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沈空知并无太多讶异,只是眉尾一挑,戏谑道:“哟,这不是还在生闷气的大魔王吗,怎么这会儿又不气了?”
萧长夙的表情说不上好,但比刚才是明朗多了。
这会儿揽着人眉眼间淌着无奈:“在做出决定之前,先想想我。”
他并没有将意思说的很明白,但沈空知已经知道了。
虽然想到前世他和玄折君同归于尽前并未和自己打过招呼,可现在想想却是也觉得不以为然了。
总归这一次,无论要牺牲的人是谁,他都不会允许是萧长夙。
赵星河一行人到达正殿后,先同凤邬说明了玄鸣此次的来意。
因为玄鸣身份太过于敏感的缘故,故重安这会儿只得挡在他的身前,将一脸愤怒的凤峪阻隔在范围之外。
凤峪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先前在乾坤楼亲眼目睹自己一直相信的伙伴将剑刺入沈空知的身体中,现在已经很难对这人建立起信任。
虽说后面听了玄折君附身在玄鸣身上的消息,一时间却也难以平静情绪。
不过凤邬好歹是个现任魔王,也是见过世面的,听了这消息后微微惊愕一瞬,继而便很快开始询问起来解决的方法。
玄鸣想到自己方才只和沈空知说过这些,现在索性趁着大家都在又将自己从古籍中找寻到的法宝分享给了在座的人。
“此物名为铜灵鼎,据说千百年前曾出现过,不过现在已经消失在世间。”
“一个消失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东西,哪能说找着就找着呢?”
柳若歌颇为慵懒地靠在梨花木椅子上,说话时漫不经心,其中不乏刻意的挤兑。
玄鸣闻言抬眸看向他,眼底闪过几分暗意。
“若歌仙尊说得对,但现在这是对付玄折君最有效的方法,大家都不想看见人界和魔界再发生动乱,我也不想再体会被他操纵身体的感觉。”
他说完,故重安也叹口气道:“玄鸣说得对,能将玄折君的灵魂封印是最好的办法。”
“重安!”柳若歌忽然开口,声音冰冷带刺:“你是站哪边的?”
故重安表情一变,连忙抱拳俯身:“柳师叔,我只是......”场面一度胶着,凤邬见气氛如此尴尬,索性开口道:“铜灵鼎的所在,魔族的古籍中可能有过记载。”
“哥,我怎么不知道?”凤峪这会儿感觉到大殿中气氛剑拔弩张,索性也不管这些,转身专心开始分析起了线索。
凤邬缓缓站起身,像是在沉思。
“铜灵鼎原本便是魔族圣物,我记得书中曾记载过,魔王手执铜灵鼎封印妖族恶魂,后将其藏在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赵星河抬手在柳若歌的肩上轻拍两下,示意他安静下来,接着才开始认真接话:“可魔王早已更换了不知几代,书中可曾详细写过是哪一任魔尊呢?”
这次不等凤邬接话,门口便传来低沉有力的脚步声。
“铜灵鼎?这东西倒是许多年未见过了,若是要回忆埋在哪了,还真有些费劲。”
“萧掌门一一”赵星河看见来人,习惯性唤了这么一声后才忽然想起自己在沈空知幻化出的镜像中看见的。
旁边的故重安这会儿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看着沈空知发愣。
“还是喊萧掌门吧,毕竟我现在已经不是魔王了。”萧长夙侧眸看向沈空知。
不过沈空知却没看他,而是疑惑问:“铜灵鼎是被你给藏起来了?”
“嗯......”萧长夙缓缓走到正殿主位坐下,认真思索后才点头道:“记得像是在后山找了个地方埋了,不过具体位置倒是记不大清楚。”
“赶紧想。”沈空知撇他一眼,接着坐下一转头对上的便是故重安匆忙移开的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向来依赖自己的徒儿忽然这样生分的模样,心底居然是升腾起了些许落差。
可很快他便发现不仅仅是故重安,就连赵星河和柳若歌在视线同他交汇的时候都显得不太自然。
看来得找时间跟这几人好好聊聊才行啊。
他这么无奈地想着,等好不容易从悲伤中回过神来,却忽然听见大殿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那声音沉闷而又凌厉,伴随着魔族士兵的惊叫声音。
“出事了!”
凤峪第一个飞身出去,接着便发出了一声惊呼:“玄跃来啦!”
殿内的人皆是一惊,齐齐朝着门外冲去。
沈空知在准备快步出去时看见玄鸣一脸错愕地站在原地,又觉得自己将他留在殿内似乎也不太安全。思忖片刻索性把人给带上一起去了殿外。
原本以为玄跃敢到魔族来闹事,肯定是带了不少精兵和死尸。
可没想到他一出去,入眼便是玄跃一个人被魔族士兵团团围住的模样。
“你来我们魔族干嘛!”凤峪一脸不爽:“来就来吧,还一个人来,这是看不起谁啊!”
“乖,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凤邬有些无奈地掐着自己倒霉弟弟的脖子揽至身后,这才居高临下地看着玄跃开口: “你一个人就敢来?”
“我不是来找你的!”玄跃被一群士兵围住,面上却丝毫不显惧色。
他当然不是来找凤邬的,玄跃此次前来要找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不过这时候沈空知明显察觉到玄鸣后退一步的动作,便知晓玄跃也是站在玄折君阵营上的人了。
“抱歉,魔王宫今日不接客,你还是请回吧。”
他往前一步将玄鸣挡在身后,看向玄跃的目光冰冷无情。
看见玄鸣也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模样,玄跃眸色闪烁一下,显然也有些错愕起来。
“我不是来同你们作对的。”
“哦?”柳若歌抽出自己的长剑,修长指节在其上轻轻抚摸而下,姿态像是下一秒就要将那泛着光的剑刃刺入他的心脏。
“不是来同我们作对,难不成是来帮我们的?”
他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调侃,可玄跃却难得没有反驳,而是咬着牙道:“我愿意帮你们稳住我父亲。”
沈空知眸色一变,顿时感到不可置信起来。
“玄跃殿下,您这是在骗哪家的三岁小孩呢?”柳若歌的手也是一顿,继而扯开嘴角讽刺地笑了。
玄跃却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变化表情,而是相当认真地同他们谈判:“我句句是真,先前做过的事情是我错了。”
大家都是一脸的不信任,沈空知蹙紧眉头正要开口,却忽然感觉前面的萧长夙牵住了自己的手。
紧接着,他的声音沉沉响起:“你为何忽然改变想法?”
说到这他又顿了顿,继而补充道:“你应当知晓,若是你假意倒戈,会被我们看出来。”
玄跃的眼底闪过几分犹疑,像是在思索自己是否应该将真实意图说出来。
可面对着一行人满脸的不信任,他还是抬眸看向了沈空知背后的玄鸣。
“我为他。”
简单的三个字,莫名其妙戳中了沈空知的心。
玄鸣此时的手就搭在他的背后,他能够感觉到那只手骤然缩紧,像是在害怕,又像是不可置信。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他开口,继而又补充道:“毕竟连驱使你来的人,似乎都不是很想看见你的存在。”
玄跃蹙紧眉头,视线定格在沈空知背后,最后逐渐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我想和我弟......玄鸣聊聊。”
此话一出,身后的玄鸣又是指尖一缩。
沈空知注意到玄跃此时正看着自己,索性便转身看向玄鸣。
上下扫了一眼,玄鸣脸上的神情并显露不出多少不愿和害怕,几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要跟你聊聊,你的意向如何?”
兴许是沈空知的语气难得温柔一些,玄鸣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继而微微转头看向玄跃。
“当然,要提前和你说清楚。”沈空知眸色深沉地注视着他:“你们谈话的时候,我会在场。”
找--未等玄鸣说完,他便又补充:“或者你不想我在场的话,我可以换一个人,你觉得......让重安来怎么样?”
玄鸣殷红的瞳孔骤然一缩,其间总算是涌动上了一些惊慌失措。
半晌,他总算点头道:“那...谈谈吧。”
知晓了他的意思,沈空知转头看向玄跃,然后微微颔首示意士兵们将他押至偏殿。
玄跃随着队伍缓缓朝着偏殿走去,视线却一直定格在终于露出了面容的玄鸣身上。
“空知,你......”柳若歌看见沈空知从自己面前经过,不知为何忽然伸手抓住了他。
沈空知侧眸看他一眼,继而笑了:“师兄,我去去就回。”
话音落下,他带着玄鸣转身离幵。
他方才那师兄二字说的极其自然,柳若歌脸上虽然满是错愕,但却也不乏感动。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花园街尽头,凤邬转头正要进入正殿,却忽然发现方才站立于自己身后的萧长夙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第79章 偏殿中尽是垂落的纱幔,知道自己的存在容易打扰到他们俩,沈空知这会儿索性便坐在了偏殿中心,将那两人支去了房内。
门未关,里头两人落座后的衣料摩梭声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殿内一片寂静,他在外头等候了许久都没听见有人先开口,一时间都能想象到里头四目相对的尴尬气氛了。
好在他这会儿没什么事,也有足够的耐心。
不知等了多久,里头终于传出了玄鸣的声音:“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反正我不会再同你回妖族了。”“我此行也并非这个意图。”玄跃说的很诚恳:“我只是想帮帮你......”这句话说完,沈空知就知道要完。
果不其然,下一秒玄鸣便重重在桌面上落下一掌,继而讽刺笑道:“原先你帮着玄折君培养死尸的时候为何不犹疑,瞒着我将他魂魄注入我体内时为何不悔恨,现在说来帮助我,莫不是害怕我真将那残忍可恨的妖物给封印了吧!”
“阿鸣...”玄跃的声音中带着些无奈,很快道:“你就当是我忽然想开了,你知道的,哥哥一直对你最好他的话语被清脆的耳光声响所打断,沈空知坐在外间没回头,却也听出了里头发生了些什么。
正当他思索着是否要进去劝架,却忽然听见玄跃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未等反应过来,唇舌交缠的水泽声便伴随着抗拒动作发出的碰撞传了出来。
就在他惊愕的间隙,里头的骂声已经转换为了某种不可描述的声响。
而就在这激烈的间隙,玄跃还腾出口朝着外头喊道:“沈仙师,麻烦您出去把门带上!”
这地方还能待吗?
沈空知确定自己没有听见分毫玄鸣求助的声音,这才一个人气呼呼的出了偏殿。
外头看门的魔族士兵看见他出来还有些惊愕,想到自己倒是一走了之,留下这些兄弟在这受苦受难。他终究还是于心不忍,高抬贵手给封了个隔音的结界,这才无奈背着手转身离幵。
本来打算直接回正殿,可没曾想走到半路便看见故重安一个人站在花园中犹豫踌躇着些什么。
沈空知脚步一顿,思忖片刻还是转头朝着他走去。
兴许是听见了走近的脚步声,故重安反应过来便是一阵惊讶,继而习惯性低下头,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称谓来。
“重安,我怎么感觉你同我生分了许多?”沈空知上前将他扶起,关切地将自己心底埋藏已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听了这话后,故重安眸色变化一瞬,继而摇头道:“只是......看了那些往事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您,毕竟......”听到这沈空知心底满是无奈,他知晓故重安是个懂礼数谦逊的孩子,现在知道他身份并不仅仅是清澜宗长老后,便开始计较起这些来。
总归他也不在乎这个,索性便道:“无论如何,你还是唤我师尊。”
此话一出,故重安一直紧绷着的情绪先是忽然破了防。
“师尊__”他委委屈屈喊了这么一声,接着便快步过来将沈空知揽入怀中。
这个拥抱很紧,像是孩子在紧紧拥住自己失而复得的礼物,不含任何情欲的成分,只叫人觉得安心。
也就是这一瞬间,沈空知才忽然发觉故重安其实比自己要高出许多。
他一直将故重安当做个小孩,也习惯了他时常在自己面前露出小孩姿态,现在忽然发觉他已经这样成熟,心底居然还有些难言的落差。
“行了行了,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粘人。”
他在故重安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接着没忍住笑道:“像小元存一样。”
随着这些记忆在脑海中逐渐深刻,他也总算回忆起原先那个残缺的自己看着故重安长大时的模样。
那些记忆虽然不是完整的他所经历的,可是现在印在脑海中还是格外深刻。
就连自己当初巴巴地追随着萧长夙的回忆,也那么清楚。
未等他从回忆中抽身出来,便忽然感觉到故重安松开抱着他的手,然后有些心虚地看向他身后:“萧师叔......”“......”沈空知一惊,转头看去才发觉萧长夙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身后。
他这会儿手上拎着一个满是泥土的布袋,飘逸的衣诀丝毫未沾上污尘,可一张帅脸上的情绪却冷得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
“咳咳、重安。”沈空知看见他这表情便知道大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