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他浑身的气势吓住,竟没注意到符濯没有法力,弱弱道:“不亲手掐死就不错了?”
“上一句。”符濯脸色阴沉的骇人,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将那人生生拽了起来。
“把他情魂抽出来,叫他……变成个没有感情的人。”他哆哆嗦嗦地说完。
符濯猛地把他扔下去,冲进了掌责门。
原来这个时候,他没有把符濯送走,更没有想过要抛弃他。
原来这个时候,他被生生抽出了一缕魂魄。
抽魂术他不是没有用在别人身上过,那是比皮肉之痛疼上数万倍的痛楚。
“展迎,先别死。”符濯从没觉得一条路能这么长,他想找展迎要个解释。
当初把他送去南柯泽,再辗转送去魔域,到底是不是展迎的本意。
“把他送走吧。”
符濯甫没头没脑地胡乱冲进去,竟然真的误打误撞进了地牢,只是甫一进去,就听到地牢里,传来的展迎的声音。
展迎亲口说的,把他送走吧。
符濯怔在原地,眼睛血红,骤然拔出了身前人的剑,不管不顾地一剑捅进了被缚住手脚的展迎身上。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眼睛被溅出来的滚烫的鲜血染红,符濯狞笑着看着他,道:“去死吧,你活着只会让我痛苦一辈子,我告诉你,我就是那孩子,我就是你的好展清,我长成现在这幅样子,如何?”
展迎眸光微微含着一丝困惑,半晌,却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符濯的眼睛。
把他眼上的鲜血擦去了。
“你不是他。”展迎闭上眼,任由腹部的血流出来。
耳边传来符濯一声又一声的咆哮。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你把我送走,我就是这样一个下场。如你所愿,我现在叫符濯!”他发泄般的用剑在展迎腹部搅动。
却忽然听到身后一道颤抖的声音:“那孩子,是我的。”
一个男人手脚都软了,瘫坐在地上,颓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痛苦道:“空华师兄那日根本没有受魔女蛊惑,是我……是我没有控制住自己。”
“你说什么?”符濯的手颤了一瞬,猛然松开了。
刚刚那一幕太过血腥,燕煊捂住了羿宁的眼睛,这时间连他们两人都愣住了。
怪不得,怪不得符濯半点属于展迎的性子都没有。怪不得展迎都没能认出来符濯是他的孩子。
可为什么掌门要养下符濯,还对他如此尽心尽力,甚至,被牵连上自己的清誉?
那人恍若未闻地抱住二张老的腿道:“长老,我求求你们,快救救师兄!师兄他是无辜的,我不能让他因我而死啊!”
“不……是我,是我的错。”展迎哑着嗓子,吐出口血来。
怪只怪,他爱错了人,不该爱上那个没有感情的魔族女子。
明知对方是张开的蛛网,布下重重陷阱等着他跳,却甘愿落网。
“哈哈,哈哈哈……”符濯忽然大笑起来,“忍辱负重十几载,到头来,痴空一片。”
他笑着笑着,忽然落下眼泪来,和着那团血,流至腮边。
符濯没有回头看那男人一眼,只是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捂住展迎伤口里流出来的血。
“展迎,别死,你别死,我有法子救你。”符濯看起来已然疯癫,咬破手指胡乱的在展迎身上画着咒法,喃喃道:“我会很多咒法,活死人肉白骨,只要一缕生魂,我能救你……”
哧啦——
羿宁闭了闭眼,从符濯的心口拔出剑来。
“羿宁……”符濯回过头来,神色瞬间恍然。
“这一剑,以报你咒毒之仇。”羿宁声音轻的几乎难以听清。
符濯睁大眼睛,握住他的剑锋道:“别杀我,羿宁,别杀我。”等等他,等他把展迎救了……
紧接着,又是一剑捅穿他的胸口。
“这一剑,以报你杀掌门之仇。”羿宁脸上神色平静,带着满腔的仇恨:“他早已经死了,被你亲手所杀,符濯,我早说过,在你眼中这世上没人不欠你,没有人不该不被你恨。你杀他时有没有想过,他不过是想劝你回归正道,从一开始,他就把你当自己亲生孩子。而你,都做了什么?”
符濯咳出口血来,缓缓跪坐在了地上。
喃喃道:“对了,他死了,是我杀的。”
“那是因为他该杀,该死,他欠我的。”
“他欠我……什么?”
长剑落回剑鞘,羿宁深深吸了口气。
九泉之下,掌门想必也能安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预告,马上要完结了喔!
第96章 补偿
天色难得大晴,想来是大仇得报,老天爷的心情也不错了些。
从幻境里出来的那一刻,羿宁恍然地看着天空许久,在燕煊转头的时候,轻轻掀起了衣袖。
那截黑线,竟然还在。
只不过已经缩的极短,羿宁深吸了一口气,果然就算杀了符濯,黑线也不会消失。
那咒毒,除非符濯亲手解开,否则别无他法。
可若他想让符濯解开,怕是此生都不会逃离对方的手掌心。
那个疯子,能利用的都会紧紧掌控在手里,断不会轻易给他解开,到时候,怕是事情会变得更加严重。
明日,再去一趟药仙顶吧。羿宁想。
“明天去明光宗收拾东西吧,”燕煊回过头来,正看见羿宁盯着那黑线出神,不着痕迹地握住了他的手腕,遮住他的视线。
羿宁抬眼看向他,却听燕煊言简意赅道:“搬家。”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羿宁的腰间。
那里竟不知何时又被挂上一条崭新的黑色剑穗,和之前的那支一模一样。
羿宁面露犹豫,轻声道:“明日我想再去一趟药仙顶。”
“没事,我去帮你搬。”燕煊从善如流地接上他的话,笑了笑道:“你只需告诉我你搬什么东西就好。”
他倒是想的周全。羿宁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来不搬是不行了,改日再去药仙顶也不是不可。
反正……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有办法。
羿宁小心计算着自己所剩不多的日子,尽量把能腾出来的,都为燕煊腾出来。
“好,那我去备辇。”燕煊说完,便匆匆地着手去准备,甚至已经谋划好要把当初封印他的那支鞭子都一起带上。
直到燕煊的身影看不到,羿宁才松了口气。这段日子四处奔波,他也确实累了,羿宁缓缓走到燕煊那张躺椅上躺下去,晒着温暖的阳光,竟有种自己还能活很长的错觉。
而另一边,燕煊正收拾着,猛然想起还在支撑着阵法的桃陵上仙,干咳了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去叫桃陵上仙歇息。
“你你你这……”桃陵上仙年岁大了,经不起这么折腾,耗费如此多的灵力,可把他累得够呛,连句完整的骂人的话都拼凑不出来了。
燕煊没有出声,只是伸手把阵法中央的那枚幽绿色的结晶取了出来。
多亏了羿宁给他的这东西,不然他还真不知道,卓溶溶竟然把符濯的心魔都融成了这么个小小的结晶,看来符濯真是养了个好手下。
正琢磨着,耳边突然传来桃陵上仙的声音:“符濯已经死了,城里的半魔你打算怎么办。”
燕煊摩挲了会那片结晶,伸手碾碎成了粉末,淡淡道:“都是假的半魔,是符濯用人和魔拼造出来的,活不了多久,自己就死了。”
这也是为何燕煊丝毫不急于去找出那些半魔的原因。
“你倒是处处都清楚得很,那羿宁呢?”桃陵上仙轻嗤了声,说道。
听到羿宁二字,燕煊神色微顿,开口道:“往后我会好好待他……”
“不是说这个,”猝不及防被秀了一把的桃陵上仙,老脸挂不住了:“我是说羿宁快要死了那事!”
半晌,房内寂静无声。
燕煊缓缓转过身去,脸色阴云密布:“你说什么?”
“啊?羿宁没告诉你?”
桃陵上仙尚不知道自己捅破了什么窗户纸,只见燕煊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眼神阴戾可怖地道:“他自己亲口说的?”
完了。
桃陵上仙看着燕煊身上腾腾的杀意,觉得自己晚节要不保了。
*
翌日清晨,羿宁从躺椅上醒过来,越是不常睡,这一睡就越睡得久,他恍惚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似的。
昨天一夜,燕煊竟然都没有回来过吗?
这小疯子又去哪了。
羿宁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却猛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连忙出声叫住对方:“闻公子!”
对方停下来,见到是羿宁,立刻如同见鬼一般头也不回地逃了。
羿宁:……
看来燕煊那威胁好像还真起了作用,闻思劫这是有多嫌弃嵇白发啊。
不过也罢,他还是自己去找燕煊合适,省的小疯子回来又要四处欺负人。
想至此,羿宁轻轻笑了笑,颇有些怀念的碰了碰腰间的黑色剑穗。现今那本不明来历的书上所写的事情,已经全部被他和燕煊改写了。
想必以后也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就算他走后,燕煊没有累赘也能过的好一些了。
“上仙!”一道压低声音的低吼声从墙头上传过来,羿宁微惊,顺着声音看过去,没想到竟然是闻思劫。
他没走,反而躲到墙头上去做什么。
羿宁正困惑着想开口问,却听闻思劫道:“我刚刚看到尊主往这边过来了,脸色很恐怖,你躲着他些,别让他拿你发脾气。”
倒是个好心的。羿宁哭笑不得地想。
不过,燕煊有什么好生气的,难道和桃陵前辈吵了一架?以那位老前辈跳脱的性子,能把燕煊气到也不奇怪了。
“滚下来。”
忽然间,从闻思劫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羿宁抬头看去,闻思劫身子僵在墙头上,头也不敢回便作势要跑。
“回去叫嵇白发准备聘礼吧。”
虽然逃跑成功了,但是听到燕煊扔下来的这句话,闻思劫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痛呼了声:“尊主饶命!”
然而燕煊却根本没心思看他,伸手推开了房门。
见他离开,闻思劫才咂摸出味来,燕煊这回可不是一般的生气,以他多年和燕煊斗智斗勇的了解,这次怕是真的动了火气,都气伤了。
看那眼神,跟要死老婆似的。
呸呸呸,他老婆不就是羿宁吗,羿宁才不会死。
闻思劫一瘸一拐地爬起来,正看到拐角处抱臂而立的男人,从唇缝里轻轻逸出一声:“呵 ”
这是在嘲笑他吧?这绝对是在嘲笑他!
闻思劫抄起块石头砸向对方,被那人闪身躲过,他低低地骂了句:“滚远点,最近老子见你就烦。”
自从那日燕煊说要把他许给嵇白发,昨天夜里,竟然真叫他梦见了嵇白发。
这算什么事啊。闻思劫没忍住又抄起块石头砸了过去。
“那老头跟尊主说,羿宁上仙就快要死了。”
嵇白发话音刚落,领子就被闻思劫提了起来,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真的假的?”闻思劫想起刚刚见到的羿宁,明明还是那副清冷绝尘的模样,笑起来又温润如玉,怎么可能像快要死了的人?
这世上,谁人能杀羿宁?
嵇白发叹了口气,掰开他的手指道:“除了符濯还能有谁,我路过时听了一耳朵,尊主猜测……似乎是上仙很早便不对劲了,手臂上有条黑色的线。”
闻思劫怔怔地听着,又回过头看向伊宁所在的那处院落。
那个人,就快要死了么。
受万人追捧,为举世景仰的羿宁上仙,怎么会死呢。除了飞升,没有人想过羿宁会有其他的结局。
他合该是天上的神仙啊。
*
“燕煊?”羿宁轻声唤他,刚刚知道了他不大高兴,此时总想着法子让燕煊开心些。
可燕煊只是默默地盯着他,许久许久,才伸出手来碰了碰羿宁的脸,嗓子微微沙哑道:“羿宁。”
说完这两个字,千言万语都梗在了喉头,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燕煊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这样干巴巴地看着他,干巴巴地张着嘴。
“嗯。”羿宁轻轻的应下,像团容纳火焰的柔风,容纳燕煊这团烧不尽的火,声音永远是那么平静自然。
熟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燕煊仿佛又回到了九年前被泯决所控,封印在云清山时的场景。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羿宁离他越来越远。
越来越难以触碰。
不知过了多久,羿宁都在静静地等他出声,燕煊才怔愣着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包蜜饯来,递给羿宁,声音极轻极轻:“这个给你。”
羿宁没想到他酝酿这么久,竟然只是为了给他送一包蜜饯,颇有些哭笑不得地接到手心里,状似不经意道:“因何事不开心?”
燕煊垂下眼睫,立在羿宁的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声道:“和别人吵了一架。”
果真叫他猜中了么,羿宁失笑道:“和桃陵前辈?他年过古稀,你可不要惹前辈动怒,别忘了符濯的事多亏了桃陵前辈的帮忙。”
听着羿宁熟悉地数落声,燕煊有些恍惚,抬起眼来,只能看到羿宁带着浅浅的笑意的模样,那般温和,如同梦境般不真实。
半晌,燕煊轻轻地“嗯”了一声,忽然笑了笑,道:“今日不是说好了要回云清山收拾东西搬家吗,还不快点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