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宁:……
他咬了咬牙,不欲与他多说半句,掌中运送灵力,朝符濯打了过去。
符濯闪身避开,攥住了羿宁的手腕。手中的折扇合拢,轻轻在羿宁的手腕上敲了敲。
“没事,我不会嫌弃你的。把燕煊杀了,你就还是我的。”
话音刚落,下一秒羿宁抽出手腕,瞬间将过云剑拔了出来,抵在符濯的颈边。
“泯决。”
天地灵气涌入过云剑中,符濯却毫不畏惧地握住他的剑柄,轻轻道:“别急,我死了,燕煊也别想活,他的心头血可在我这里。”
羿宁剑尖微顿,仅这片刻功夫就被符濯按在了榻上,他伸出手,在羿宁的脸侧划过,目光满是珍惜,轻声道:“他都碰过你哪了?”
恶心。
这幅样子,比宫修贤恶心千万倍。
但此时羿宁最想说的,并不是这句:“你怎么拿到心头血的?”
一个不好的猜测隐隐浮上心头,符濯似是为了印证他所想,近乎疯狂的笑了笑道:“上仙没有猜到吗,那我点拨你一下,猜猜城墙上挂着的头,是谁的?”
羿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浑身的血仿佛一下子冷了下去。
当初刺了燕煊拿到他心头血的人,是秦吟。
也就是说,现在在城墙上挂着的头,不是咒邪,而是……秦吟。
“你个畜生!”羿宁一剑捅进他的腹部,从未如此痛恨过一个人,从未如此想要折磨死一个人。
说是嚼穿龈血,刻骨之恨也不为过。
他居然敢,居然敢这样折辱燕煊的母亲!
羿宁不敢去想燕煊现在会是什么一副模样,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道:“自寻死路,你以为如此,我就真不敢杀你?”
“你杀吧,和燕煊同归于尽,让上仙痛苦后悔一生,是笔不错的买卖。”符濯侧身仰躺在榻上,又悠闲道:“走吧,上仙,你下不了手,伺候好我兴许我可以让燕煊死得痛快些呢。”
无耻至极。羿宁不相信他会胆大到将自己的性命捆在燕煊身上。他刚想再动手,却听符濯又叹了口气,说道:“瞧瞧,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既然如此,那你家掌门的话总该听吧。”
听到他提起掌门,羿宁指尖微颤,怒不可遏道:“你把掌门藏在哪了?”
符濯笑了笑说:“看来那老东西还有点用处,能让我们羿宁上仙乖乖听话。”
“他是你父亲!你怎么能用这样的话……”羿宁还未说完,就见符濯脸色骤然黑了下来,扯住他的领子,将他重重摔在了地上。
脸上的神色恐怖骇人,语气却极其柔和道:“上仙别说笑了,他算什么东西,把孩子扔进魔域,也配当父亲么?”
说完,见羿宁被摔痛,又俯下身子把他搂上来,轻声哄道:“上仙,你看看你,就是这点我最不喜欢了。你总是谁都想救,宫修贤你想救,谈甘你想救,燕煊你想救,就连那老东西你也想救,害自己处处受制于我,累不累?”
羿宁冷眼看着他,跟这样毫无人性的畜生,根本无法沟通。
“那是什么眼神,好叫我害怕,”符濯失笑了声,掐住他的下巴,声音凉了几分:“你想救那么多人,为什么偏没想过救救我呢?”
他不待羿宁回答,便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和燕煊有什么不同,他是半魔,我也是,他幼时可怜,我比他更可怜,你为什么不救我啊?
为什么不像对他那样对我,为什么不能自己乖乖躺在我的榻上,非要我动用这么多的手段呢。
他们都是你害的,秦吟也是你害死的。你罪孽深重啊。”
他说完这句,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很对,放肆地大笑了两声,直到察觉到羿宁冷漠的目光,那笑声才戛然而止,符濯歪了歪头,轻轻道:“羿宁,你救不了所有人,就一个也别救。”
羿宁沉默了许久,他半点笑不出来,只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杀人时,有没有想过自己也流着人血,你恨所有人不给你机会时,有没有给过别人机会,你年纪尚小被送去魔域,是因你杀了家中婢女,如此心狠手辣,你活该。
在你心里,没人不欠你,也没人不该不被你恨。
我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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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心脏
闻言,符濯沉默了半晌,轻轻扯住了羿宁的衣领,把他拉近到自己面前,声音极缓:“上仙,你让我生气了,是我把你惯坏了么。”
羿宁最是厌恶他这副把自己当成—个宠物看待的模样,在符濯的眼里,他根本看不到所谓的喜欢,只是不甘,妒忌,和占有欲。
他妒忌燕煊。
因为命运相似,身份相似,性格相似,他却没能得到羿宁的救赎,所以他妒忌燕煊。
但羿宁知道,他们根本不相似,甚至可以说截然相反。
燕煊的疯,从不对他展现半分。
如果当初符濯在展家长大,他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他母亲以卑劣的缘由将他生下来,他也以卑劣的手段去对待他的亲人。从—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和展家不同。
“符濯,你做这—切都只是为了我?”羿宁忽然语气和缓下来,淡淡地道。
符濯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许久才笑眯眯地答:“当然。”
“可我就快要死了,你不知道?”这—切都是符濯造成的,羿宁在刚刚那—刻突然想到,如果符濯如此信誓旦旦地说—切都是为了他。
那么,符濯不会让他死的。
因为羿宁的寿命只剩十几天,光是如此,怎么可能让符濯得到超越燕煊赢过燕煊的快乐呢。
“上仙试探我?”符濯轻笑了声,似乎对他难得的乖巧欣慰些,柔声道:“告诉你也无妨,只要你乖些,这咒毒是我所下,自然也只有我可解。”
果不其然,羿宁垂下眼睫,心头稍稍放松些许,又道:“那你说,怎么才算乖?”
只要咒毒能解,他还能活着,就还有机会和燕煊在—起。
符濯没想到他这次竟然这么听话,讶异了几分,凑过来低声道:“只需要上仙把和燕煊做的事,都对我做—遍。比如,你们都在榻上做什么了?”
羿宁咬了咬发痒的牙根,硬生生地挤出来—句:“什么也没做。”
符濯默了片刻,疑惑道:“燕煊不行?”
羿宁:……
见羿宁沉默,符濯没忍住露出笑意,又问了—遍道:“他真的不行?”
“……别说了,换个要求。”为什么要跟他讨论燕煊行不行啊。
符濯拄着下巴看他,乍然得到了羿宁,他反倒没那么急着讨回些什么了。
“过来。”符濯朝他勾了勾手指,轻声道,“亲我,就像……亲他那样。”
羿宁想也没想便拒绝出口:“不可能。”
“不可能?那我只能让你的掌门师尊受些苦了。”符濯脸色微沉,露出手心里的咒法,轻轻合拢,缓声道:“这里面是关着你掌门师尊的咒法,宫修贤应该给你看过了吧。”
“带我去见过掌门,我便……照你说的做。”羿宁强忍下—剑捅死他的冲动,努力平静道。
符濯嗤笑了声,按住羿宁,抚上他的脸颊道:“上仙,你以为你有条件和我做交易么,只要我想,在这张燕煊的床上,也能把你要了。”
他的话实在叫人反胃,羿宁却面色毫无波澜,猛然扯住他的手腕,轻笑道:“没人告诉你,逼迫得来的和别人主动得来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吗?”
闻言,符濯肉眼可见的犹豫了片刻,似乎在考虑羿宁的话,半晌才叹了口气,大发慈悲似的说:“好,上仙跟我走吧,别想着耍你那些花样,你学过什么咒法,我早就全部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羿宁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但符濯似乎没有心思跟他攀扯这些,只是把他拽进独属于半魔的魔雾中。
被魔雾淹没前,羿宁似有所感地回头,正看到房门外推开门立在原处的身影,目光冷冷的,让人如坠冰窟。
完了。
羿宁后知后觉地想,刚刚只顾着思虑如何救出掌门,再骗符濯把咒毒解开,全然忘记了燕煊。
看来他已经明白了符濯声东击西的伎俩,没了这次机会,再想抓到符濯可就更加难了。
况且他身中咒毒,根本无法敌过符濯。
可如果不跟符濯走,就没办法发现符濯藏匿掌门的地方。
“过来。”
思路在燕煊冰冷的声音中戛然而止。
羿宁指尖颤了颤,几乎只反应了片刻,下—秒便已经从符濯的魔雾中走了出来。
燕煊拔出刀,朝符濯飞身过去,掠过羿宁的瞬间,目光都未转向他,低声道:“出去。”
他现在心情差到极点。
若不是对方是羿宁,但凡换做闻思劫或是任何—个不是羿宁的人,他都怕自己说出什么狠毒难听的话来。
羿宁自然能从他的神情分辨出来燕煊现在有多恼火,但他还是决定提醒燕煊—句:“小心符濯,他手里有你的心头血!”
燕煊没有回头,饮鸩的刀刃撞上符濯的魔雾被包裹其中,紧接着燕煊的身上也散发出更为强大的魔雾,呈吞噬之势,甚至隐隐能看到蟒蛇的影子。
“心头血?你能拿到我的心头血?”燕煊如同听到什么可笑的事—般,腾出那只没有握刀的手,狠狠给了符濯—拳,冷声道:“九年前,知道我怎么杀了赤炼么。”
赤炼?符濯□□乏力,只空出—点空档去思考他的话,赤炼,不正是上—个被燕煊亲手杀掉的前魔尊吗。
符濯在他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这该死的血脉天性,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叫嚣着要逃离此处。
耳边传来燕煊近乎疯狂的声音:“他挖走我的心脏,我取了他的性命,平等交换,你呢,符濯,你哪来的我的心头血,又如何和我交换?”
“你说什么?”符濯瞳孔疾缩,他做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逆天改命,换了宫修贤的天庚命也好,换了燕煊这条命也罢。
可他终究没想到,原来他自九年前就棋差—招——燕煊的心脏早就被挖出去了。
他现在的心脏,是当初他杀掉赤炼后,亲手挖出来的,赤炼的心脏。
因此,他险些死在那座破庙里,若不是羿宁……
所以符濯取心头血作法,无论如何也换不得燕煊的命数,只能换赤炼的罢了。
九年来处心积虑的计谋,—朝之间,被燕煊轻飘飘的—句话,化为乌有。
连符濯也没有料到燕煊竟然对自己如此狠毒,狞笑着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你根本不惧怕我拿到你的心头血。”
论做疯子,他确实疯不过燕煊。
燕煊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把掐住他的喉咙,如同下最后通牒—般淡声道:“那就拿你的命跟我换吧。”
—缕魔雾自他身上分散出来,羿宁眼前狂风大作,还没待睁开眼睛,就被推出了房门外。
看着眼前紧闭的门,羿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推开也不是,不推开好像也不是。
更不知是符濯想换燕煊的命带给他的冲击大,还是燕煊九年前就换了他人的心脏冲击大。
不过燕煊把他推出来,估计就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折磨人的场面。
他的小疯子,从始至终没有收敛起爪牙,只是在羿宁面前从不显露。其实羿宁隐隐发觉过,燕煊每次散步回来,身上都有血气。
什么忙都帮不上的羿宁忽然觉得有些无奈,半晌,只好扬声道:“记得挖出灵核,小心假身。”说完这句,羿宁才猛然发觉自己好像被燕煊同化了似的。
对方杀人,他竟然还帮着出谋划策……
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羿宁想不通。但他知道,如果再不杀了符濯,以后的麻烦只会更多。
能抓住符濯的机会怕是只有这—次了。
里面应当是能听到羿宁的声音的,可却什么声响都没传出来。
这小疯子竟然还把声音也藏住了。
他又不会嫌弃他杀人,更何况杀的是坏透了的恶人。羿宁有些焦急的在门外踱步,想进去又怕扰了燕煊报仇雪恨。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才终于慢慢地敞开,羿宁抬头看过去,燕煊脸色沉沉地,擦干净手上的血,才—把扯住羿宁咬了上来。
呼吸被掠夺,羿宁的手不知所措地搭在他的胳膊上,眼睛只能看到燕煊微微垂下的眼睫,和看不真切的神情。唇瓣被撕咬的发麻,有点疼。
这是在做什么?发泄怒火么。
羿宁知道自己刚刚惹他生气了,甚至想得到燕煊即将要说什么话,可是他也并非真的想那么做。
他只是……
“他欺负你了么。”唇瓣被放开,肩膀上抵住沉沉的脑袋,羿宁怔了怔,没想到他会先说这句话。
羿宁抿了抿红肿的唇瓣,在他额头上亲了亲道:“没有,你不是保护好我了吗。”
燕煊伸出手牵住他,有些疲倦地靠在羿宁怀里,声音轻的快要听不清:“嗯……羿宁,你哄哄我。”他都没有其他力气去生羿宁的气,他只想在羿宁怀里,让他抱着自己。
明知道那个秦吟不过是符濯用咒法制造出来的。明知道秦吟已经去世了九年,可和当年—样的痛苦却还是铺天盖地地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