤为?瞩目。
两人经过长廊,远望池塘边的假山石,上面刻有七式基础剑招,详细的动作图解,山石旁有三排年纪较轻的弟子照图操练。
一众人等行至后院,顾义早早在?院门前等候,见到两人小施一礼,“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了,还请宁公子单独前往,季公子请随我去偏厅等候。”
“宁前辈。”季江看?向宁隐,未有动作。
宁隐冲他点?下?头,“去吧,不会太长时间。”
顾义拱手道,“多谢体恤,宁公子请进。”
房门缓缓打开,宁隐掀开珠帘,只见书房桌案后,一人正?襟危坐,手上执笔正?在?龙飞凤舞的写着什么。似是听到动静,那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同样显得威严凌厉的脸,眼角吊楣,眼下?三分留有一道细长的疤痕,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令人生?畏。
就?是这样一张脸,面对宁隐时,突然露出了一个?能称得上是和煦慈祥的笑容。
“这位便是宁公子了吧,快请坐。”
宁隐略一颔首,走向早已?备好的座位。
“听我那两个?徒弟说,宁公子乃是赫赫有名的画师,隐士,我对公子的画作也是慕名已?久,这次要劳烦宁公子了。”
人长得虽凶,态度却和善的很,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宁隐笑笑,“居掌门客气了。”
“宁公子需要我如何配合?我们现在?便开始?”
寒暄时,宁隐已?经拿起了笔,“居掌门只管坐着便可,无需再做什么。”
书房中寂静如斯,他作画作的专注,似是心?无旁骛,实则在?详细记下?居掌门的容貌外?,他也暗自探查了此人周身的气息,却有仙气环绕,是修仙中人,但又与修士有所不同。
此人仙气浑浊,好像是混入了旁门左道的修炼方法,分不清到底混入了何种气息。
堂堂仙派掌门要通过旁门来提升修为?,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我见宁公子气质不凡,不像是生?意人,倒像是隐世的高人。”
宁隐继续作画,只言道,“居掌门谬赞了,我只不过是个?画画的,哪里?是什么高人。”
居掌门打量着宁隐,“兴许是宁公子的相貌得天独厚,才给人这种错觉的吧。”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宁隐停了笔,抬头道,“今日已?完成,待我回去细琢,三日后,居掌门可派人来取。”
“有劳宁公子。”
他出来后被?人领到偏厅,季江早早在?那边等候,一见他进门忙起身迎过来。
“请两位在?此稍后,顾师兄和冯师弟现有要事,待会儿就?会过来。”小弟子给两人上好茶便退出门去,带上了房门。
屋中只剩下?两人时,季江压低了声音说道,“宁前辈,我方才去偏院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像是兵器库,但我在?兵刃架后发现了一道石门,只是时间太短没有找到开启的方法。”
两人对了一个?眼色,趁着门外?只有一个?小弟子把手,相继从窗子跃出,一路顺着季江探的方向找到了兵器库。
木架上尽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锦盒中收藏了各种各样的暗器,任谁瞧了都会被?这样的五花八门的兵器晃了眼,根本顾不得其背后会隐藏什么。
两人绕到最后一排木架前,季江推开架子,露出隐藏的石门。这石门与他们在?云华城迷宫见到的如出一辙,周遭看?不出半点?机关的痕迹。
宁隐拍了拍墙壁,都是实心?的。
“分头找。”
按照往日的经验,开门的机关一般都是动屋子里?的某个?物?件,而这里?最多的便是兵刃。
就?在?他们寻找机关的间隙,忽闻门外?有人经过,两人停下?动作,倚门细听。
“小师弟的功课又被?师父批评了,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能出门去逍遥了。”
“就?算大师兄替他作掩护也没能逃过师父的眼睛。”
“行了行了,快别闲聊了,大师兄从师父那出来说是马上去偏厅送客,会经过练武堂,咱快回去别叫师兄发现,又得抄写心?法了。”
两人相视一眼,随即将?兵器库中所有东西恢复原位。赶回偏厅时,顾义正?好刚到门口。宁隐端坐在?太师椅上,小口品着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阿臻他有功课需要完成,暂时无法前来,由我先送两位出去。”
宁隐缓缓起身,“有劳顾公子。”
方才去地牢时,他隐隐觉出有一股魔气自石门内散出。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只好先行退出,司机再探。
两人一回到客栈,奶娘抱着小虞就?迎了出来,小孩儿哇哇的哭个?不停,奶娘一直拍哄都不见哭声停止。
“两位公子可算是回来了,小少爷哭个?不停,怎么哄都不行。”
“这是怎么了?”宁隐低头瞧了眼小孩儿,“饿了还是尿了?”
“奶已?经喂过了,尿布也刚换完,我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宁隐寻思半天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犹豫道,“莫非是想要玩具?”
“城南面有一家?卖小孩玩意儿的铺子,从客栈出去穿过两条街就?是。”
季江当即道,“我去买。”
婴儿的哭声持续不止,只是比刚进门的时候稍低了一些。奶娘抱着孩子在?屋中来回踱步,轻声哼着儿歌,哭声本来渐渐转低,却突然间回升,震的人天灵盖都疼。
宁隐被?他吵的什么都想不下?去了,“把他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