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前,他拼死拼活在一线城市攒下了一栋双层公寓楼的首付,眼看着要背上几十年房贷。一穿越拥有了一座山头(不知道是不是合法占有)已经让他怅然若失之中有种复杂的惊喜感了,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拥有一座园林,也让他深刻意识到什么叫壕无人性。
周琰颇为深情地说:“师父如果愿意,也可以把它改叫做江园。”
江逾白:“......”
这种诡异的违和感来了!这和现代男方把写着女方名字的房产证直接亮出来的行为有什么区别?下一步铁定该是谈婚论嫁了吧?
只见江逾白在周琰期冀的目光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偏头,精致的眉目投下一小片朦胧的侧影,低喃道:
“江园......名字实在太难听了。”
周琰:“.................”
周琰:“师父,你就没别的想说吗?”
江逾白一顿,扭过头来:“有。”
周琰翘首以待。
江逾白:“你的私库里还有多少银子?王府是不是快破产了?需要跟闻人璩收一下保护费吗?反正他家穷得只剩钱了。”
周琰:“......师父,我真的还有钱。”还有,你跟闻人璩不是朋友吗,这么光明正大坑钱真的好吗?
江逾白:“我不信。我一回来就花了你一万两黄金,你还能有多少剩的?”说着他安慰道,“没钱也没关系,咱们日子照样过,师父接下来和你一起节俭一些就是了,你没必要为了哄师父高兴画这些钱。”
他还是很担心王府的财政状况。周琰买下这些宅院是赚了没错,但是他一年也不来琼州一趟,宅子积年累月空着,没有什么进项不说,还要花出一笔银子维修,不是得不偿失吗?
就像超市大减价,买一堆东西也是不现实的——你虽然赚了,但是你有时候并不需要这么多东西啊。四舍五入约等于花冤枉钱。
江逾白:“咱们回去之后就把它卖了吧,以后来琼州住好一点的客栈就是了。”
周琰:“......行。”
“还有一个问题。”江逾白叹了口气,悠悠指着自己,“卖宅子要宅子的主人在场,是吧?”
周琰:“......”
他忘了。江逾白的壳子已经死了,现在他师父顶着的名字是“萧睿”。虽然萧睿见人不多,但是认识他的人都这么叫,不妥善处理怕是会出事儿。
“我还是把这宅子挪到我名下吧。”周琰自觉没有抓住机会,颓然道。
“乖。”江逾白摸了摸他的头,像是慈祥的老母亲劝慰冲动消费的儿子,“当初你也没料到这些事啊。”
周琰的心情更不好了。
但当江逾白带着好奇往前走了几步后,周琰才后知后觉地品味出两个字。
“咱们”?
一阵风吹来,树影簌簌,池塘里碧波荡漾,融成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色。江逾白缓步走在其中,只一点淡白色的背影,却仿佛在隐隐发着光芒。
周琰的心情突然又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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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贤惠.JPG
都是些日常。再一场河灯会就完结啦。
第56章 五十五
琼州的河灯节很有名气。而明月洲作为琼州首屈一指的玩乐宴宾之地, 也会有画舫免费巡游表演。
郁韶排到的顺次在旅程中途, 还没到焰火绽放的时间。否则在一片噼里啪啦的火光和硝烟味里弹琴,即使琴技高超如郁韶也不能保证自己的琴音不会受干扰。明月洲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全程下来表演的效果。郁韶之后也有几个奏琴的, 被冲天的大型礼炮包围,他们也就不会因为郁韶的琴音珠玉在前、统统自闭了——反正大家也听不见他们到底弹了些什么。只要打扮的漂漂亮亮,上去摆几个姿势就行。
江逾白:“......”这可太真实了。
初霁继续着他的挨打大业, 开昧搬了小板凳在一旁围观, 断蒙捧着瓜子花生的盒子一起去了, 剩下周琰陪着江逾白四处晃悠。该吃吃,该喝喝, 该玩玩。
琼州是个盛产美食的地方。具体一点, 盛产甜食。江逾白一路尝一路买, 几乎停不下来。等他反应过来、回头瞧了一眼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周琰已经满手都是食盒纸包了。
江逾白:“......”
周琰:“没关系,师父。咱们拿不下了可以让他们送到府上来。”
江逾白又想起了周园里小山似的包裹, 都是他近日买的吃的玩儿的。
江逾白:“............”
说好的勤俭节约呢?他深刻反省了自己的行为,表示不能再继续逛下去了。
周琰:“是觉得人多太挤了吗?那我去把这条街买下来吧。”
江逾白:“......你给我住手。”他有些头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从送了他一座园林之后,周琰仿佛就打开了一道奇怪的开关, “为师不过是检讨一下自己, 你不体谅为师就算了,怎么还挖苦我呢。”
周琰:“挖苦?”
江逾白面无表情地扭头, 发现周琰的脸上真的没有多少幸灾乐祸, 反倒是写着四个大字“我没有啊”, 顿时无力地发现他是认真的。
他们两个,一个对省钱这回事毫无所觉就算了还拼着当散财童子,另一个空有省钱的意识,可买起东西来根本控制不住。
这还怎么玩儿?
......还是回客栈等着晚上的灯会吧。
周琰闻言,挑了挑眉说:“可惜了,就在前面有一座天香楼,他们做的桃花酥和桂糖栗粉糕都是一绝。我让人提前了两个时辰才预订到一桌......现在只能取消了。”
江逾白:“多少钱一桌?”
周琰:“我订的是小食宴,但吩咐了用最高规格来准备。加上已经付了的一半订金,怎么着也得有三十两吧……”
江逾白:“......”
周琰:“没事儿,师父。改天我遣人跟他们说一声就好了。不过订金是收不回来了。”
江逾白:“......那咱们还是先吃完再说吧。”
周琰微笑:“好。师父先去吧。”
江逾白惊讶:“你不去?”
周琰:“有些公务要处理。”他将脑袋凑地近了些,眼眸里泛起几分桃花流水的笑意,“当然,如果师父想让我陪着的话......”
话还没说完呢,江逾白已经凑上来拿东西,把一堆吃的揽进自己怀里后,安慰他:“没事,我一个人也行。东西给我,你去吧。”说着转身走了。
周琰:“............”不是,少一个人跟你分吃的就这么开心吗?我又不爱吃甜的!
周琰嘴角微抽,一时哭笑不得。他摇了摇头,一眼越过人群瞥见天边略显昏沉的天色,俊秀的眉头一垂,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
......
江逾白就这么在天香楼的雅座上吃着点心喝着茶,直到月上柳梢,周琰也没回来。
沿岸有好几条街挂着各种颜色的灯笼。丝竹漫耳,湖面上一艘接着一艘的游船驶了过来。
明月洲的画舫夹在其中画风却有些不同。郁韶一身白衣,头戴玉簪,独坐抚琴。他左边是满船的美姬盛装曼舞,妩媚动人;右边是一群杂技艺人在表演跳火圈、叠罗汉。
江逾白看着友人在一片喧哗里坐着抚琴,渐渐左右的游船都停了丝竹声。一时间江面居然有些寂静下来,悠扬旷渺的琴声以郁韶的画舫为中心,仿佛在江面上展开了一个小小的领域,郁韶指尖琴弦的每一次颤抖,都像是能在江面上点出一圈涟漪。
江逾白耳力过人,也只听见了隐隐约约的杳然琴声。不过倒是没什么可惜,因为这首曲子平时郁韶就已经演奏过好多遍了。
一曲终了,高山流水,喧嚣重新灌入耳边。郁韶起身对着虚空行了个礼,抱着自己的琴站了起来,行动间江上的风吹起了他的衣袍,单薄的身子颇有几分翩然欲飞的味道。
......下一刻他就真的飞了。
一个藏蓝色衣衫、蒙着脸的男人将他拦腰扛起,然后双脚一点凭空飞了出去。郁韶就这么抱着琴,前一刻还在凹姿势,后一刻就被迎面而来的风糊了一脸。他头上的发簪“咚”地一声落在了船板上,连发型都乱了。
江逾白:......???
他抽了抽嘴角,看那道藏蓝色的身影像一只燕子,极快而灵巧地在画舫间穿梭。郁韶的失踪只在他的画舫上引起了骚乱,周围的人大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旧是一派喜庆和乐模样。
那人轻功真的不错,扛着个人还能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他背上的郁韶似乎是从懵逼里反应过来了,虽然风把他的头发吹的乱七八糟让他看不清周围的景物,但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捞却什么也没捞到,只能忍受着颠簸先整理头发。
而从天香楼的窗户上翻越出来的江逾白手上捏着一个核桃,沿着天香楼的屋顶调整了一番角度,眼看着那藏蓝色的身影往这边跑来,看来是想上岸混进人群。江逾白微微弓着身子,对准了那个疾驰的人影,将手里的核桃狠狠一抛——
一声闷哼,藏蓝色的人影脚一滑,顿时摔了个马趴。郁韶在毫无防备的境况下飞了出去,被飞身过来的江逾白接了个正着。
......
天香楼内,郁韶匆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襟,一头乌发还披散背后,略显凌乱。江逾白好心地把自己的发带借给了他,知道郁韶还要收拾一段才肯开口说话,于是他迈步走到那个一身藏蓝的小贼面前。
那小贼后腿被江逾白击伤,一时半会儿麻劲儿还没下来,被江逾白轻轻松松地逮到,摘了面纱——居然是个挺白净的年轻人。一双桃花眼,五官端正,只是略微上挑的眉峰带出了一点锐气,岁数比初岚初霁也大不了多少。
其实他穿的也相当不错,衣衫虽旧,但是整洁,面料低调却舒适,这么一看,这小贼更像是个富足人家出来的小少爷。
江逾白看着他挣扎呜咽了半天,没给他解开绑着的绳子,但解开了他的哑穴。他一开口就扯着那股有些沙哑的嗓子道:“你做什么!”
江逾白拍了拍他的脸,笑道:“你还问我?以你的轻功抢什么不好,非得抢一个活生生的人,现在的飞贼都这么想不开了?”
轻功也讲究路数。江逾白冷眼旁观,觉得这小子怕是有师承。长得乍一看蛮正经的,师父指不定是哪个江洋大盗。
“你懂什么!”他低吼了一声,看起来有点想咬他。江逾白避让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打掉这小子两颗牙,却听见郁韶惊疑不定的喊声响起:
“阿荀?”
青年像是又被点了穴一样,顿时整个人僵住不动了。他眼神阴郁,别扭地偏过脸不去看郁韶,似乎不大乐意被认出来。
江逾白挑了挑眉:敢情认识啊?
郁韶急匆匆地几步过来,俯身撩开了他额间的碎发,惊喜道:“阿荀,真的是你啊。”说着伸手去解他身上的绳索。
只解到一半,被唤作阿荀的年轻人就挣扎着蹭到了离郁韶远一些的地方,自己将乱糟糟的绳子扔到一边,扭过头继续沉默不言。
“阿荀,你来了该提前跟我说一声的。”
“说一声你就肯离开那个地方?”青年冷哼了一声,有些嘲讽道,“都这么久了,你就是不肯跟我回梁栖,我真不知道你......你究竟在想什么!”
郁韶当初家中有变,进入明月洲看似是天大的折辱,实际上不失为一种安全的选择。他赚来的钱已经足够将之前签的契约重新买回来,留在明月洲也不过是人情熟悉并且待遇好而已。
在阿荀眼里明月洲是个虎狼窝、是个肮脏的地方,还以为郁韶在里面受了什么惊天委屈,被人胁迫才不得不一直留在那里卖艺。
“这孩子名叫魏荀,和我算是旧识。”郁韶不答他,先向江逾白介绍了一下。
江逾白:“你也是梁栖人,我知道。”
郁韶微微笑了一声。
他们之间若无旁人的对话让魏荀彻底炸了:“郁端卿!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第57章 五十六
魏荀长到现在也是个很熊的孩子。直白的说, 缺乏别人耐心的教养。在他短暂生涯中唯一温声细气耐心教导过他的, 只有郁端卿。
魏荀不记事时有过走丢的经历,还拜了一个流浪江湖的老人做师父, 学了两手。再长大几岁,他师父听说了魏家寻找失散的孩子,把人提溜过去核对了一下, 正中, 于是拍拍手把魏荀留在魏家了。
魏荀本人是不大乐意的, 他觉得在江湖上混迹的日子虽然不算富余,但是自由。这个曾经他梦寐以求的家也没有那么温暖——他的亲生母亲本就体弱, 在他失踪后已经抑郁成疾去世了。嫡亲的两个姐姐皆已远嫁, 后母生了个两个小弟弟。
平心而论, 后母不是什么严苛的继母。但她自己有两个亲生的崽子要操心,自然不会分更多的注意力给孤僻而不讨人喜欢的魏荀;而魏荀的父亲是个有些刻板的生意人,死了老婆之后专注于事业, 不怎么搭理他,言语之间还对养活了他的那位师父多有蔑视,魏荀对他一点好感也没有;教他的师父是个老儒生,妄图以儒家经典和手中戒尺把这个在江湖上混迹多年沾染出来的习气统统抹除, 那结果当然是不可能。
少年魏荀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根本就是多余的, 那份陌生和掣肘让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还不如回师父身边畅快地喝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