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就知道了。”他说。“别怕,处理完了就好了。”
蓝烟冷哼一声。
冬天已经过去,圣歇里耶的温度已经逐渐回暖。
蓝烟得知白日监工布莱恩已经离开了这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新监工。
只是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不再居住在侧堡了。
温斯特并没有带蓝烟参加会议,但看得出来他的压力很大。
除了这些亲王以外,还有族内的长老也拒绝蓝烟的加入,他们拒绝添上蓝烟的名字,并希望温斯特把其他的亲王也一并召来,大家投票决定蓝烟的去留,因为他们认为投票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蓝烟的“一命换一命”在那些老牌吸血鬼眼中就是狗屎,他们绝对不会让蓝烟在维亚肯实施这种鬼东西,连带着也拒绝承认蓝烟的地位。
他们希望蓝烟回文蒙斯,不再回来。
蓝烟在藏书室里,等候到黎明,温斯特才来找他。
“吃早餐了吗?”真王问道。
蓝烟坐在长沙发上,摇摇头,看着窗外。“太阳就要出来了。”他说。
“嗯,天亮了。”温斯特说。
“你的方法太过软弱了。”蓝烟说。
“软弱?”温斯特笑出了声,揽住蓝烟的肩膀。“那怎样才叫不软弱?嗯?”他蹭了蹭蓝烟的脸颊。“我的白王陛下。”
“你知道我是怎么拿下泽西里的吗?”
“怎么拿下的?”
“那天晚上我让格雷西把城里的权贵都聚集到了一起,一共来了十个人。”蓝烟看着温斯特说。
“嗯,然后呢?”温斯特说。
“我问他们同不同意我说的,不同意的可以举手。”
“结果十个人都举了手,其中一个举地慢一点,我留下了他。”蓝烟说。
其余九个人什么下场不言而喻,那晚抬出去的就是九具尸体。
“他们不是什么小贵族。”温斯特说。“他们的家族势力庞大,你要杀了他们,得杀很多人,很多很多。”
“你有没有读过我们的历史?”蓝烟问。
温斯特微微皱眉。
“改朝换代推旧陈新都需要流血,不流血,就永远腐朽不前。”蓝烟说。
温斯特神色严肃了起来,那一瞬间,蓝烟甚至在他的眼中读到了警告。
“这里不会。”温斯特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服。“我会解决,你不用担心。”
蓝烟看着他离开,嘴唇紧抿,目光坚定。
没过多久,亲王们便都到齐了,除了依旧昏迷的梅斯菲尔·瑟泰特。
不知温斯特是怎么处理的,最终这些人同意了蓝烟留下来,也同意了‘一命换一命’和‘烈阳之焚’。
维亚肯本就有戒律规定不能伤害人类,只是‘一命换一命’和‘烈阳之焚’让他们觉得太过屈辱。
“你是怎么让他们同意的?”当温斯特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时,他这样问道。
“以不再追究科斯塔逆谋的事情作为交换。”温斯特说。
“你下放太多权利了,科斯塔听起来比你的权利都还要大。”蓝烟说。
“没你想地那么简单。”温斯特说。“维亚肯疆域辽阔,各大氏族之间都有利益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先让他们答应了,后面逆谋的事情再想办法处理。”
“太委婉了。”蓝烟说。“怪不得他们叫你仁王。”
“只要能达到目的,任何方法都比流血好。”温斯特说。“流血只会增加仇恨和惧怕,长久下去会令其他人再也不敢相信你。而当你的权利越大,你会发现反对你的人越多。”
“杀光了就好了。”蓝烟说,
“幼稚。”温斯特说。“明天带你去圣堂登记,然后就可以给你举办加冕礼了。”他抱着蓝烟,吻了吻他的额头。“我的白王,我的宝贝。”
蓝烟也蹭了蹭他的脸颊。
圣堂并不在纯白城堡,也不在圣歇里耶的任何一处,而是在梵卓领地中的一座名叫布加勒的古老小城。
这里是最早的梵卓发源地,在千年之前的黑暗年代,第一个梵卓的吸血鬼自此崛起,逐渐发展成如今庞大的皇族。
那段历史,蓝烟也有了解过。
圣堂是一座黑色的尖顶建筑,由于他的身份特殊,不能当普通新生对待,十三个长老都到场了。
千年来,无数个梵卓在此改头换面,一本本族谱像书籍一样整齐叠在靠墙的书架,直至天花板高。
这里由十三长老管理,在长老们的祝福中,蓝烟的名字被登记了上去,至此梵卓族已经成为了血族历史中最强大的氏族,因为他们其中已经出了三位真王。
加冕礼依旧在爱森米斯举行,七天七夜的狂欢,城堡前的草地上花园里,四处是彩色的帐篷和鲜花,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物,什么火腿啦,五颜六色的沙拉啦,各种肉派水果派啦,烤地金光酥脆的乳猪啦,鸭子啦,羊羔啦,还有许多的新鲜瓜果。
一桶桶甜酒烈性酒不断地运进来,配备齐全的乐队不间断地演奏着。来自维亚肯各地的贵族都到齐了,巨大的纯白城堡被打扮地五彩缤纷,四处都是笑语欢声。
而在此之前的暗流汹涌,却没几个人知道,但大家都很开心,大家的祝酒词都是祝福白王长久,祝福真王长久,祝福黑夜长久,祝福伟大的维亚肯。
蓝烟被授以权杖,头戴王冠,身系红色披风,出现时,每个人笑着都朝他行礼,包括亲王们。
尽管他给的题很难,但温斯特依然帮他完成了。
温斯特站在他身后,对他说:“每个新生都曾渴望杀戮,就如同他们渴望鲜血,但是蓝烟,你要记住,杀戮除了能够达到你自己的目的,再没有任何附加的好处,那是最后的底牌,只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才能使用。”
“当你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使用它,人们才会真正地敬畏你,拥戴你。”
“噢?那你能举例怎样的情况才算是迫不得已吗?”蓝烟问道。
温斯特:“……”
蓝烟哈哈大笑:“我逗你的。”
科斯塔·瓦伦·乔凡尼亲王带着他的妻子诺拉王后过来了。“欢迎您加入我们,白王陛下。”他笑着说道。
蓝烟看着他,嘴角也勾起一个不甚明显的笑容。“这位是你的王后吗?”
“是的,陛下。”
“她看起来有些虚弱。”蓝烟说。
“她的精神一直都不太好,所以也不经常出来社交。”科斯塔说。
蓝烟挑挑眉,缓缓啜饮着深红色的酒液。
科斯塔朝他们微微欠身,然后又带着妻子离开。
蓝烟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她畏畏缩缩地,眼神也飘忽不定,实在是没有一个王后该有的气度。“我记得,科斯塔跟莉迪亚好过是吧?”他向温斯特问道。
“你想做什么?莉迪亚前天就离开这里了。”温斯特说。
“想换个方向入手。”蓝烟说。“你还记得切特斯顿是怎么倒下的吗?”
切特斯顿·莱恩·阿刹迈的血色婚礼——他死在了自己的原配现任亲王莉迪亚手中。
“莉迪亚母族强大才能扳倒切特斯顿,而诺拉,她的母族原本就只是个小贵族,嫁给科斯塔后,还被打压了。”温斯特说。
“那我们得派人去保护她,因为她绝对知道很多事情。”蓝烟说。“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让她有能力反抗她。我看她现在的状态,绝对是早就知道科斯塔与莉迪亚的私情。”
温斯特笑着看着他,目光柔情似水。“那你得给她许诺点什么,至少地位要比王后的地位高。”
那一瞬间,蓝烟仿佛明白了什么。或许他已经懂得了利用权利,而眼前的老吸血鬼才是真正玩弄权柄的高手。他有办法维持平衡,也有办法让他们内耗。
千年来,各族的亲王换了许多任,而真王却是像铁打的一样。
并且一个在位这么久的真王,大家却叫他‘仁王’。
仔细回顾温斯特在位时的历史,会明白有句话说的真的特别有道理。
那就是人生是场马拉松,一时的失意与得意都算不了什么,走到终点的那个,才是胜者。
他像个真正的猎手,时常隐忍不发,然后猎物最得意最疯狂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比如切特斯顿,那时候多风光。他那时的地位可比科斯塔的地位高太多了,那场人人谈论的盛大婚礼,所有王亲贵族,能去的几乎都去了。
“所以,莉迪亚带人闹切特斯顿婚礼的事情,是你弄的?”蓝烟惊讶道。
“不然呢?”温斯特说。“他们以利益自成一体,想要撬开他们的嘴是真的难。若是你能让诺拉站到我们这边,那这些人真的可以连根拔起了。”
“嗯,我今晚就写信让格雷西回来。”蓝烟说,
格雷西接到蓝烟的信笺,立即赶往了维亚肯。在文蒙斯认识他的人不多,而知道他与蓝烟关系的人更少。
“我让格雷西去乔凡尼了。让他先跟诺拉的母族接触,试探。如果他们同意对抗科斯塔的话,只要他们站出来,我们就暗中支持他。”蓝烟说。
狂欢已经过去,纯白城堡又安静了下来。
“肯定会同意的,毕竟跟着科斯塔受尽了打压和屈辱。”温斯特坐在绒椅中,抱住蓝烟,把他拽到自己腿上。
与此同时,格雷西已经见到了诺拉的父亲,马丁内斯家族的族长。对方知道了他是白王身边的人之后,以最高的礼格接待了他,因为这是近百年来,他接触到的除科斯塔之外地位最高的人了。
“我们太弱小了,知道这些也无法反抗他,他的权利太大了。”诺拉的父亲说。
“只要她能指出他们,其他的交给我们,她也可以成为亲王。”格雷西告诉他。
他的话语中充满对真王强大实力的信任,诺拉的父亲怎么能不心动。毕竟,被一方权利排斥,而另一方权利却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回到维亚肯的时间已有一个多月,蓝烟又开始频频噩梦,越来越难进入白日梦,经常在温斯特睡着后溜出房间去书房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
一次温斯特傍晚醒来,还以为他是已经睡醒的状态,谁料他根本就没有睡觉。
更重要的是,药酒似乎对他没有用了,一次他与伺候他的血族佣人聊天却差点攻击他。把那人吓得几天都没敢出现在他跟前。
而另一边,计划进行得如火如荼,诺拉已经答应了下来,她饮下了一种汤药,那种汤药会让她造成一种怀孕的假象。借此机会,她怂恿着科斯塔邀请其他的亲王前来庆祝,因为科斯塔已经七百多岁了。
对于这些无所事事的贵族来说,生活无非就是吃饭睡觉社交,一点小事都能兴师动众地举办宴会狂欢,反正都是找个由头去玩。
这是科斯塔的第一个孩子,他高兴坏了,对诺拉简直是有求必应,当然答应了下来。
只是,这晚来的柔情蜜意,再也不能抹平诺拉心中的伤痕与仇恨。
所以说对于这种权利越大的人,他身边的人才是最适合扳倒他,最会找他的弱点,给予他致命一击的人。
温斯特与蓝烟也被邀请了,他们是这场戏的主导者,自然欣然前往。
温斯特很高兴,这场狩猎是他亲手教导蓝烟的,而现在,那上就要验收成果了。
宴会的举办地点是哈塞斯城的布泽希堡。
这座城堡,蓝烟曾经来过,那时,萨利还跟在他的身边。
而这次,他被当成了上座贵宾,盛情邀请,如同那时他们围绕着温斯特,现在他们也围绕着他。
长久的失眠,让他的精神有些恍惚了,有些不知生存的意义,尽管他在人前都表现地很好。
一次,他突然拉住了温斯特,说要回家。
可是人已经到齐了,宴会马上就要开始。
当诺拉指出科斯塔以及在场的叛党后,所有经历过那场血色婚礼的人都感觉一切重演了。
因为那个年轻的白王像是突然发了狂一般,杀死了他身边一脸不可置信的科斯塔,接着是诺拉,莉迪亚,他身边的所有人,不论好坏,除了真王温斯特,他试图阻止他,却无法抓住他。这段时间,蓝烟的力量惊竟然在以极快的速度增着。
所有人都看见了,他杀死同类的血族,饮下了他们的血。而被他撕咬过的伤口,根本就没法愈合,这是他最致命的武器,也是血族最忌讳的事情。
流血,代表虚弱,流血不止,代表死亡。对于血族来说,也一样。
这是场失败的狩猎,宴会厅的地毯上满是残肢碎肉,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逃走了,除了温斯特。这个怪物是他饲养的,他对他有着教导的责任。
“蓝烟,过来,我的宝贝。”他喊道。
蓝烟跪在地上,神智似乎已经清醒了,听见他的声音,身体颤抖了一下。
“过来,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很难受。”温斯特说。
蓝烟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小声哭了出来。
“过来,蓝烟。”温斯特小心地靠近他。
蓝烟低下头,说:“我回不去了,温斯特。”
“不会,你可以回去的,我会带你回去的,我答应你的事情都会做到,你要相信我。”
“我回不去了,温斯特。”他再次说道。“我早就发现了自己跟你们不一样,摩利药酒对我根本就不管用。”
“那天我离开你的时候明明喝下了药酒,可晚上醒来后还是很饿,很饿很饿,我从来都没有那么饿过,就像是肚子里有一团火在拼命地燃烧。”蓝烟啜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