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宝尼尔是他带来神殿的，他做的任何事，哈尼雅都必须负责。
　　年轻的圣子简直要比饥饿中的小恶魔还要难受。他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幼崽活在痛苦中，他却半分忙都帮不上——他快要被这种无力感折磨得发疯。他难熬极了，以至于整个神殿都在圣子狂躁的威压中瑟瑟发抖。
　　哈尼雅焦虑得失眠，整夜整夜地看着奈宝尼尔。一向小脾气挺大的男孩儿最近乖顺了许多，大概是没什么力气闹腾了，哪怕哈尼雅刻意逗他，他也不恼，只虚软地将削瘦的面颊靠在他掌心——他甚至都没有力气像以往那样蹭一蹭。奈宝尼尔仍然很依赖哈尼雅，甚至更黏他了，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再扒拉在哈尼雅身上一起去祷告。
　　他偶尔会向哈尼雅索要亲吻，直白地冲他哼哼“亲”。他以前在人形时从不这样，哈尼雅知道他喜欢自己的亲吻，就像幼兽执着于父母的爱抚，但男孩儿脸皮薄，不会主动提起。可现在他似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无奈地对自己妥协了。
　　他如今望着人的目光都是温和的，仿佛真的准备好平静地走向那个良夜。
　　哈尼雅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血食是天堂人间绝对的禁忌，他的信仰他的教条他生命为之奉献的一切都不容许他触碰这样的禁区。可他没法看着自己的幼崽去死——要知道仅仅三年前，他还蛮以为自己可以在有生之年将他的奈尔抚养成年。他还曾喜滋滋的想过奈宝尼尔以后是会留在人间还是回到地狱，会交到什么样的朋友，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人或者男人……还有自己去天堂之后，会不会还有机会下来看看自己养大的男孩儿。
　　可他的男孩儿快死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成年。
　　在奈宝尼尔又一次睡过去醒不过来时，哈尼雅真的撑不住了。他前所未有地缺席了祷告，主教都因此被惊动，亲自来到圣子的寝殿看了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叹了口气便走了。哈尼雅根本没注意有旁人来过，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男孩儿失去了所有力量变回一只不再圆润的小煤球——自从奈宝尼尔以黑暗精灵的身份进入神殿，他就再也没变回这种形态。
　　小煤球身上的毛毛有些发枯，似乎不怎么柔软亲人，看上去有些陌生。哈尼雅崩溃得站都站不稳了，跌倒在床沿，发着抖轻轻抚摸奈宝尼尔软薄的耳朵。
　　他一直在寝殿陪着他，把所有人挡在殿门外，待到傍晚奈宝尼尔才堪堪醒来。
　　清醒过来耗费了他极大的努力，眯着眼歇了好一会儿，小煤球才攒够力气吃力地变回赤裸的男孩儿。
　　他真的很瘦，身上突出来的骨头都硌人得可怕。
　　哈尼雅差点哭出来，他都要以为奈宝尼尔熬不过这一次了。他嘴唇颤抖着，手抚上男孩儿的脸，着魔一般温柔又固执地用手指不断摩挲奈宝尼尔的嘴角，轻声问他，“奈尔……我给你我的血，好不好？”
　　挺久没闹过脾气的奈宝尼尔怔了下，微微皱起眉，无力地拍开哈尼雅的手，然后缩回被子里滚到床的最里侧背对着他，浑身都写满了不高兴。
　　“不。”他哼哼着踢了一下被子——这个动作在现在的奈宝尼尔身上算得上很活泼了，“哈尼雅是个坏圣子。”
　　哈尼雅听得不禁莞尔，压抑的心情因此稍微放松了些。
　　他很久之前便不再将奈宝尼尔当做自己自由的标志了。他的男孩儿是真实、柔软、有温度的，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又独属于他。奈宝尼尔总是待在离哈尼雅最近的位子，用餐时坐在他对面，祷告时站在他身后，和他一起祸祸过长老的花园，也曾一同偷溜出神殿去看望他的魔女朋友。哈尼雅干什么都带着他。他们这样亲密，就连睡梦中都呼吸交错——那只意外闯入神殿的小煤球已经长成了哈尼雅的一部分，是他心脏上一块跳动的血肉。
　　“好吧，好吧。别生气啦。”
　　哈尼雅为气鼓鼓的男孩儿掖了掖被子，又吻了吻他的额头和耳尖。既然他不愿喝自己的血，哈尼雅也不逼他。
　　他总有办法把血喂到他嘴里去的。
　　哈尼雅低头目光温和地看着昏睡中的男孩儿。他太虚弱，让男人根本没什么必要特意去挑时间——大部分时间里，将成年的小吸血鬼都被困在黑沉的梦境里。
　　年轻的圣子从衣柜最深处的木盒里取出一片黑色鳞片。
　　地狱魔龙的鳞片，可以干扰神的感知。哈尼雅为了弄到这东西花了不少功夫，但身为人间金字塔顶端的圣子，他确实对天堂地狱中的一些私密有所了解。
　　——上帝并不博爱。
　　祂非常挑剔，甚至是独裁而偏颇的。哪怕众生都是祂的造物，祂也同样厚此薄彼，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
　　哈尼雅是神亲自认可的圣子，上帝的目光必然会有一部分停留在他身上。而血食是神眷者绝不能触碰的禁地，一旦被神发现哈尼雅触犯禁令，他便会被神抛弃；而本就是地狱生物又玷污了圣子的奈宝尼尔，则很可能会被造物主亲自抹杀。
　　他不在乎这圣子之位，但他不可能让奈宝尼尔陷入这样危险的处境。哈尼雅都想好了，万一鳞片不足以完全屏蔽上帝的目光，他就把男孩儿送到地狱去——也许一个血族的身份并不足以让地狱甘愿出面保护奈宝尼尔，但撒旦一定对给上帝添堵很有兴趣。
　　哈尼雅割开自己的手指，然后轻轻撬开奈宝尼尔柔软的唇，将溢出血珠的指尖放在苍白的唇缝间。
　　他背叛了自己的信仰，但至少这一刻他不后悔。
　　他要他的男孩儿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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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宝尼尔：你妈的，我好不容易憋这么久


第8章
　　春梦，睡梦中的抚摸警告
　　奈宝尼尔感觉包裹在自己周围的黑暗散开了些，他像被泡在温热的蜂蜜水里一般，温暖而饱足，似乎一切痛苦和饥饿都离他远去。
　　他从睡梦中醒来。
　　被血族血脉束缚的原罪很久没经历过这样安逸而黑甜的梦境了。他睁开眼，闲适地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察觉到自己似乎比以前胖了一点，皮肤下多了一层薄薄的血肉。
　　奈宝尼尔发现自己成年了。
　　男孩儿皱起眉。奈宝尼尔并不想要哈尼雅的血，哪怕他确实难受的几乎承受不了，每晚哈尼雅躺在他身边皮肤中透出血气都让他饥渴得夜不能寝。但他是原罪，哪怕没有血食也不会死去，他本打算抑制本能，让这意外而来的血族血脉得不到滋养后慢慢枯涸。
　　血族的地狱气息还是单薄了些。
　　奈宝尼尔一向骄傲，根本不在乎自己失去这种血脉后是否会被黑暗所伤，何况血食对他而言本就是一种羞辱。
　　但如果是哈尼雅的血……他又觉得可以接受。
　　他还考虑过失去了血族的天赋“隐蔽”后自己怎么才能继续留在神殿，没想到哈尼雅身为圣子居然真的会给他喂血，血族血脉立刻就恢复了勃勃生机。
　　奈宝尼尔心情有些复杂，但身体的确舒服了许多。破碎的魂核中漫上来的愉悦让他没法因为计划出现偏差气恼。即便是在睡梦中吸食了血液，他醒来后震颤的灵魂也在告诉他哈尼雅的血液有多么甜美诱人，让人禁不住渴求。
　　对方的血脉很强大，足以满足他对血液的要求。
　　唯一让男孩儿担心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对血液的需求量到底有多大，会不会对脆弱的人类造成伤害。他披着被子看向空荡荡的床铺。
　　——哈尼雅在哪里？
　　哈尼雅正蹲在盥洗室尴尬地洗亵裤。
　　他并非不知道血族吸血时会让他们的猎物感受到欢愉，只是没想到连吸食指尖血快感也会来得这么激烈——这伤口甚至都不是奈宝尼尔亲自咬开的。刚开始哈尼雅忙着观察奈宝尼尔的状态，所以没有多大反应；直到男孩儿的脸色明显红润起来，还无意识地砸吧嘴吮吸他的手指，他才发觉身体中涌动的热流。
　　圣子仍然很年轻，这短短三年时间让他的男孩儿长大了，可他还处于躁动而血气旺盛的青年时期。
　　神殿的生活清心寡欲，哈尼雅很少会产生欲望，但人类繁衍的天性使他很难抗拒对快感的追求。被吸血带来的愉悦感让哈尼雅起了些生理反应，几乎忍不住叹息，有些失控地不断抚摸奈宝尼尔的后颈。
　　哪怕后来他强行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安分睡下也无济于事。奈宝尼尔一向粘人，大概是终于有了些力气，睡梦中便小声哼哼着非要往男人怀里钻。他长了那么一张招人的脸，偏偏还毫无知觉地要赤裸着身子娇娇气气地缩在人怀里，不住地用柔软的脸颊在哈尼雅胸口磨蹭，猫儿似的打着小呼噜。年轻的圣子差点给憋炸了，硬生生忍着才算没把难得好梦的男孩儿揉进怀里摩挲。
　　神殿对待性十分苛刻。
　　哈尼雅之前从未尝过性爱，一时间满脑子都是奈宝尼尔还带着点奶膘的面颊、吸血后红润的唇、柔韧赤裸的身体和白生生软乎乎的小脚丫。他很晚才睡着，还半梦半醒地睡不踏实，被一个接一个混乱的梦折磨得想喊救命。
　　可惜一夜旖旎，起来时还要面对脏了的裤子。
　　堂堂圣子当然不用自己洗衣服。不过事出忽然，哈尼雅实在不好意思让这条裤子给人看见，也不想听到侍从问起为什么平白无故丢了一条裤子，只能笨手笨脚地自己试着洗涮干净——顺面，让自己再冷静冷静。一会见了奈宝尼尔，总不好把自己的情绪带到他的男孩儿身上。
　　毕竟……奈尔是无辜的。
　　哈尼雅搓裤子的手一顿。
　　救命，这他妈以后怎么给崽崽喂血啊！
　　“哈尼雅？”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盥洗室门口冒出来，翘起的乱毛动了动，“你不见了。”
　　他声音里含着点抱怨，撒娇似的，仿佛看不到哈尼雅让他不安极了。男孩儿冲哈尼雅张开双臂，于是圣子殿下立马就把自己纠结的心情和搓了一半的裤子丢到一边，走过去把只穿了件自己白袍的小家伙抱起来，“还饿吗？怎么自己就下床了？”
　　怕你被我吸干了。奈宝尼尔想着，懒散地坐在男人手臂上打了个哈欠，面上乖乖地回答，“不饿了。”
　　奈宝尼尔没有问他为什么给自己喂血，男人也没主动提起。哈尼雅揉了揉他乱糟糟的脑袋，把自家崽崽抱回寝殿放在床上，拿起柔软的毛梳子给他梳头发。奈宝尼尔的头发其实很顺，漂亮得像一匹打着卷的绸缎，哈尼雅舍不得给他剪掉，便一直留到了腰间。小家伙喜欢被他梳毛，惬意地眯起眼，蜷起身体趴在男人大腿上，发出快乐的小咕噜。哈尼雅看得好笑，伸手捏了捏他还有些肉乎乎的脸。
　　他发现一旦奈宝尼尔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反而不会再胡思乱想，隐隐松了口气。奈宝尼尔本就是他养大的幼崽，哈尼雅不想把他和生理冲动联系在一起。
　　奈尔还是个小孩儿呢。
　　强行被小孩的原罪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等男人给自己梳好头发便懒洋洋地打了个滚，仰头看着他。哈尼雅将手放在他脸两侧，轻轻下压，男孩儿便被挤得撅起嘴，茫然又无辜地望着他。
　　哈尼雅又被可爱到了。
　　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煎熬了一晚上主要原因还是奈尔长得太好了——人间容貌能与他相比的也就这小煤球一个。哈尼雅冷静下来，感觉自己的良心备受谴责，心想肯定是现在天堂地狱和解导致他太闲了；要是在百年前那样天天打圣战，他肯定没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神殿的生活还是太安逸了。
　　哈尼雅思索着给自己找点事干，然后一把把男孩儿捞起来给他穿好衣服，抱着他去参加晨起祷告。
　　信众对奈宝尼尔的到来感到惊讶。他们一直被告知这位小美人不再出现是因为生病，在向圣子殿下问好之后便纷纷祝贺他康复。
　　男孩儿在外人面前话极少，只驯顺地站在哈尼雅身边冲大家笑。
　　美颜暴击×2。
　　信徒们被美色所惑，晕晕乎乎地回头祷告去了。哈尼雅把奈宝尼尔放在圣台下安顿好，再三确定他的身体状态可以让他独自祷告，又小声叮嘱了几句，然后才转身一个人走向十字架。
　　只有圣子才有资格登上圣台。
　　当圣子殿下开始吟诵神的赞曲，信徒便会开始无声祷告。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所以无人看见圣子带回来的男孩儿仰起脸，目光虔诚又安宁地望着哈尼雅的背影。
　　仿佛他才是他追随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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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尔忧心忡忡：要是我把哈尼雅吸瘪了怎么办？
　　哈尼雅：……大可不必这么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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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波小蝙芙正在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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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开了血食的小吸血鬼对其他食物也重新有了食欲，胃口又变得极好，喝完一大罐牛乳后还从哈尼雅盘子里插走了一小块烤肉。
　　哈尼雅显得很惊奇。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奈宝尼尔愿意食用肉类——以往这小家伙最多愿意吃点灵果。他试探着又插起一块烤肉喂到他的男孩儿嘴边，奈宝尼尔很给面子的吃了，于是哈尼雅兴致勃勃地投喂完了一整盘烤肉。
　　奈宝尼尔没忍住打了个小小的嗝。
　　哈尼雅把崽崽抱过去揉了会儿肚子，然后回到寝殿将他塞回被子里，“奈尔太瘦了，”他叹了口气，显得有点愁，“你什么时候才能养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