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凡轻咳了一声，转过脸看着控制板的方向：“快到了。”
　　飞行器降落在一片草坪上，云希被推着下了飞行器，他新奇地看着玻璃外的风景。
　　这是他穿过来后第一次看到如此热闹的景象，这里似乎是买东西的地方，路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云希突然微微睁大了眼，他看到迎面走来的人也推着一个玻璃缸，里面是一条人鱼。
　　他心里油然生出一种看到同伴的兴奋感，一下从水里钻出来，重重地撞上了玻璃缸顶上的玻璃。
　　他疼得尾巴都蜷缩了起来，捂着头沉回水里，余光看到艾凡似乎吓了一跳，把他上方的玻璃移开了。
　　等他疼痛感消了些再抬头，那条人鱼早没了踪影。
　　但他很快发现，这条街上很多人都推着玻璃缸，里面是各式各样的人鱼。
　　云希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嘴巴惊讶地微张着，抬头确认了一下玻璃已经移开，又探出头四处张望。
　　那些人鱼头发和尾巴的颜色各异，有些还被打扮了一番，甚至有做了发型的人鱼。
　　云希看着这幅和谐的景象，察觉出些不对劲来。
　　这个世界人鱼与人的关系，好像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看了一会，突然感觉到有些不舒服，后知后觉地环顾了一圈，发现周围的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包括那些玻璃缸里的人鱼，都在盯着他看。
　　云希被那些眼神看得一阵不安，第一个反应是担心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被发现了。
　　毕竟人鱼与人不同，他们说不定能一眼认出假扮自己同类的人，然后告诉他们身后的人类。
　　云希越想越慌张，回头看了艾凡一眼，又躲回了水里。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不是暴露了，但如果待在这人身边的话，他应该暂且是安全的。
　　艾凡在下飞行器前一直担心小人鱼会因为害怕而反应激烈，没想到小人鱼不但没表现出一丝害怕，还大胆地从玻璃缸里探出了头。
　　他自然感受到了四周的目光，有些是在看他，大部分则是在看他的小人鱼。
　　银色人鱼一直只存在传说里，没有人亲眼见过，但正因如此，关于银色人鱼的传说反而越传越多。
　　几年前出现过一条银尾巴人鱼，虽然头发是杂色，尾巴的颜色也并不纯粹，但仍是引起了轰动，还被人用天价买了回去。
　　可想而知，当一条真正的银色人鱼出现在街头，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他看到小人鱼似乎也发现了那些目光，没有再东张西望，而是躲进了水里。
　　好在是他亲自带着小人鱼出来，那些人即使再好奇，也不敢轻易靠近，不然还不知道要引起多大的混乱。
　　艾凡扫了一眼周围，把那些试图靠近看的人吓退了几步，这才继续推着玻璃缸走。
　　这条街上都是卖人鱼相关用品的店，还有给人鱼提供各种服务的店，种类五花八门。
　　艾凡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之前只是听说过这条街，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来这里。
　　他挑了个店面精致奢华的店，里面的店员热情地迎了上来，只是欢迎的话还没说出口，那店员就愣在了原地。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玻璃缸里的银色人鱼，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看到银色人鱼也正仰着小脸看她，圆圆的眸子干净透彻，几缕银色的湿发贴在脸上，漂亮得不可方物。
　　艾凡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心里有些微妙的不快，推着玻璃缸从旁边走了过去。
　　云希还在奇怪店员看到他的反应，眼前的景色就一变，琳琅满目的商品赫然映入眼帘。
　　商品陈列在地毯上，在柔和光线下闪着亮晶晶的柔光。
　　商家没有把商品摆在货架上，而是选择放在柔软的地毯上，显然是考虑了这家店真正要招待的客人。
　　人鱼待在玻璃缸里，货架对他们来说太高，放在地毯上就可以让他们轻松看到。
　　云希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艾凡会带他来到这里，但已经被玻璃外的商品吸引了注意，一边看一边还要在心里评头论足一番。
　　在他眼前的都是些小巧的玩具，他看了一会就转头去看另一边的商品。
　　另一边和这边画风不同，摆放的都是大型物件。
　　一个样式怪异的物件进入他的视线，那是由几个大圈组合拼成，圈的高低和远近都不同，看不出有什么用处。
　　云希看了一会，脑海中突然出现海洋公园里看到过的动物表演，可怜的动物从圈中跳过，赢得观众们的喝彩。
　　这玩意不会是给人鱼表演的吧？
　　他打了个冷颤，赶紧转移了目光，然后就感觉到玻璃缸正在移动。
　　他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离刚刚看到的那个跳圈越来越近，男人竟是推着玻璃缸朝那个方向走去。
　　云希生怕男人一念之间把自己送去杂戏团表演跳圈，他从玻璃缸里探出小半个头，急切地去抓男人正在推玻璃缸的手。
　　肌肤相触，一片温热。
　　他刚碰到那只手，感觉到那只手一瞬间的僵硬，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语调夸张的声音。
　　“艾凡上将，没想到会在这遇见您。”
　　云希回过头，那人的目光也刚好落到他身上，随后他就看到那人动作停滞了一瞬，接着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浮夸。
　　“银色人鱼？竟然是银色人鱼！”
　　云希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本能地有些反感这人，当那人又往这边走近几步时，他反射性绷紧了身子，戒备地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艾凡上将，您这条银色人鱼是从哪弄来的？不是说近百年来都没人发现银色人鱼，已经成为传说了吗？”
　　那个贵族眼里闪着奇异的光，目光一刻也没离开玻璃缸里的银色人鱼。
　　艾凡一只手还被小人鱼握在手里，他轻轻地回握住小人鱼柔若无骨的手，面上已经冷了下来。
　　“别人送的。”
　　“听说银色人鱼能听到人的心声，不知道您养的这条……”
　　云希看到那人又靠近了一些，嘴里还在说着什么，手竟然直直地朝他伸了过来。
　　艾凡眼神冰冷地看着那贵族朝小人鱼伸出的手，另一只没被小人鱼握着的手无声地抬了起来。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店铺里格外响亮，漂亮的银尾在空中划过，竟是把那人伸过来的手打了过去。
　　随着脆声响起的，还有一声清晰的骨裂声。
　　云希看着那人捂着手疼晕过去，后知后觉地慌起来。
　　糟糕，闯祸了。


第7章
　　店员听到动静匆忙赶了过来，看到面前的场景顿时呼吸一窒，赶紧又出去联系人。
　　云希看到这场面也傻了。
　　他刚刚看到那个陌生男人朝自己伸出手，只觉得心里抵抗得很，等他回过神来，尾巴已经甩出去了。
　　看到陌生男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他才知道自己的尾巴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他一直以为人鱼在这个世界是弱势的一方，哪能想到看起来强势的人类会如此脆弱。
　　倒在地上的人衣着华丽，看起来地位不低，而且看他刚刚走过来自然搭话的样子，好像还跟艾凡是熟识。
　　越往深处想，云希心里就越慌，他不敢回头去看艾凡的表情，只能僵硬地看着那人的方向，在心里想着能挽救局面的对策。
　　旁边传来“咚咚”的声音，他僵硬的脖子动了动，看到旁边有一个玻璃缸。
　　玻璃缸里是一条人鱼，那人鱼正在一下下撞着玻璃，看起来是倒在地上的那人带来的人鱼。
　　那是一条有着浅灰色尾巴的黑发人鱼，此时正朝他露着尖锐的牙齿，面色不善。
　　那人鱼细胳膊细腿的，又隔着两面玻璃，云希倒是没有多害怕。
　　店员跑出去联系了人后，又跑了回来，蹲在那人面前小心翼翼地唤了几声。
　　“客人，您没事吧？还能起来吗？”
　　云希看到那人手指抽动了一下，估摸着只是短暂失去了意识，很快就会醒来。
　　醒来后遭殃的就是他。
　　他思索了一下，表情渐渐凝重。
　　虽然他现在没有什么愧疚的感觉，但要是那人醒来后看到自己这副不知悔改的模样，估计更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又看了一眼那只被自己拍到青紫的手，他闭上眼叹了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
　　艾凡的角度只能看到小人鱼背对着他僵了很久，似乎是被眼前的状况吓呆了。
　　他知道小人鱼不喜欢被别人触碰，却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激烈。
　　想起之前几次他想摸小人鱼的头，也只是被躲开，小人鱼似乎没对他动过攻击的心思。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他给小人鱼喂过吃的，小人鱼知道他是主人，还是因为小人鱼只会对比自己弱的人发动攻击。
　　艾凡思索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后者。
　　看到店员联系了人，他也不欲多待，正准备离开，发现一直没动的小人鱼突然转了过来。
　　小人鱼像是才反应过来，他把漂亮的银色尾巴藏在身后，泛着水光的眼睛看向他。
　　艾凡正奇怪他要做什么，就看到小人鱼浮上水面，双手合十搓了搓，又可怜巴巴地仰头看他。
　　艾凡愣了一下，才看出来小人鱼似乎是在认错。
　　云希考虑了很久才决定诚心认错。以前在家里，不管他惹了什么祸，只要跟父母和哥哥低头认错，再撒个娇，都能被立刻原谅。
　　虽然艾凡不是他父母也不是他哥，可他也只想到这一个办法，应该多少也能有点用。
　　没想到男人竟是没有反应。他一急，伸手想去拉男人的衣角，看到自己在男人的衣服上留下了湿印，又赶紧缩回手。
　　看到男人仍是只是盯着自己，他一颗心沉了沉。
　　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伤了人，任谁都会担心他会不会哪天攻击自己，男人现在肯定也是在顾虑这个。
　　如果男人生出了这种顾虑，就肯定会想方设法把自己解决掉。
　　想象着男人拿着《人鱼的一百种烹饪方法》把自己下锅的画面，他打了个冷颤，恨不得立刻生出一双脚逃离这里。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看到艾凡朝他伸出手，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完了，要被下锅了。
　　几秒后，他感觉到脸上贴着的几缕发丝被撩到一旁，接着脸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艾凡好笑地看着小人鱼茫然地睁开眼，偷偷往自己脸上瞄。
　　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理亏，小人鱼任他捏了一把脸，尾巴藏在身后动也不动。
　　艾凡面上没什么表情，得寸进尺地在小人鱼滑嫩的脸上又摸了一把，这才推着玻璃缸走出店铺，在小人鱼看不到的角度勾了勾嘴角。
　　离身后的店铺越来越远，云希才相信这件事算是揭过去了。
　　没去细想为什么艾凡轻易地放过了自己，他甩甩尾巴又精神抖擞起来。
　　街道上仍然热闹非凡，艾凡好像没有回去的意思，顺着刚刚走的方向继续逛着。
　　经过一处时，云希敏锐地听到了一些声音，那些声音和人的说话声不同，似乎要更轻更细一些。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些声音也清晰起来。
　　“快看！真的是银色人鱼！”
　　“好想认识他啊，他一定看不上我们这些普通人鱼吧。”
　　“好漂亮……”
　　云希发现自己竟然能听懂这些声音，赶紧探出头去看，他看到旁边的店里有一个大水池，几条人鱼正挤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拼命地朝他的方向伸出脖子。
　　见小人鱼对旁边的店感兴趣，艾凡便朝那个店走去，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家人鱼托管中心。
　　人鱼托管中心是专门照顾人鱼的地方，有些人要出门，又不放心让家里的佣人照顾人鱼，便会放在托管中心，让专门的人来照看。
　　也有些人嫌养人鱼麻烦，便放到托管中心不管不顾，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才来看上一次
　　艾凡显然没有把小人鱼放到托管中心的想法，他转身想走。
　　店里的人已经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见艾凡要走，赶紧上前几步拦着。
　　“先生，需要人鱼托管服务吗？我们这虽然价钱不便宜，但能给人鱼最好的照顾，保证能让人鱼接回去的时候白白胖胖！”
　　艾凡皱了皱眉，刚想说不需要，就看到小人鱼指了指里面，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他弯下腰跟小人鱼对视：“你想去？”
　　店员顺着艾凡的动作看向玻璃缸，才看清里面竟然是条银色人鱼，她顿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张着嘴看着玻璃缸里的人鱼，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云希一开始以为那些人鱼说的是中文，所以他才能听懂，听了一会发现那语言他其实陌生得很，可听到后就能自动理解那些话的意思。
　　难道这是人鱼的语言？
　　他看到艾凡转身要走，赶紧朝那些人鱼的方向指了指，一急之下开了口：“我想进去看看！”
　　话说出口他就愣住了，他刚刚脱口而出的，竟然是那些人鱼的语言。
　　他看到艾凡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弯下腰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懂，只能看着艾凡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两个人谁也听不懂谁在说什么，场面一时有些滑稽。
　　站在一旁的店员终于把目光从云希身上挪开了，她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年，能根据人鱼的神态动作和语气猜出他们大概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