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瑄担忧的并肩站在厉扶仞身侧。
他在幻境中看的出来,苟流对裘子晋之间的感情,显然不一般。
自岑岕死后这么多年以来,裘子晋再未同苟流说过一句好话,但苟流却处处容忍包庇裘子晋。
凤瑄甚至怀里,就连裘子晋收养天生魔体的厉扶仞,是天生魔体而非天生煞体,苟流都是知道的。
甚至裘子晋做阵法杀无辜之人,苟流也有所察觉,但苟流却为了裘子晋,不仅不阻止不说,还为之撒谎包庇。
倘若让苟流知道裘子晋死在了厉扶仞的手中,他们二人绝对讨不到好果子吃。
苟流背在身后的手掌微微颤抖,他问:“你师尊呢?”
二人都没有说话。
但苟流心里哪里能不明白?
寒水跟随了裘子晋千年,如今却认厉扶仞做了主人,除非……他的上一任主人,死了。
苟流低吼:“本座问,裘子晋呢!”
厉扶仞垂眼掩去眼中的冰冷,淡淡开口:“死了。”
他话音还未落下,苟流猛地一整袖,一道磅礴的灵气直直的打在了大殿中央的柱子上,震得整个大殿都在嗡嗡作响。
苟流面色似水,他猛地转身,双眼赤红,眼带杀意,居高临下的逼问:
“是你杀的他?”
他说着,手中灵气肆掠翻涌,仿若只要厉扶仞回答“是”,下一秒,他就会立马置厉扶仞于死地。
凤瑄想也不想,上前一步,紧张的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回宗主,师祖修为高深,我们两个又怎么会是师祖的对手?”
苟流没有出声。
“这寒水,乃是我们在回程途中,自己寻上来的。”凤瑄硬着头皮解释,“弟子猜测。许是同师祖待久了,身上也沾染了师祖的气息,这才吸引了寒水。”
苟流双眼微眯,叫人看不起他脸上的神色:“此话当真?”
他这话虽是对着凤瑄说的,视线却一直似有若无的落在厉扶仞的身上。
凤瑄也不在意这番话苟流究竟信了几分,见苟流语气有放缓之意,便立马紧接着道:“绝不敢有半分欺瞒之意。”
苟流沉吟片刻,忽然对外朗声道:“传白乐荣进来。”
“白乐荣”这三个字一出,凤瑄只觉心头一紧,他不受控制的朝着厉扶仞的双眼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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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我说,滚
裘子晋身死之时,白乐荣已经晕过去了,凤瑄不清楚白乐荣有没有看到。
但裘子晋在秘境结界里围堵他们三人的时候,白乐荣还在场,凤瑄确信他看的清清楚楚。
但凡白乐荣有一句说漏了嘴,恐怕他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凤瑄满眼担忧,他双唇紧抿,浑身发凉,垂在袖中的指尖微微颤抖。
就在凤瑄差点绷不住之时,一道微凉的指尖纠缠了上来,缠上了他发颤的指尖,轻轻安抚。
仿佛带着某种特殊的魔力一般,厉扶仞手指触上来的那一瞬,凤瑄整个人兀的静了下来。
他视线后撇,便看到厉扶仞薄唇轻启,嘴唇开合,组成了四个字,叫凤瑄心顿时稳住了。
虽然没有声音,但凤瑄看的真切,那四个字分明就是:
【别怕,有我。】
殿门再次大开,白乐荣面色苍白的走了进来。
许是没想到这两人居然先他一步被苟流召见,白乐荣脸上闪过片刻的惊讶,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行礼上前,正欲禀报秘境结界内“神木”相关的事情,却被苟流打断:
“本座问你,子晋仙尊是怎么死的?”
自白乐荣一进殿,凤瑄便始终吊着一颗心,这种紧张的窒息感,在苟流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他屏住呼吸,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地面,耳朵却高高竖起,将白乐荣的所有反应都听入耳中。
苟流话音才落,便听白乐荣满是诧异和难以置信道:“什么……子晋仙尊居然…死了?!”
他环顾四周,视线落在厉扶仞腰间的寒水上,心下顿时了然。
他立刻跪倒在地,言辞诚恳而又悲切:
“回师尊,弟子在秘境结界内便受了重伤昏厥,再一醒来,已经被厉师兄带出了结界,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弟子全不知晓。”
他面色恍惚,一副被这消息打击的痛苦不已的模样。
凤瑄随之抬头,便看到苟流眉头紧锁,眉眼之间满是迟疑之色。
虽不知白乐荣为何会帮助他们,但机不可失,可千万不能让白乐荣说漏了嘴。
凤瑄在底下捏了捏厉扶仞的手,复松开,上前一步,扶住跪倒在地的白乐荣安抚。
又遥对苟流暗劝道:“如今魔道猖獗,三界动荡,正是用人之际。平定魔道才是重中之重,宗主可千万不要道听途说,自乱阵脚。”
如今厉扶仞可不比从前,是个毫无修为的废物。
今日之事已经足够证明厉扶仞强大的修为。
凤瑄说这话,也是为了暗中警告苟流,大敌当前,携手合作灭敌才是重中之重,切莫本末倒置,弃无念宗及修真界于不顾。
果然,能稳坐宗主之位千年之久,苟流自然也是个聪明人。凤瑄话语中的深意,他自然不可能不懂。
沉默片刻后,他冷哼一声:“当真与你们没有关系?”
凤瑄敛眉:“无关。”
苟流于是又望向厉扶仞。
厉扶仞神情寡淡如常,好似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引起他的情绪。
他缓缓开口:“不知。”
苟流问罢便再无言,整个大殿只听到白乐荣一人的低声抽泣声。
苟流再开口声,声音低沉仿若迟暮老人:“下去吧。”
凤瑄闻言抬头,欲查探苟流脸上的神情,却见苟流不知何时已经重新背过身去,唯留下一个孤冷的背影。
与此同时殿门重新打开,阳光穿过入口落在三人身后。
凤瑄跟着厉扶仞,三人先后往门外走。
直到三人彻底走出殿门的那一瞬间,门“嘭”的一声,又在三人身后重重的关了起来。
无念宗内,众弟子正在打扫战局。
火光已经被扑灭,漫天的魔气也被清理了个干净。
温暖的阳光穿透云层照落在大地上,耀着金黄的光,好似带来了全新的希望。
凤瑄高悬着的心,这才终于彻底的落了下来。
一路回紫云峰的路上,满是带伤的白衣弟子,擦肩而过的瞬间,所有人无一不敬畏而又惊讶的望向厉扶仞。
他们依旧远远的避开厉扶仞,却再也没有一个弟子主动上前来拦路滋事。
一切好似什么都没变,又好似什么都变了。
凤瑄自然察觉出了这种变化,他心中欣喜的好似开出了一朵花,甜滋滋的,比吃了蜜糖还要甜。
倘若……倘若今后无念宗弟子都以这种态度对待厉扶仞,或许,厉扶仞留下无念宗将会是一个最好的决定。
将来他走后,也无需担心厉扶仞的去处了。
只是当务之急,还是要除掉虎视眈眈的魔族,以及解开苟流对厉扶仞的心结。
凤瑄暗自想罢,三人正巧行至分岔处,停了下来。
其实凤瑄还有一事未能想明,他心直口快,想知道,便直接毫不忌讳的说了出来:
“方才多谢你相助。”他对着白乐荣点头致谢。
“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会帮我们?”
白乐荣虽未亲眼见过裘子晋之死,可昏过去前,分明被裘子晋重伤过,联想到那日的情形,便是猜也能猜出几分。
但白乐荣却说自己不知道,这才助他们逃过一劫。
白乐荣笑笑:“只要你们无事便好。”
他说着是“他们”二字,凤瑄心中却再明白不过,自己的生死,白乐荣怎会在意?
他在意的、助的,分明是厉扶仞。
秘境结界里,有关白乐荣的一桩桩一幕幕,又走马灯般在凤瑄的眼前晃过。
一个情深,一个意重,倒也算得上相配。
白乐荣嘴唇张合,显然还在同厉扶仞说着什么,凤瑄却感觉自己好似被施了一层结界一般,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想,这两人天作之合,倒显得自己上蹦下窜,像个跳梁小丑。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到厉扶仞神情难得仓皇,朝他伸手。
“阿瑄!”
……
梦里,凤瑄又一次梦到了师父。
师父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告诉他:“今后师父不在的日子里,就全靠我们小凤凰一个人了。”
但这次,师父却不是化作漫天的点点星光散开,而是被熊熊烈火残烧吞噬,化作一片灰烬,任凤瑄如何伸手,都捕捉不到。
这不是飞升,而是身死道消,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凤瑄几乎是惊恐的大喊着起了身。
苏醒了,才恍惚发现原来只是场梦。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紫云峰,一回眸,便对上了厉扶仞深不见底的双瞳。
没来由的,凤瑄下意识的喉间一紧。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说话之时不敢直视厉扶仞的双眼,显然很是心虚。
厉扶仞端过汤药,递来,语气平淡毫无起伏:“整个紫云峰除了你我,再无第三人,我不来照顾你,放着你一人在此处自身自灭吗?”
凤瑄便更加心虚,端过药碗埋头,小口小口的喝起来,挣扎了半晌,还是决定开口:“我睡……昏过去的时候,可曾说过什么?”
他小心翼翼的询问,便观察着厉扶仞的神情。
“什么?”厉扶仞不问反答。
凤瑄眉眼一挑,惊讶:“没有嘛……”紧接着又松了口气般:“那就好。”
谁知话还没说完,便听厉扶仞接着道:“比如‘师父’?”
凤瑄直接被口水呛住了,抚着胸口咳个不停,缓了好片刻,这才敢抬眼,小心试探:“你都听见了?”
“你每昏迷一次,便没日没夜的叫上一晚,便是我再不想听,也听到了。”
凤瑄顿时尴尬异常,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抱歉。”
“你道歉做什么?”
“我…有些事情,一直瞒着你。”
不止是师父,包括幼年时的相救也好,他的来意也好。
“现在你愿意同我说了?”
回答厉扶仞的,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厉扶仞眼中的黑色漩涡越发茁壮。
“他对你便如此重要,即便身负重伤,都叫你念念不忘?”
不知为何,凤瑄总觉得厉扶仞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总是叫人有种莫名的不适。
他避开厉扶仞的视线,望着床幔的某个角落,像是在发呆般,轻而缓的点了个头。
深吸一口气:“很重要。”
厉扶仞浑身兀的一僵,随即冷哼一声,语气无不嘲讽:“你生死莫测,也不见他前来寻你,看来你在他心中的位置,倒不如他在心中这般重要。”
“你闭嘴!”凤瑄的语气从所未有的凶横和坚定,“师父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厉扶仞不说还好,一提起,凤瑄便不住的想到师父对他的好,相处时的朝朝暮暮,如今想起来,更如画中仙境般遥不可及。
午夜梦回之时,凤瑄总控制不住的想到,是不是他从来便不是什么天上地下、唯一的一只凤凰,也没有师父,从前的一切,不过只是他幻想出来的一场梦。于是更想不通他留下此处的缘由。
又忍不住想起厉扶仞对白乐荣的好,以死相救,叫人羡慕不已,心中于是愈发酸楚。
厉扶仞却冷笑:“人心隔肚皮,你又怎知晓他人肚子里,究竟揣着些什么龌龊心思?”
自相识以来,厉扶仞还是第一次如此震怒,五脏六腑里好似熊熊燃烧着一团火,烧的他早已失了神志。
凤瑄一把将人狠狠推开,目光坚定又痛苦,颤着声:“我不许你这么污蔑他。”
然而凤瑄越是护,厉扶仞心头那把火,便越是叫嚣着燃的更旺:“污蔑?呵呵,自你入无念宗这一年来,他可来看过你一会,哪怕写过半分书信?”
他眼神锐利如剑,出言更是直戳人心:“若非他心中无你,便就是早就死透了!”
厉扶仞这话一出,凤瑄整个人便好似受了重击般,目光呆滞,再无半句争夺之词。
房间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话才说出口,厉扶仞心中其实隐隐有悔意,不是是不是伴侣契约的影响,一见到面前凤瑄这幅失魂落魄,好似伤心欲绝的模样,厉扶仞心头便似被狠狠捏住了一般,一阵一阵的揪心。
他语气稍缓,却还是满带冰冷之意,他上前搂住少年的双肩,动作亲昵:“他虽未将你放在心上,但我们却不同。你我之间乃是有契约之人,契约一日未解,你我便一日生死与共。”
“你不负我,我必不负你。如此深的情谊,怎会比不上一个外人,嗯?”
“不若这样,这契约我看不解也罢,只要你愿意,我便可以和你永远维持着这段关系,将来我成为紫云峰的峰主,又为无念宗尊主,你既身为我的伴侣,自然能在无念宗内与我平起平坐,便是在整个修真界,也能有个名声,当然,前提是,你要忘了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