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寻耸耸肩:“我看他挺强的,不需要我保护。”
“……”赫里梅只好换一种思路:“你真的爱他吗?你是爱他,还是想靠他的权势上位?”
缪寻真诚回答:“我生性善良,看见迷途的向导就想给他一些温暖,不求回报的。”
你当你是男菩萨吗?!赫里梅内心吐槽。这事有些难办,对方看起来似乎要死缠烂打不松手,一条路走到黑。
赫里梅想起了薛放之前的轶事,自信满满抛出了杀手锏:“你放弃吧,你再怎么表演也只能是他人的替代品。薛放的伴侣一年前自杀了,还给他公开在全世界告别。”
缪寻来了精神,高兴地问:“这么浪漫吗?”
“没错,你永远也赢不了他心中的白月光。”
缪寻点点头:“有录音吗?”
“什么?”
“我想听听。”
“……”赫里梅感觉自己这步棋似乎走错了。
——————
薛放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拖出个盛满糖的小桶,准备给缪寻的罐子装满。
养糖千日,用在一时。
他带着这桶糖浑浑噩噩四处行走,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
薛放捋起袖子,准备把空糖纸全掏出来。一把又一把,在桌面上堆成小山,快掏到底时,他手指触碰到什么又冷又硬的东西。
“嗯?”薛放凑到瓶口瞧了瞧,五彩缤纷的闪光糖纸间,漏出莹白色的一角。
他的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
缪寻说,这可能是他的东西……
缪寻承诺要给他的东西……
薛放屏住呼吸,扒开软绵绵的糖,将那串东西轻轻拉出来,在得见它真容的瞬间,心口被一团滚烫的热气涨满,既心痛又欣慰。
——小奶猫的牙,静静躺在手心,即便历经岁月颠簸,依旧白得可爱,小巧得惹人怜。
一年前,在飞船坠毁的最后关头,缪寻还是不忘拿回这串小牙。
闪密西族的猫猫,承诺了就会做到。
糖纸下还有一张小字条,写着:
【是他的东西,见到他,要还给他】
即使忘记了,也不愿忘记你。
找不到回家路的猫,一直在原地等着,期盼某一日有人能哭着抱起他,说一声:终于找到你了。
孤独而自由的小猫,需要很多很多,多到透不过气的爱,才会舒舒服服留在家中。
但他不知道,对薛放而言,他仅仅只是躺在身边,柔软地呼着气,就足以让薛放心血通畅。
不是向导,不是执政官,不是其他任何身份。
只单纯地需要着你。
每一道安稳的呼吸都传达着——
有你真好。
……
缪寻回来时,看到向导泪眼婆娑坐在桌边,手里捏着那串“不知道是谁的但很可能是他的”牙。
“你又怎么了?”他假装看不懂,搬了椅子坐在薛放身边。
薛放把头扭向墙,企图藏住红肿的眼眶,但颤抖的嘴角无情暴露了他。
缪寻笑了,“把头转过来给我看看。”
大龄向导慢慢转回头,含泪瞟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拿下眼镜开始胡乱找衣角擦镜片。
“你坐过来一点。”
薛放顺着他的意思,挨到他身边,缪寻托着腮欣赏了一会老男人抖动不稳的神态,忽然张开双臂,拽过来抱个满怀。
怀抱很紧很暖,缪寻的气息很平稳。薛放脸颊发胀,断续地问:“怎么……突然……”
“因为你看起来很想被我抱抱。”
缪寻简简单单给出理由。
“啊……”薛放简直想溺死在他的柔情里。
“坐在这里偷偷难过,是因为介意我不是哨兵吗?”缪寻故意问。
薛放果决回答:“你不用因为任何人成为哨兵,我也不需要哨兵。”
“但牙印总会消失,标记徽记却不会。”
薛放不动声色藏起手腕,轻声说:“我会每天找你索取牙印的。”
“难办啊……如果我哪天不想咬了呢?”缪寻仿佛苦恼地思考,忽然转眸笑道,“不如这样——”
他从向导胸前口袋抽出一支笔,在指尖挽了个花,拽过薛放耷在身旁的手腕,笔尖停在腕口。
薛放呼吸骤然急促。
缪寻专注地低着头吩咐:“不要动。”
腕口皮肤薄,透出青色和紫色的血管,下笔的动作很轻,笔迹行过的地方像小蚂蚁啃过,一点一点从皮肤痒到了血管,再从奔腾的血液痒进了心脏。
在曾经命运纠缠的徽记消失之地,皮肉苍白之上,鲜艳地飞腾起图案,粗糙却认真的笔画,勾勒成一只小猫头,鲜活纯挚,俏皮可爱。
像幼儿园小朋友的简笔画。
虽然画得不算好,用尽最大努力的心比什么都来得宝贵。
缪寻低喃着:“如果伤口痛了,就用新的东西去覆盖填补。填补伤口的材料,你可以随时来找我要。但只有一点,你要记住——”
薛放狼狈地抹着眼睛,“是什么……”
“你要做我命运的共同体,就不要独自悲伤。”
缪寻撑着脸颊,笑得清甜:“这样可以哄好你吗?”
第112章 亲自骚扰 我不负责哦
经过三天航程,第四军团的星间飞舰即将落地帝都星。缪寻的任职通知刚好是这时候下来的。
一个上校职衔。
说高不高,说低肯定不算低,考虑到缪寻的年纪,绝对是某人职权倾轧下的优待。
薛放给他说得很清楚:“这就是个虚职,方便你在我身边走动的。拿的津贴不少,也没有派出任务,甚至不需要听命于任何军团。你明面上的直属上司是我,出了事情有我给你兜底。”
明眼人都说,薛执政官这一趟回来,立马封了个小白脸养着。
缪寻听到了,一笑置之。
因为薛执政官后半句话,这些人并不知道。
“等你精神恢复了,我们就走。你不是想去看真的海豚?我知道有颗星球上特产粉色海豚,那边地价还行,直接买一条海岸线给你。”
缪寻没有说好与不好,只含着笑意望着他,看得大龄向导不自在了起来。
“怎,怎么了?”薛放扶了扶镜框,“不满意我们可以换。”
缪寻问:“我真说过要看海豚吗?”
“对啊。”还是在那种时候,最后告别之前。
“你确定我指的不是那个吗?”
“哪个?”薛放不明所以。
缪寻指指他身后。
薛放回过头,一大只黑白鱼头躲在窗帘后面,胖虎祟祟,暗中观察。
“唰——”薛放面无表情迅速拉上窗帘,“你什么也没看到。”
缪寻摸着下巴:“它经常偷窥我。”
薛放:“……你别理它。”
“我换衣服,它会躲在衣柜里。”
“……”
“我洗澡,它从浴缸里冒出来。”
“……”
“昨天半夜我夜起,你睡得很熟,它非要拉我到舷窗看星星。”
“……你去了吗?”
“去了。我说我想看海豚喷水,它还给我表演了大全套。”
薛放:“……”
怪不得他昨晚上做了那么逼真又奇怪的梦,梦到自己变成虎鲸在猫猫面前做鲸工喷泉!
“下次不要理会它,也别惯着,觉得烦就斥责赶走它。”
缪寻摇了摇手指:“不行。”
薛放急于解释:“别看它大,它不凶也不咬人,不会反抗的。”
“不是这个问题。是——”缪寻轻轻叹息,“我总不好回绝你的喜欢。”
总不好回绝你的喜欢……
不回绝……
喜欢……
薛放脑袋里嗡嗡回响着这句话,陷入持续精神迷幻状态。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
会说话的小咪。
杀伤力,这么,恐怖——
“被它看看又不会少两块肉。”缪寻走过去拉开窗帘,刚伸出手,敦实圆滚的虎鲸就把笔挺帅气的背鳍送到他手下,要求摸摸。
缪寻戳戳它皮下丰富柔韧的脂肪层,状似随口道:“况且,你平时也没少看我。”
他余光偷瞄一眼,老男人的耳垂红到滴血。
“这不对劲……”他听到薛放羞耻地小声嘀咕。
实在太不对劲了!
那个会咪呜咪呜喊着“薛老师不要啊给你看耳朵缝可以放过我吗”的粘人精咪咪去哪了?
被黑洞吸走了吗?
难道这是……精神流产的后遗症?!
为了验证猜想,薛放开始了更紧锣密鼓的观察。
当天晚上他们到达帝都星的住处,老皇帝邓肯艾尔就发来了邀请函。
薛放捏着那张嵌着蓝蝶花的邀请函,十分有种想把它丢进碎纸机里的冲动。
“那是什么?”缪寻瞧见了。
“没什么。”薛放面不改色,松开手,碎纸机咔吱咔吱吃掉了描金卡纸。
他还没找邓肯艾尔算总账,对方就想上门继续纠缠了,想再对缪寻下手?没门!
可没过几秒钟,缪寻这边就接了个无名通讯,“喂?请问是谁?”
薛放望过去,猜测是缪寻在黄晶星认识的什么人打来问平安的。
然而缪寻听了一会,脸上露出奇特的表情,把终端拿远一点,转脸对薛放说:“他说他是神圣帝国皇帝,喊我们明天中午去皇宫吃烤小鸟。”
薛放:“……诈骗电话,快挂掉!”
缪寻便回邓肯艾尔:“我男朋友说他不爱吃烤小鸟。”
男朋友薛立马从他手里接了通讯,走到外面放到耳边,邓肯艾尔居然在通讯那头哈哈大笑,“哈哈哈他可真是个妙人啊。”
薛放面无表情:“你是不是想看帝国的太阳再也无法升起?”
邓肯艾尔今天用的还是副官那具年轻义体,声音朗朗:“别激动,我就是跟他说让你过来接通讯而已。我在邀请函里放了感应器,你一破坏,我就收到了提醒。”
薛放沉声质问:“你又有什么企图?”
邓肯艾尔轻松回应:“既然你已经把他找回来,我这里的实验就能画上句号。”
薛放听出他言下之意,攥紧了手指,咬牙道:“原来你一直都知道他在哪。”
邓肯艾尔干脆和盘托出:“要不你以为呢?没有我派人跟着那艘飞行器,它在星间真空地带坠毁,怎么可能有人生还?我只是想得到最真实的实验过程,没兴趣取他性命。”
而且,“小猫咪”和副官那一日清晨在橱窗前的对话,他很喜欢。会打碎玻璃拽出假人先生礼貌问话,又留下赔偿联系方式离去的疯子“猫”,在世间绝无仅有。
薛放紧追着问:“你之前答应过我们,会不计代价将他治好,什么时候兑现?”
邓肯艾尔笑道:“我不是已经兑现了吗?”
“……”薛放沉默不语。
“你想要的小猫咪,自由自在无病无痛,心态平和精神良好,他现在不是完美符合你的期许吗?”
邓肯艾尔期待着他的激烈反驳。
但出乎意料,薛放沉吟了一会说道:“他这样确实更好。”
这下轮到邓肯艾尔吃惊了,在他的料想中,得知真相的薛向导应该会立即把缪寻装上飞行器,半夜扑过来找他恢复“猫”的哨兵身份,最不济也要重新变出尾巴和耳朵。
可现在的向导,似乎完全抛弃了身为异能者的终极梦想:拥有一个契合度超过90%的灵魂伴侣。而去选择一个乏味的普通人。
邓肯艾尔不甘自己就这样输掉了实验赌局。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邓肯艾尔忍不住问。
薛放干脆利落:“不考虑。”
身后的门轻轻开启,青年温热的体温从后背附上来,脑袋搭在他肩膀,呼吸轻微地问:“不考虑什么?”
薛放啪唧按断了终端,转头吻在缪寻脸颊:“不考虑放你走。”
什么小猫咪,耳朵尾巴和毛绒绒,他通通不要了。
只要缪寻健康平安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嗡嗡”,终端响了一下,邓肯艾尔发来一条消息:【假如我告诉你,有简单的办法让他恢复如初呢?】
巨大的诱惑。
薛放淡淡看了眼,直接把终端关机。
六次洗脑,一次失忆,数不清的伤痛与挣扎。
如果有一个人要替你承担那些沉重的过去,那必定是我。
……
临睡前,缪寻照常在浴缸里泡澡。执政官的宅邸简约大气,浴池也修得方正宽阔,趴在暖白色陶瓷上,能从视野开阔的全景落地窗欣赏到纷繁璀璨的灯火夜景。
难得有这么大的浴池,今天却没有冒出呼啾呼啾的黑白“橡皮艇”。
缪寻有点想念那只虎鲸。毕竟他这几日泡澡时都是拿它当作橡皮小黄鸭来搓着玩的。
于是,他故意把淋浴水打开,想弄出点动静,把老男人的灵魂勾出来玩。
喀嚓,门打开了。
灵魂没来,本尊来了。
缪寻舒展肩膀,游过来趴在浴池边缘,勾起笑意:“怎么是你?”
男人摘下领带,边解扣子边赤着脚走过来,“为了防止我的精神体骚扰你。”
缪寻扬起眉梢:“所以你就来亲自骚扰我。”
薛放摘下金边眼镜,面目柔和了许多,他坐到浴池边,捋起白衬上的袖子,先把小臂浸到水中试了试温度,“是不是有点烫?”
“还好。”缪寻注视着他的举动,有种恍惚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