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小煤球愣了下，慌慌张张地抱住他的手指，“叽！”
　　“乖一点，我不能带你一起去。”哈尼雅试着安抚没有安全感的幼崽，轻声哄劝，“信仰之力对恶魔是致命的，就算是普通的光魔法也会伤害你……神殿里可全是光魔法，喏，你看。”
　　他用另一只手搓了个小小的光球，托在指尖给小煤球看，“怕不怕？”
　　黑毛团子愣愣地看着这个光球，不自觉地松开了哈尼雅的手指，忽然伸出爪子去摸那枚光球。它的动作快得惊人，哈尼雅居然没能躲开，随后便听到了轻轻的一声“呲啦”——小煤球的爪子被光球烫伤了。
　　“哎！”哈尼雅忙灭掉光球，托着小煤球受伤的小爪爪往上吹气，又急又无奈，“疼不疼啊？你不能碰光的不知道么？”
　　小煤球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爪子，半晌又抬头看向哈尼雅，抽了抽鼻子，“叽”地哭了。
　　哈尼雅：“……”
　　小煤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委屈得眼睛周围的毛毛都濡湿了，比昨晚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还要可怜。哈尼雅实在是心疼了，又不能对小崽崽用光明系的治疗术，只能把它捧在掌心上，对着伤口吹了又吹，软着语气哄，“怎么这么傻乎乎的呢，什么都敢碰……唉不该逗你的，好了好了不疼了哦，吹吹就不疼了……”
　　小煤球倒是好哄，哭了两下就不哭了，只是抽抽搭搭委屈巴巴地支着一只前爪缩在哈尼雅手心里。
　　这下就是小煤球自己愿意独自待在寝殿，哈尼雅也不敢答应了，上帝知道这傻乎乎的小崽崽会不会又碰到些不该碰的把自己炸成一捧灰灰。
　　他顺了顺小煤球脑袋上的毛，翻出一盒膏药细细地给它抹了伤口。精灵族那边上贡的药向来是最好的，片刻后小煤球的伤口就结了痂，好奇地嗅着自己爪爪上的药膏。
　　哈尼雅看着它那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小倒霉样儿松了口气，想了想，在小煤球身上放了两个隔离黑暗的魔法和忽略咒，然后把它捞起来放进了自己领口。圣子的服饰以纯白为主，领口是宽大硬挺的高领，只要小崽崽不探头探脑，放在里面应当是看不出来的。
　　小煤球显然懵了下，毛茸茸地一团缩在男人领口里动了动，踩了踩他的锁骨。
　　哈尼雅被它蹭得痒痒，好笑地从前领的缝隙伸进去一根手指戳了戳小毛团子，“不能乱动哦，待会要是有别人发现你我就不能养你了。”
　　小怂包紧张地叽了一声，老老实实地缩在他颈窝处不动了。
　　哈尼雅勾了下唇，整了整衣服，确定没有疏漏后带着一名小偷渡客堂而皇之地走出了寝殿。
　　哈尼雅发现小煤球胆子是真的不太大。
　　这小家伙在他枕边睡了一晚仿佛就得到了某种暗示，半点不怕他了，还饶有兴致地缩在哈尼雅的领子里踩来踩去。哈尼雅低头训它，它就抖着毛毛探出头去蹭他的下巴，还小声叫唤，声音细嫩又颤巍巍的，娇娇气气的像在撒娇一般。
　　它一撒娇，哈尼雅就拿它没办法了—— 这毕竟还是个没多大的小崽崽呢。
　　可除了哈尼雅，它几乎什么都怕。
　　向哈尼雅行礼的信徒会吓着它，旁人的吟诵声会吓着它，连喷泉中信仰之水的叮叮当当都会吓着它。
　　但凡旁边有点动静，原本好动活泼的小煤球就会立刻绷成一枚小煤饼，颤巍巍扒在哈尼雅颈侧，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像连大气都不敢出一般，兢兢业业地扮演一小片黑色的空气。
　　虽然哈尼雅确实头疼这小毛球在他颈间蹭来蹭去挠他痒痒，但看它吓成这样不免又好笑又心软。他怕这小家伙傻乎乎地不喘气把自己憋着了，小声哄它，“好啦，不怕，我在呢，别人看不见你的。”
　　小煤球“叽”了一声，摇了摇自己圆圆的短尾巴，还是紧张兮兮地缩在领下一动不敢动。
　　哈尼雅好笑地叹了口气，由着它去了。
　　“哈尼雅，”熟悉的温和嗓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你在和谁说话？”
　　哈尼雅一惊，忙转过身行礼，稳住心神胡乱扯了个理由，“见过主教……只是在背吟颂词而已，第四章 节我之前背得不太熟练。”
　　“是么，”主教扫过他的衣领，顿了下，又默默移开了目光，“再好好熟悉几遍，过几个月就是你去精灵族传教的日子了。”
　　“当然，”哈尼雅紧张领子里的小家伙，连离开教堂的消息都没能让他放松下来，只能刻意摆出愉快的模样，“我定不会让父神失望的，您放心。”
　　历代圣子都称呼上帝为父神，但事实上在他们死亡之前都是不可能见到上帝的——上帝不喜欢人类污垢的肉体。哈尼雅还没想过死后的事，不过他天生与天使亲近，连带着也对上帝有些好感。他信仰光明，便也是上帝的信徒，未来他自然会放弃这具上帝不喜的肉身。
　　主教叮嘱了他几句，离开之前意味深长地看着哈尼雅，“你可是神殿最名正言顺的圣子。”
　　哈尼雅觉得此言差矣，他分明是神殿建立以来唯一一个被赶鸭子上架的圣子。
　　“崽啊，”哈尼雅心情复杂地低头看着小煤球，“我觉得你好像已经被发现了。”
　　小煤球吓得抿紧小耳朵。
　　“没事儿，主教既然没说什么那就是默许了，以后也不会再提这件事了。”哈尼雅低声安抚它，自己也没想到第一天就碰上了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教——这位可是少见的完全不为他的容貌所动的麻烦人物。他并不清楚一向深恶痛绝黑暗生物的主教为什么忽然对一只小吸血鬼网开一面……也许是为了圣子的颜面，但哈尼雅很领情。
　　“看来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养你了。”有主教在后边兜底，哈尼雅十分放心。
　　人类喂养外族生物甚至地狱生物其实是很常见的，但圣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神殿，与黑暗相交是大忌。哈尼雅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普通人的自由了，他笑了笑，珍惜地摸了摸领口里怂怂巴巴软乎乎的小煤球，“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我的礼物，奈宝尼尔。”
　　奈宝尼尔——在神语中寓意“来自上帝的赠礼”。
　　小煤球睁大了眼睛。
　　直到晚上被带回寝殿，茫然了一天的小煤球都不敢相信哈尼雅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它既惊讶于对方已经修习过神语，又觉得这个名字……几乎让它无言以对。
　　对于一个上帝的信徒而言，这个名字太珍贵又太郑重了。上帝厌恶黑暗，地狱生物甚至没资格拥有这个名字。
　　“怎么了奈尔，”哈尼雅看着没什么精神的小煤球，有些担忧，“不舒服吗？还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奈宝尼尔一怔，忙摇了摇毛茸茸的小脑袋，伸出柔软的爪爪抱住哈尼雅的指尖亲昵地蹭蹭，撒娇般小声咕叽。无论它记得什么，又或者它是谁，奈宝尼尔现在确实只有一个血族幼崽的心智。
　　身娇体贵难养活的倒霉幼崽抱着男人的手指吧唧坐在桌上，叽叽咕咕地哼哼着揉了揉自己扁平的小肚子，然后抬头用一双黑葡萄般水汪汪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哈尼雅。
　　它饿了。
　　哈尼雅失笑，立即去叫人将晚餐送上来，还回头小声询问小煤球，“牛乳可以吗，要不要试试羊乳？”
　　奈宝尼尔稚气的小脑袋瓜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要牛乳。
　　要甜哒。
　　画了奈尔的图，可惜发不出来QwQ


第3章 他从它身上汲取自由的养分，所以不介意为珍贵又脆弱的幼崽多操操心
　　精灵族的部落位于森林深处，而穿过森林需要大半个月。
　　哈尼雅决定带上奈宝尼尔。
　　几个月的时间里毛茸茸的小煤球并没有长大多少，还是小小的一团，可以轻松藏在哈尼雅的领子里。它比一开始飞的稳妥了些，胆子却还是很小，整个神殿它就只认哈尼雅一个人，越发的黏乎他，一见不着人能把自己急哭。
　　哈尼雅无奈。长生种的幼年期非常漫长，他都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把奈宝尼尔养到成年。
　　“牛咕。”奈宝尼尔奶声奶气地跟哈尼雅强调，声音软糯糯的。
　　“是牛乳，”哈尼雅好笑，把小煤球托在手心上亲了下，又叹了口气，“我知道的，都让带了，不会饿着奈尔的。”
　　奈宝尼尔还不会化为人形，但是已经可以简单的说几个词了——大部分时间是在要吃的和找哈尼雅，不少信徒都知道了他们的圣子养了一只爱喝牛乳的小蝙蝠。
　　“咕……”奈宝尼尔喜欢被哈尼雅亲亲，开心地用毛茸茸的脸蛋去蹭男人的下巴，奶呼呼地撒娇，“以弯，阿伊雅。”
　　“嗯，我也喜欢奈尔。”哈尼雅弯起眼，又亲了亲小毛团，把它捧在手心里揉搓了一会，然后轻轻的把它放进胸口特意缝制的小衣袋里，“不过现在我们该走了。”
　　神殿的马车队停在大殿正门等候，一路都有信徒向哈尼雅行礼。奈宝尼尔已经不太怕他们了，小心翼翼地从哈尼雅的衣袋里探出半个小脑袋，转着黑亮亮的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
　　“嘿，哈尼雅！”
　　奈宝尼尔吓了一跳，猛地缩回哈尼雅的衣袋里。对面英俊爽朗的棕发男人看见这一幕没忍住笑出声，语气调侃，“这就是你的小宝贝儿吗？胆子可真小。”
　　“你不要吓它，希恩。”哈尼雅无奈皱眉，安抚地顺了顺小煤球的毛毛，转身看向希恩，“它可不是你手下那些精力旺盛的小兔崽子。”
　　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希恩依旧被好友俊美的面容震了下，愣了愣才回过神儿，“好的好的，圣子殿下。”他嬉皮笑脸地行了个礼，然后搭上哈尼雅的肩膀，诚恳道，“欢迎回来，大家都很想你。”
　　“我也是。”哈尼雅拥抱他。
　　察觉到没有危险的奈宝尼尔又从口袋里探出了半个小脑袋，看了看哈尼雅又看了看希恩。哈尼雅微笑 ，把小煤球从口袋里捞了出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养的小家伙。奈尔，这是我最好的兄弟，他叫希恩，要是出去了你找不到我可以找他要东西吃。”
　　希恩哈哈大笑，低头看着奈宝尼尔，伸手想摸摸它的头，“漂亮的小家伙，要是哈尼雅不在你可以来找叔叔哦。”
　　哈尼雅看出希恩很喜欢小煤球，心里有一点儿说不清的骄傲。希恩是值得信任的，他犹豫了下，觉得试着去接触接触陌生人大概会对奈宝尼尔这样胆小的性格有些帮助，便伸手将毛茸茸的小家伙递过去。
　　奈宝尼尔呆呆的看着他们，见希恩的手伸过来下意识躲开了他的手，然后忽然张开了翅膀抖动，死死抱住哈尼雅的手指情绪激动地冲希恩“噗噗”。
　　“怎么了奈尔？”哈尼雅从没见过小煤球发出这种声音，当即一惊，以为它吓着了，忙收回手用另一只手捂住它的后背安抚，“没事儿了，乖，别怕……”
　　奈宝尼尔难得不听他的话，奋力从他手指中扑棱着翅膀挣扎出来，凶巴巴地对着希恩发出“噗噗”的叫声。
　　“……”希恩尴尬的缩回手，“额，它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抱歉，奈尔年纪太小了，可能还有点认生。”哈尼雅也反应过来小家伙这态度不对——他真的太惊讶了，没想到那么怂怂巴巴的奈宝尼尔还会凶别人，手忙脚地抓稳胡乱扑腾的小煤球，语气稍重的警告它，“奈尔！不许凶。”
　　奈宝尼尔被他训了一句，立马怂了，老老实实地收起翅膀不再乱叫，抿起耳朵死死地抱住哈尼雅的手指小声“叽”了一下，软软乎乎的声音听上去简直委屈的不行。
　　哈尼雅：“……”
　　他叹了口气，把小煤球捧起来正对着自己，直视他，“不可以凶别人，去道歉。”
　　奈宝尼尔不想道歉，它转头看着希恩，虽然没有再“噗噗”了，却凶狠的裂开嘴露出两颗白生生的牙牙。
　　希恩：“……”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后背有点凉。
　　“奈尔，”哈尼雅快被气笑了，“我看见你呲牙了。”
　　奈宝尼尔缩回头蜷成一团，“叽叽”地哼唧着，讨好地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男人的手掌心，抱着他的手指轻轻的舔。
　　哈尼雅倒不逼它，缩回手想把它装回小衣袋里。奈宝尼尔死死的抱着他的手，完全没有要下去的意思。哈尼雅也不敢去拨拉它软乎乎的爪爪，怕一不小心把它弄伤了，只好继续把它捧在手上，向希恩道歉后捧着耍赖的小煤球走上马车。
　　马车队带着一队信徒和神殿的守卫骑士向森林走去。
　　哈尼雅在马车上坐定，本想好好教育一下忽然不乖的小家伙，奈何奈宝尼尔死死的扒拉在他手上根本不下去，直到他表示自己要喝水后，小煤球才不情不愿的松爪蹲在马车内的小几上，直勾勾的盯着他。
　　“奈尔，希恩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跟他是一起长大的，他不会欺负你。”哈尼雅心软了，实在没法对它发脾气，好声好气地跟它讲道理，“就算你不喜欢他也不可以没缘由地凶他，这样是很不礼貌的。”
　　奈宝尼尔抿起耳朵，看上去有些低落，跌跌撞撞的冲他叽了一声，圆圆的小眼睛湿漉漉的，“奈尔，奈。”
　　“嗯，奈尔是很可爱，”哈尼雅揉了揉它的头毛，“所以更不能凶别人啊。”
　　“奈尔，阿伊雅，与咕。”小煤球毕竟还不太会说话，一着急就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抱住他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奈尔，乖！”
　　哈尼雅看它那慌慌张张地样子越发没脾气了，妥协的叹了口气，“对，奈尔特别乖，是我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