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殊应了一声,薛妄柳叹了口气:“既然头疼,这两日便不要去想经书的事情了,你好好休息调理身体,过两日伽兰秘境一开,有一个月的时间你都休息不了。”
“是。”念殊道。
作为一个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三好徒弟,念殊一连两天,一点跟经书有关的东西都没有去想,将厌学进行到底,成天在屋里扎马步练棍法,开着窗户听院子里人聊天说八卦。
在他们嘴里,自己只有一个娘,那就是雪柳仙姑,但却四海之内皆可为爹。这一刻是妙音楼的楼主,下一秒就是日月书院的院长,甚至因为自己眼睛瞎,他们也说那南海云霞岛的瞎子岛主也可能是自己的爹,这眼瞎是遗传。
当真是丁红听了都要叫妹子,鹅妹子嘤。
说来也奇怪,之前听他们说这些东西的时候,自己听过便一笑过了,但是现在听多了心里却觉得有些不舒服,觉得他们不应该如此说师尊。
但细细想去不过是茶余饭后闲事碎语,也不用放在心上,就连师父自己有时候也靠在窗户边一边吃零嘴一边听得入迷。
最后一日休息结束,所有的修士都来到聆音菩提宗的后山,那里有个万佛洞。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每当佛修自觉大限将至天人五衰在即,便会来到此处,找个山洞坐化。
所以薛妄柳又给这里取了一个别的名字,叫佛修公墓。
伽兰秘境入口在公墓上方,本身也是一座坟墓,不过是这聆音菩提宗开创者从天法师的坟墓。
长眉住持站在万佛洞前燃了一炷香,阿弥陀佛一声道:“从天法师仙逝已过万年有余,此伽兰秘境遵循法师遗嘱,五百年开启一次,为有缘人赠礼,春去秋来,五百年又到矣。”
他看着面前的亮着一点火光的香线,又道:“诸位稍作休息,此香燃尽之时,便是伽蓝洞开之时。”
薛妄柳抱着刀坐在一边的树墩子上,左右环视一圈,发现华寒宗领头的弟子是柳奉玉之后顿了顿,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没有找到那位血衣道人,那个半张脸谱的女修也未瞧见,薛妄柳垂下眼,想了想还是伸手一抖掏出一只玉雕蝴蝶来。
他侧了侧身遮掩住自己的动作,对着玉雕蝴蝶说了几句话,只见那玉雕蝴蝶一下变成一块玉牌,上面一闪自动刻下几行字后,在薛妄柳手中又变回了玉蝴蝶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蝴蝶晃动着翅膀飞了起来,在空中完全蜕变成一只普通的花蝴蝶,直接飞离了薛妄柳身旁,朝着菩提宗住持身旁一个搭着布袋的和尚飞去。
薛妄柳见那花蝴蝶停在那布袋罗汉身上,心想自己这算是提醒过了,真要出什么事情,也是菩提宗自己没有放在心上的缘故。
燃着的那柱香很快到了尽头,白石灵看着身旁的江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不是第一次进入秘境,为师多余的话便也不说了,只提醒你一件事,小心为上,切记不可大意,不要随意与人起争斗,平安回来。”
江沅拱手:“弟子明白。”
不远处徐吉庆看着那冒青烟的香像是看着自己冒青烟的坟,等到香烧完,他命也完了。清苑子看在眼里,想给这个没出息的玩意一脚,但现在外人都在,当着别人面打孩子又说不过去。
他压下怒火道:“不中用的东西,你见过哪个金丹修士一次都没进过秘境的?都是快结元婴的人了,能不能有点出息。”
徐吉庆心也死,双眼无神,看着旁边哼了一声,当做自己听到了。
清苑子见他一副死样,忍了又忍,最后道:“你千万小心,平安出来后,就滚去日月书院呆两个月,学学人家的修士气度,少在老子面前丢人现眼!”
一听出了秘境就能去日月书馆读书进修,徐吉庆觉得雨停了,天晴了,他又可以了。
他把头上的发带一扯,精神焕发:“师尊,你放心,徒儿此去必定给你挣个功名回来!”
清苑子有些累,有点疲惫,他拍拍徐吉庆的肩膀:“你要是惹出祸来,不把师父说出来就够了。”
香最后一段燃尽掉落,一时万声钟磬梵音唱响,天空绽放出霞光,百鸟飞过,一道金门自天空出现,缓缓打开。
丁红落在薛妄柳的肩膀上,啾啾叫了两声。
“抓好了。”薛妄柳见念殊脚下一点,飞向那金门,自己也随之而上,没入了那天空中的金色之中。
一阵佛经声过,两侧菩萨观过,薛妄柳双脚重新落在了地上,旁边还滚落了一个哎哟声不断的徐吉庆。
丁红挥着翅膀缓缓落下,原本的灰麻雀已经变回了金羽鹤的模样。而徐吉庆一抬头,看见薛妄柳的脸也是一愣。
美人便是蹙眉也叫人心动。
“前辈,你的脸……”
薛妄柳原本想动用灵力画出水镜照一照,却发现自己的灵力也没有了,他连忙伸手一摸自己的脸,骂了一句:“哦草,谢特妈惹法克儿。”
作者有话说:
清苑子:上辈子我可能欠了徐吉庆的债。
徐吉庆:能去读书了!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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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老和尚套路多,自己坟里也搞这么多花花招式,看来不是个正经和尚。
薛妄柳腹诽一声,庆幸徐吉庆和丁红也没有灵力了,想来旁人也是,这应当不是针对自己偷渡的惩罚。
他盘腿坐在路边摸着自己的脸,现在没有了灵力储物袋也用不了,里面的伪装拿不出来,得想个办法把脸遮住。
他顿了顿直接撕了自己的衣服一角下来将脸围住,结果徐吉庆一看,直接大呼马贼来了。
薛妄柳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黑布,看着他恶声恶气道:“叫什么叫,叫什么叫,你把别人叫来没你好果汁吃。”
“但是真的太马贼了,你这一身黑又背把大刀,马贼之王。”徐吉庆竖起一个大拇指,就被薛妄柳拍了一巴掌。
薛妄柳:“差不多得了,还马贼,我看你像个马贼。”
“我要是马贼就好了。”徐吉庆叹了口气,“没有灵力,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遇见舞刀弄棍练外门功夫的修士,那就完蛋了。”
他看着薛妄柳的脸, 幽幽道:“甚至还有可能见色起意,欺辱与你。”
“欺辱?”薛妄柳冷笑一声,“脱了裤子还不知道谁大呢。”
好一句粗鲁之语,徐吉庆被噎得不知道该接什么才好,只听薛妄柳又道:“还有一点,这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只有你一个人,我可不是。”
薛妄柳将衣角又撕了一长条下来,将自己的脸包得像个木乃伊,只剩下一只眼睛露在外面,徐吉庆一看,点头说:“比开始好多了。”
薛妄柳包好脸,用一只眼看向丁红,喃喃道:“现在关键是你要怎么办。”
丁红叫了一声,连忙后退两步,用翅膀抱紧自己,明确表示拔毛是不可能的,他花了七百年长了这么多金毛,一根都不能少。
“不拔你的毛。”薛妄柳抱着手臂想了想,叹了口气说:“算了,你自求多福吧。”
丁红:……
丁红:你去死吧!
两人一鹤在附近找了一圈,给徐吉庆找了根木棍拿在手里防身,便沿着脚下的路往前走。徐吉庆看着旁边荒郊野岭的模样,忍不住问:“前辈,为什么这里不让用灵力啊。”
“那你得把从天法师挖出来问问。”薛妄柳道。
徐吉庆一愣:“我一个鬼修往一个大佛修面前蹭,那不是找死吗?”
“人家也死了,你们算是一家人。”薛妄柳眉头一直皱着,催促道“走快一点,我们得快点找到念殊。”
这里没有灵力,念殊没有办法靠着灵力感物,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他越想越忧心,脑子里已经是念殊被人欺负,面对一群混账东西,身上的宝贝都被抢走,还被他们羞辱两句臭瞎子。
他奶奶的,光是想象一下血压都拉满了。
但在薛妄柳看不见的地方,念殊同江沅背对背站着,两人一人持棍一人持剑,面对面前十位修士都没有在怕的。
“阿弥陀佛,几位何苦来哉。”念殊嘴上说着这话,手里的棍倒是不带含糊。只等背后江沅一声上,两人脚下一点,念殊的棍舞得虎虎生风,一棒子直接敲晕了两个,猛得很。
两个人都有外家功夫,念殊一日练好几个时辰的棍法和拳法,江沅除了休息别的时间都在练剑,对付这些人自然不在话下。
等到面前一众人倒下,江沅收剑入鞘,冷冷道了一句活该。念殊则在旁边假模假样,阿弥陀佛一声,开始念经,一副给人超度的模样。
江沅一顿,看着他道:“人还没死呢,你现在念经给他们超度干什么?”
“啊?原来没死啊。”念殊又阿弥陀佛一声,“我以为他们死了,无人亡故,甚好甚好。”
地上一个修士吐出一口血,朝着念殊道:“你这假和尚狠毒得狠!咒人去死!当真同你娘雪柳仙姑一样,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念殊未动,江沅倒是先动了。他一剑刺进那人脸侧的地里,淡淡道:“若是杀的是你这种人,倒也不算魔头。”
念殊缓步上前,伸手在江沅的肩膀上拍了拍道:“不必动怒。”
他转头望向那修士声音传来的地方:“还有,我即便狠毒,又同雪柳仙姑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我娘。”
总之就是你可以说我狠毒,但是不可以说雪柳仙姑如何,实在是带孝子一个。
念殊阿弥陀佛一声,压下心中诸多杂念,缓缓道:“江道友,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些找到灵力归还之法才好。”
江沅瞥了那地上的修士一眼,转身跟上念殊的脚步,并且拉住他的手道:“走错了,往这边走。”
两个人回到正确的前进轨道上,江沅看着他的侧脸问:“为什么你会觉得灵力有归还的方法,而不是在这个秘境里就是无法使用灵力的。”
念殊顿了顿道:“阿弥陀佛,大概是直觉吧。”
“那为何我没有这样的直觉?”江沅皱眉。
念殊一顿:“大概是因为我直觉比较强吧。”
江沅脸色一沉,心想这绝对不是当年那个会叫自己一声江仙长的瞎乞丐,他正欲说话,面前的念殊却笑了笑,阿弥陀佛一声。
“戏言而已,江道友不必放在心上。”他转动着手里白绿相间的佛珠,缓缓道:“佛曰: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现在不过是去了我相,诸位无高低之分,皆为平等罢了。”
江沅喃喃道:“去了我相,那不是还要去了人相?岂不是人形都没有了。”
念殊:……
念殊:“阿弥陀佛,江道友当真没有慧根。”
师尊说得对,这世间人有万千,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修佛的。自己切记不能以自己的水平去评价旁人,实在是不公。
连着说了两声阿弥陀佛,念殊只简单解释说:“并不是如此意思,但佛法万千,诸人见诸意,所观眼不同,感悟亦不同。我也不能断定这位从天大师所想就如我一般,只是期望这秘境之处有地方恢复灵力,也方便我们行路。”
江沅点点头:“共有一个月的时间要待在这秘境之中,伤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早些找回灵力才好。”
“正是如此。”两个人并肩往前走,念殊心里却一直在想师尊跟着自己进来了没有,若是跟着自己进来了,他现下没有灵力,不知可有人找他麻烦,可有人趁机欺负他。
他脚步骤然快了许多,只想早些找到师尊才好。若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师尊,实在是天大的罪过。
江沅见他抿紧了嘴,顿了顿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你的这一身佛法,当真是薛前辈教给你的?”
他见念殊看过来,连忙解释说:“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当初他为我接上断手,在芙蓉城里又破了湮灭大阵里救了我性命,是我的恩人,我只是想向他道谢而已”
念殊沉默了一会,知晓江沅同旁人不同,便是自己再如何狡辩解释,他也认定了自己,便道:“不必如此,他常说你是剑修的好苗子,断了手太可惜。”
“当真?”江沅一喜,就又听见念殊道:“他曾说,练剑者,心纯意净以外还要坚持刻苦,你的师兄师姐们不行,便是那位辛夷剑修,他的剑也少了两分杀意,更肖其父不肖其母,你比他们都强。”
江沅点头,深以为然:“仙姑说得是。”
他这些年辛苦练剑,便是为了能早早结成金丹,配得上薛妄柳赠予他的这把灵剑唤星。他握着剑柄脚步慢了一些,喃喃道:“原来仙姑还记得我,也不知道她看见我在擂台上的表现没有,这些年我的剑法精进了不少,若是能得她指点,那便是……”
江沅说着一抬头,发现念殊竟然已经走出百米之远,连忙追上去道:“诶,你怎么走这么快,我还没说完……”
念殊脚步更快,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江沅甚是聒噪。
江沅很快追上他,两个人加速往前走了一段,突然同时停了下来。念殊细细听去,皱了皱眉道:“前方有人。”
江沅抽出唤星握在手里:“前去看看。”
两个人脚步放慢放轻,念殊走了几步,前方的声音变大又变得嘈杂,他还没来及问发生了什么,就被江沅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