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龙城是此前转运阁经营百年的地方,钟凌便将第一站选在了此处。
世人皆道转运阁凭空消失,踪迹全无,但钟凌笃信,这里一定会留下些许线索。
颜怀舟唠叨了半路,后来又怕钟凌有伤在身,损耗太过,便自告奋勇替他御剑,到了现下已经累得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幸好钟凌见天色已晚,并不急着今日就要找到线索,默许他寻个客栈稍作休息。
颜怀舟毫不客气,拖着他直奔清风酒楼。
他对惊龙城中熟悉的很,以往穷极无聊也会到这里来寻些乐子,最知道哪里鱼龙混杂,可以歇息修整、打探消息,两厢不误。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们在酒楼里刚寻到地方坐了,听到第一个八卦就是关于他和钟凌的。
这个时候恰好赶上饭点,清风酒楼中人声鼎沸,灯火辉煌。
有无数修士聚集这里,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近日来修真界中发生的那些不得了的大事——就连倒酒的小二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仔仔细细的听着。
“你们听说了吗?颜挽风那厮又和清执神君搅合到一起了!”
“嘁,这件事情还有谁不知道吗?据说他们两个在妖族设下的幻境里浴血奋战,最后双双昏迷了过去,连昏迷的时候都紧紧拉着手不放开呢!”
立刻有修士愤然反驳:“我绝不肯听信这样的谣言!清执神君绝不会是这种人!他怎么会和颜挽风这样的魔头混在一起?你们不要道听途说,坏了君的清誉!”
“什么谣言?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都把颜挽风带回不周山去了!据说北斗仙尊被气了个半死,还偏偏拿清执神君没有办法。”
一旁的小二听得起劲儿,忍不住插话道:“你们说得可是仙门金鳞榜中,排名第三的那个挽风公子颜怀舟?”
刚刚说话的修士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你非修道之人,也知道他?”
小二赔着笑脸:“嗨,这位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咱们虽然不是仙人,却也在这清风酒楼中听过不少仙师闲话。——他不是早就入了魔道了吗?”
端坐的白袍老者眉头紧皱,忧心忡忡:“正是如此。传闻九世魔尊的念还封印在他识海当中,恐怕天下再无宁日了。”
有不清楚他们二人此前纠葛的小修士问道:“清执神君是我仙门不可多得的英杰,颜挽风既然已经入魔,他们应当势不两立才是。又如何能扯得上关系?”
一名紫衣女修对他摇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惊云剑圣还在的时候,他们两人可是嫡亲的师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的!如果不是当年发生了那种事,他们又怎会闹成现在这般模样?”
那个小修士又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讲讲!”
他身边的同伴也纷纷被勾起了好奇心,一叠声地催促着那名紫衣女修说来听听。不少好事的人跟着起哄,女修便清清嗓子,当真给他们一眼板一眼地讲起故事来。
颜怀舟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脸色倏而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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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人言可畏
紫衣女修声情并茂,娓娓道来,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了颜怀舟的耳朵。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颜挽风以前也曾是我们仙门中的不世天才,并且与清执神君感情甚笃,形影不离。可仙魔大战的时候,苍穹派与他们颜家生出了龃龉,颜挽风的姐姐颜无尘又偏偏赶在这个时候与一位魔尊相恋。他们便栽赃颜无尘偷了布阵图送给魔界,这才害得仙门那一役死伤惨重!”
“当时人证物证俱在,又是战中,自然群情激奋,吵得不可开交。宗门百家都主张重判,还是北斗仙尊出言说一人之过,不可波及满门,只给颜无尘一个人判了在裁星台魂飞魄散。”
“可只有一个颜无尘,苍穹派的人又怎么能甘心,于是暗中挑拨颜家家主与夫人上裁星台截囚。——他们竟然还真的去了!那是能闹着玩儿的吗?除却当时颜挽风与清执神君正困在一处水底魔宫中没能出来,颜家所有的人都被裁星台的散仙阵当场轰了个死无全尸。”
“裁星台一旦开启,北斗仙尊也控制不了它的运转,加上他们是强行截囚,遭到了阵法反噬,最终一个都没能救得回来。颜挽风得知这件事情之后,被打击得不轻,当场坠魔了,清执神君追出老远也没能拦得住他,他便就此离去,不知所踪。”
“谁知又过了不久,颜挽风机缘巧合得了九世魔尊的传承,修为一飞冲天,立刻只身闯上苍穹山,将苍穹派上下数百人全杀了个干净。血水将整座山峰尽数染红,前去阻拦的宗师大能也有不少死在了他的手上。”
“至此,没人敢再去触他的霉头,可这件事情不周山又不得不管,只能让清执神君亲自去了。他与颜挽风在苍穹山血战三天三夜,最后亲手将他押上了诛魔道。但不知为何,颜挽风竟从诛魔道给逃了,还给颜家翻了案,将当时与他姐姐相恋的那位魔尊剁得稀碎,铺在他魔窟的外头。”
“他的手段虽狠,可毕竟也是为了报仇雪恨,仙门不好再去找他的麻烦,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变成了如今的煞血魔尊。他与清执神君在这件事之后,也有多年不曾往来了。”
她讲得十分动情,还有人在旁侧加以补充,你一言我一语,将当年的往事还原了个八九不离十。
年轻的修士们哪里听过这等堪称惨烈的旧闻,激动得双目放光,连连唏嘘不已。
……
钟凌眼见颜怀舟的脸色逐渐冻结成即将崩碎的寒冰,连忙伸出手从桌下按住了他的手背。
“挽风,你……”
颜怀舟的手被他握着,过了好一阵眼神方才恢复清明。他回神摇了摇头,示意钟凌他无事,勾起唇角自嘲道:“没关系,他们想说就尽管去说,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钟凌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性子,如果不是自己还在场,颜怀舟少不得已经拍案而起提刀去杀人了。
他亦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合适,因为这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都是触碰不得的,血淋淋的疮疤。
钟凌咬了咬嘴唇,晃晃他的手臂,担忧地望着他道:“挽风,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吧。”
颜怀舟的语气有些生硬:“不必了。”
钟凌还想再劝,便听刚才那个发问的年轻修士仰天长叹道:“这么说来,全怪造化弄人,煞血魔尊他也挺可怜的。”
这次,旁桌有个青年男子接上了他的话。
那青年男子扬声道:“小兄弟,你倒用不着去可怜他。煞血魔尊在魔界过得别提多么逍遥自在了,你们说,是不是?”
他身边围坐着的三四个人顿时哄堂大笑。
钟凌观他们穿着打扮不像是仙门中人,不由剑眉紧锁,生怕他们再说出什么刺激到颜怀舟的话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想要将他拉走。可颜怀舟却像屁股下面生了根似的,一动也不肯动。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听下去
“要我说,煞血魔尊不光是修为好,长得也俊,魔界中的那些女魔头哪个不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哭着喊着要爬他的床!”
“是啊,他在魔界中纵情风流好不快活,不比留在仙门备受约束要强得多吗?”
话题转换得未免太快,颜怀舟与钟凌的脸色齐齐变得古怪无比,然而他们还在继续吵嚷着:“岂止是女魔头,我可听说他荤素不忌,有好几个年纪不大的小魔尊,不都说自己是他的老相好么!”
“对对对,正是如此,我还听说了……”
颜怀舟坐不住了。他反手攥住脸色霎时间黑如锅底的钟凌,磕磕巴巴道:“那个阿凌,我也觉得这里实在不怎么样,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走走走,换个地方……”
这次轮到钟凌不肯走了。他朝颜怀舟露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假笑,一字一顿道:“风流快活、荤素不忌?好,好得很。我倒是小瞧你了。”
颜怀舟一脸恼羞成怒的表情,恨不得马上去把那群人的舌头割了,但显然钟凌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情急之下,他跳起来便去捂钟凌的耳朵:“阿凌,他们都是胡说八道的,我可以跟你解释!真的,你要听我解释!”
钟凌一巴掌挥开他的手,无情地指了指凳子:“坐好,听他们讲完。”
颜怀舟在心中将这群混蛋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缩在凳子上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们的脸,只待寻到机会便要将他们脑袋都一个个拧下来踩碎。
那边的闲话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言辞越发不堪入耳,而且还不断有人在加入讨论。钟凌正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他们描述颜怀舟最为“心爱”的那个老相好长什么样子,突然闻得有人大声插了一句嘴。
“我的天呐!要按你们这么说的话,清执神君与他不会、不会也是那种关系吧?!”
全场倒抽了一口冷气,骤然鸦雀无声片刻,紧接着,爆发出的喧哗声差点将房顶给掀翻了。
“这可真的说不准!不然他们为什么会手牵着手?!!”
“被你们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当年在夜市上,遇见过颜挽风给清执神君买剑穗!”
“我曾经在无妄崖底见过清执神君给颜挽风束头发!”
“仙魔大战之时,他们两个人在战场上都常常睡在一起,还你挨着我,我贴着你!那时没觉出什么不对味来,现在想想,还当真是亲密的离谱!”
“你们记不记得,惊云剑圣陨落的那天,颜挽风当众给清执神君擦眼泪来着?”
“果然如此!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得通了!”
钟凌脸都绿了,终于在众人因争执他们到底谁在上面、谁在下面而吵得几乎大打出手的时候落荒而逃。
他今日算是领教了,什么叫做“人言可畏”。
颜怀舟点了一桌子的好菜,连半口都没能尝过,便被钟凌死死扣住手腕拖走了。他欲哭无泪道:“阿凌,你现在知道了吧,他们都是乱讲。——乱讲!”
不堪流言所扰的两人急匆匆地在酒楼中定了一件上房,双双躲了进去。颜怀舟还犹自不死心地一遍遍向钟凌解释他那些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桃花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直到钟凌忍无可忍把他踢下了床。
当晚,钟凌做了一个怪梦。
他梦见了玉鸾宫,梦见了颜怀舟栽种的白花山碧桃树,梦见颜怀舟紧紧扣着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将他抵在那棵花影锦簇的树下。
他的眼睛里写满了野兽般的掠夺与占有,用完全陌生的语气对他说:你知道么?我想这样做已经很久了。
钟凌在与他唇齿交缠的窒息里,眼角都染上了点点泪意,喘着气猛然惊醒之际,还觉得浑身都是瘫软的。
他这是,做了个春…梦…?
窗外的天色将亮未亮,微微泛着鱼肚白。钟凌再三思索,确信这般荒唐的事情从未发生过。可是那个场景实在太过于深刻真实,真实到他都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跟颜怀舟做过这种事。
他懊恼地望向地面,罪魁祸首正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球,蜷缩在地上睡得十分香甜。
钟凌稳住虚浮的脚步,下床用冷水洗了把脸,让头脑先变得清醒一些,方才态度恶劣地以脚尖踢了踢他:“颜怀舟,起来,去做事了。”
“这才什么时辰?”
颜怀舟迷迷糊糊地睁开惺忪睡眼,朝窗外看了看,又重新滚做一团:“天都还没亮呢,阿凌,你让我再睡一会儿。”
钟凌气不打一处来,声音陡然高了八度:“我说,起来!去做正事!”
他平日里一贯沉稳温柔,极少有这样毫无原因的疾言厉色,颜怀舟被他今日的暴躁惊得目瞪口呆,小声嘟囔道:“一大早的,你那么凶做什么?”
钟凌一言不发,睁圆了眼睛怒视着他,颜怀舟见状识趣地闭上嘴巴,飞快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出门前,他还偷偷打量了一番钟凌的脸,发现他眼底一片乌青,显然并没有睡好。
他只当钟凌还在因为前一天的事情生闷气,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千万不能再去招惹他了。
第35章 祈愿节
幸好,钟凌到了真正出门做事的时候,就不再紧绷着一张脸了。
天光尚未大亮,惊龙城里的人们也没有那么早就出来走动,颜怀舟跟着钟凌穿过四下寂寥的街道,一路行至转运阁此前所在的地方。
上一次他来这里的时候,转运阁还正宾客盈门,迎来送往好不热闹,但现在那座精美璀璨的华丽殿阁已然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眼前这一片不规则的圆形空地。
转运阁门前栽种的那片小花海原本是惊龙城中数一数二的好景致,此时也被前来泄愤的修士踩得稀巴烂了。偶尔有几株幸免于难的花枝委顿在侧旁,更显出几分人走茶凉的萧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