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线！”东岛仙人做书生装扮，不知从何处突然杀了出来，用力拧了一下我的脸，“上次拿情债唬我，这次看你怎么跑。”
　　我将手中大把鲜红尚且带着天露的果子填到他嘴里，如愿看到他活像凡间囤食的仓鼠，笑眯眯道：“你看你，好吃也不能吃这么多啊。”
　　凤岚在旁边看得哈哈大笑。启月最是在意形象，以扇遮脸，只露出一双眸子对我俩怒目而视。
　　我适时抵上一杯酒，他轻啜一口，饮得风度翩翩，十分做作：“你二人便在此处混吃混喝？”
　　我和凤岚对视一眼，同时转向他，笑意森寒：他果真是讨打。
　　乱象


第32章 .
　　宴会盛时，突然一道阴冷的风自后颈轻缓拂过，我茫然四顾，见旁人也皆是变了脸色，便知晓并非我的错觉。
　　空气中嗅到一缕令人极其不适的味道。
　　那味道不属于这里。
　　周遭仿佛凝滞一般，人人屏气凝息，那股阴寒至极的气息却愈发浓烈。我第一反应便是墨虚，没打招呼就急急离去，只知道唯有见到他才能安心。还没走出几步，眼前不远处一只庞然大物轰然落地，兜头一阵气浪，带着刺鼻的腥臭。
　　我睁开眼，就见那样貌颇为怪异的异兽转头就向最近处的那位仙君咬去。
　　却说万万年来，各界争战不休，却从未有哪股势力攻上天界。那人连回头都来不及，眼见就要横尸当场。红线与我心意相通，比一般术法迅疾不少，我伸臂放出数缕红线飞快缠住那人将他捞到近前来一看，竟是久未相见的桃花仙。
　　我眸子微微睁大：“阿荧...”
　　他就像是才与我见过一般，对自己方才惊险亦是一无所知。十分不在状态地冲我温柔一笑，那笑中如夹杂了山巅的细碎冰雪，迎面而来。
　　未及我多言，便又有数只黑影从天而降。仔细看去，竟是身形硕大皆不亚于最初那只的高阶异兽。好似得了什么跨越空间的法宝，凭空自天宫上方出现。
　　场面一瞬间陷入混乱，异兽数量颇多，极具凶性，不一会儿便有不少仙者葬身爪下。感受到一道威压自中央向四周震开，直奔在场肆虐的近百只异兽而去，异兽口鼻流血，可仅仅是踉跄了一下，跪倒在地，不一会儿又摇摇头站起来，双眸赤红，仰头怒吼，攻击更为凶残，入口皆无全尸。
　　我周身红线环绕，时不时射出几道红线将险些落入兽口的人拉到近侧。而桃花仙只站在我身侧，竟是一动也不动，可怜我从未与人斗过法，还要多护着一人。
　　这时一道红线没能及时返回，被那异兽一爪撕烂，断成几节掉落在地，口中立马尝到血液的腥甜，我眉心微蹙，压下胸口钝痛，继续救人。
　　桃花仙见我气息凌乱，才算是真正反应过来。凝目望去，一挥袖数道淡粉灵刃带着狠厉的气势猛然飞出，生生割瞎了那异兽一只眼。
　　鲜血喷溅，异兽仰头怒嚎，更显癫狂，几人合力才将它击毙。此时桃花仙周身花瓣纷飞，灵力略有收敛，紧紧盯着我：“你可有哪里不适？”
　　我摇摇头。场上明明已有数只异兽尸体，可是在人群中冲撞的异兽不减反增。天空中还在不停出现巨大豁口，一闪而过，便有实力凶悍的陌生异兽俯冲而下，加入战场。
　　心下焦躁，手也有些微颤抖，这一切...到底和墨虚有没有关系？
　　桃花仙突然握住我的手腕，问道：“你要去何处？”
　　我知晓他向来擅于洞察人心，便老老实实答道：“我...想回月老殿。”至于为何却没再开口。
　　他也不问，眸光温润，如蕴了一弯水，点了点头说：“让我陪你一起吧。”
　　我心虚地撇开目光，应道：“好。”
　　还没赶到月老殿，就被半空中交战的两人吸引住了目光，一黑一白，撞击在一起又转瞬分开，全力一击下震荡开来的劲风让我睁不开眼。
　　无端端感到周身寒凉至极，如同陷入冰窟。
　　果真是他。
　　交锋


第33章 .
　　魔界本就人丁稀少，仙魔大战之际稍显颓势四方小族便闻风而至，将其啃食殆尽。
　　唯余下些许容貌美艳者被俘，做炉鼎或做性奴，尊严全失留得一命。其他保有人形者皆被削骨剔肉做成法器，大多数都在乱战中血肉破碎，魂魄离散，没了半点踪迹。魔殿也被烈焰整整焚烧十五日，巨柱断裂棚顶坍塌，化成飞灰。
　　魔族之人实力强悍，他族早就心生忌惮，蓄意进犯，一直有魔君守护才安定至今。可魔君被一仙将诱惑，一剑穿心，气绝而亡。魔界没了最后的屏障，便只能被人一口一口分食践踏，沦为脚下血泥。
　　世人不知那仙将是魔君已故的发妻，仙界向鬼界借了她一魄，捏土作人形，糅合精魄，成天门一将。那日神君点拨，遣她下界潜伏。
　　她心怀正道，却被人持做弓弩，插入夫君心口。
　　穿心之时，心头血划过指尖，触碰精魄，记忆恢复刹那，是重逢亦是永别。便一同纵身投入岩浆，尸骨无存。
　　这是仙界早早埋下的棋局，魔族气数已尽。
　　墨虚眼睁睁看着父亲死于剑下，心神动摇之际被漆云斩落下来，重重砸进地底，千百魔人替他抗下侦查，被火舌舔舐魂飞魄散。
　　墨虚从族人的骨灰中爬了出来，足足爬了三日。最后他抓了一捧灰烬，握在掌心，誓要让天界血债血偿。
　　伤重蜕变为年幼样貌，扮作人类混入城中第一日，就撞见了一个上仙。
　　天赐良机，他没理由放过。
　　墨虚眼中只见那少年十八九岁模样，五官十分精致漂亮，眼尾狭长泛着薄红，颇有些妩媚的味道。
　　一袭红衣，身上仙气浓郁，乌发披肩。手指细白，掌心正躺着一块儿糖。
　　那是一切孽缘的开始。
　　——
　　属于红线的气息随着时间逐渐消散。墨虚独自留在月老殿，环顾一周，便再无留恋地离去。
　　那个人不在身边，世间任何地方都只显得空旷。
　　而他，也没理由继续滞留仙界。他从不属于这里。
　　凭空消失在殿中，再一出现已在无妄海上方，墨虚张开手凝神聚力，启唇道：“破空。”
　　黑雾滚滚而下形成一个悬于地面的巨型光幕，外围一圈电光闪动，几头异兽毫无所觉地奔跑到此处直直撞进光幕消失无踪。
　　他面色冷淡地收回手，之前已在天宫各处布置了破空，如今这些异兽便可自无妄海深处横穿万里，直抵天宫。
　　不知在那九天之上，安稳万载的仙界中人，可曾知晓征战的血雨腥风？
　　仙界曾施于魔界的，如今，便也稍稍尝上一点吧。
　　墨虚回到天宫，血淋淋的残尸散落四处，昔日光华闪耀的白玉宫殿被血污浸染，尽是被巨力撞击踩踏的破碎纹路。眼前浮现记忆最深处那场仙魔大战，他的族人，也是这般，被仙族残忍至极地悉数抹杀。
　　这些魔物并不能支持太久，墨虚摸了摸嘴唇，好似还带着那人的体温，但也仅仅是好似罢了。下一瞬便彻底冷下眸子，继续去往幽天界极南——逆渊，未做停留。
　　一路上异常顺利，并未惊动真正法力雄厚的仙君。墨虚趁乱潜入逆渊，黑雾蔓延无声无息夺取守卫天将的性命，如入无人之境般自最底层拿出尘封多年的恶魇玉，不过巴掌大小，却是魔族复兴的唯一希望。
　　墨虚将恶魇玉紧握在手中，重振魔族，覆灭仙界，这是灭族那日许下的是誓言。抚了抚微痛的心口，嘴唇张阖，无声道：吾妻。
　　他们没有夫妻对拜，没有天地为鉴，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白头到老，到头来，只有一句：吾妻红线。
　　闭了闭眼，而后睁开双目，眸光暗沉，最后一点光芒也沉寂下去。
　　墨虚迈过地上的尸体，每走一步神情便冷峻一分，自黑暗潮湿的逆渊走出，日光落在身上，却融化不了面上如冰封一般的冷漠。
　　逆渊入口处，男子身着银白铠甲跨坐在石头上，面前立着一把剑，等候已久。
　　墨虚神色不动，停下步伐。
　　那人头也不抬，冷冷道：“他知道你来此处吗？”
　　“不知。”墨虚一瞬便知晓他说的谁，将黑雾盘绕在掌间，召唤出通体漆黑的一柄魔剑。
　　“好。”男子轻笑一声，站起来，将地上的的剑拔出。抬臂将剑尖直指墨虚，随之缓缓抬起头，眸光冷然，“那便——”
　　话音未落，迅疾地出现在墨虚面前，两柄剑交错之间，一尧直视他的眼睛，如同看一个已死之人，狠声道：
　　“命绝于此吧。”
　　“魔人。”


第34章 风平
　　35.
　　还不待我与桃花仙走近，便被迎面砸下来的一块巨大碎石冲撞开来。我堪堪稳住身形，却不见桃花仙的身影，略有些担忧，没待细寻，一道劲头未消的剑芒突然斩落在身侧，我横臂挡住扑面气浪，脚步轻点，跃离此处。
　　烟尘滚滚，风声呜咽。仙界万年来晴空朗日不改分毫，如今却阴沉得可怕。呼吸间尽是血肉散发出来的刺鼻腥气。
　　刀光剑影中，我辩清了他二人的脸。
　　黑白双色，仙魔两族。
　　该是如此才对。
　　仙与魔、本就该生死对峙，这不是我早就心知肚明的吗。
　　眼睁睁看着他们悬于空中，瞬息间过了数招，气息凛冽，衣袍翻飞。我仿佛亦脚下空空，悬于天端，只不知下一步将踏向何处。可笑数年已过，我依旧将自己置于举步维艰之地，毫无翻身可能。
　　墨虚身上的黑袍自腰间背后破开，鲜血直流，一尧惯常执剑的那只手臂如同浸了血一般，血液顺着手背流淌滴落，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微微颤抖，连剑都握不稳的样子。
　　我僵立在原地，无法插入战场，更做不到视而不见。顾不得想一尧是何时回到天宫，只牢牢注视着他们，生怕错漏了哪处。
　　别处皆被异兽践踏纷乱不堪，这两人分明都已是强弩之末，却硬是提着一口气，在此处隔空相对。
　　一尧将剑轻抛至另一手，紧紧握住剑柄，身形飘渺，幻影一般，招招狠厉。墨虚却不知好似顾忌着什么，虽在抵抗，始终收了几分力气。
　　僵持半晌，一尧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掌心突地腾起烈焰，那一瞬周遭空气陷入诡异地波动，随后温度都炙热了三分，如同尽在咫尺，下一刻便燎上面孔，更不提那一看便绝非凡物的浅灰边沿，让我也不禁有些发憷，不得不召出护体仙气，方才舒缓一些。
　　一尧单手击出，烈火化作巨掌，遥遥压向墨虚，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熊熊燃烧，好似能捅破了天去。一簇深色剑光自上而下劈断焰火，火光破碎成星光点点，飘散而去。
　　以他们为中心震开的飓风中，术法光芒消散无踪，墨虚呼吸都不曾乱几分，可眼见苍白下去的脸色便可知他并不像表面那般轻松。
　　一处异动，我似有所觉地抬起头，云层厚重，遮天蔽日，平静如常，好似错觉一般，我恍若未察地收回目光，却不禁留心几分。
　　正在焦灼处，墨虚竟晃了下神，单手扶额，脚步微晃。趁此时机，一尧如鬼魅一般消失无踪，这极为熟悉的一招...我不知怎得，心下直发凉，脚步一动瞬息出现在墨虚身后，恰好握住那自暗处横刺过来的一剑。
　　一尧眉眼间是我没见过的阴沉，抬眼见是我，如潮水纷纷退去，面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我顾不得细思，方才分明捕捉到不知是哪位仙君在云间隐匿许久，难保他是否只待时机将墨虚一举拿下。
　　我偏头道，“走啊！”
　　墨虚明知我就在他身后不足两寸，只要他稍稍转过身来就能看到我，依旧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道气息逐渐远去，像是从未存在过，大概从此以后再不得相见了吧。
　　也好，这样我反倒松了一口气。
　　算来算去，我二人，两清了。
　　此刻再单独面对一尧，便生出些异样地窘迫来。
　　我收回手，压下纷乱心绪，淡淡道：“我自会去帝君处领罚。”
　　见一尧垂着头不发一言，便打算转过身离开，因为我和他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下一刻便觉后颈一痛。
　　陷入黑暗之前，我看到角落一片熟悉的衣角。
　　——
　　一尧死死盯着男子掌心的伤口，眼底一片悲伤，他撕下衣角缠绕住那道血痕。
　　...他伤到了哥哥。
　　一尧将人抱起来，脸上带着无尽眷恋，缓缓步行离去。他不想计较那魔人是谁，不想去斩尽在天宫四处作乱的异兽，他只想抱一抱他。
　　一切归于沉寂，一尾银龙在云间显出身形，缓缓盘旋，完美贴附在躯体上的银白鳞片映着远方穿透云层洒下的融融霞光，颇有几分圣洁味道。
　　他对于仙界各处发生的乱象视若无睹，懒懒地撑着眼皮，垂眸看着下方那渺小至极的两抹人影，再回想方才御空离去的魔人，以及隐在暗处的某人那些小动作，身形硕大的银龙面上扯出一抹几乎称得上是嘲讽的笑，眸底却泛起微光，一抹艳红悄然入心。
　　讥讽之情出现在与人面差别甚大的龙脸，竟也不显滑稽。
　　他垂头潜入云层深处，消失不见。
　　略有些倦了。
　　万法


第35章 .
　　我自床上撑起身体，揉了揉后颈，大脑一片空白，缓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才想起来好似是一尧打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