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奇怪的声响,安末回头。
见墙头趴着一个黑乎乎的脑袋,那人见安末望过来立刻探出身更多。
“喂——是我啊!还记得我吗?”
安末眯起眼,这不是昨天擂台上那人吗?爬大皇子墙头干什么?在和自己说话?
“我是沈清啊,就昨天打不过你的那个!”
安末无语,这是什么值得声张的光彩事吗,这么急切地在上头喊。
沈清扒着墙头爬过来,看看四下无人干脆跳进来,开心地来到安末面前,“真是太巧了,你刚好在这里,我刚还在想偷溜进来后怎么找你呢,没想到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你,看来我们是真有缘啊!”
见安末手里还拿着草料,沈清主动来套近乎:“来喂马吗?这马喂得真不错,皮光肉滑的,呵呵……”
“……”
呃……这个战奴不爱说话啊,有点冷场,不过这难不倒沈清。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真的想与你结交!”
“昨日获胜侥幸而已,沈将军不必如此。”
安末低头放下草料,拿起刷子开始给马儿刷背。
不骄不躁,这心胸、这境界,更合自己心意了!沈清愈加喜欢。
“哎,我来我来,我来帮你,我做这个可拿手了,我们府上的战马都是我亲自梳毛擦背的,手艺特好!”
手里的刷子被抢走了,安末看他自来熟又干得热火朝天的,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昨天那几招,太帅了,怎么做到的?那腰,就这样这样的,这个角度…”沈清说着比划起来,刷子上的毛一甩沾了安末一肩膀。
“啊,对不起对不起。”沈清连忙伸手帮他清理掉,“哎?还有这里!”
安末的发尾上沾上了一簇,他伸手想去摘,被安末后退两步避开,手举在空中有些尴尬。
“那个,你这里沾上了东西……”
哎?他的头发颜色真特别,那种淡淡的流金,比外族进贡的琥珀美酒还好看!
长得也俊美,从没见过一个奴长成这样的,沈清看着看着不禁被他苍白的唇色吸引,盯着那微翘的菱唇发起了呆。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没好吗?如果那唇恢复了健康的红色,那岂不是……
沈清下意识咽了下口水,被安末冰冷的眼神瞟了一眼后连忙收起了跑偏的心思。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名字。”
安末被他缠得有些烦了,“安。”
“你叫安?”沈清高兴了,“我记下了!安,我来是想问你,你愿意跟我去沈府吗?我想带你回去加入我的军部,怎么样?你愿意吗?”
安末挑眉,没想到他是这种打算。
“你身手那么好,留在这里为奴为婢太可惜了,是男儿就该征战沙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帮你申请脱去奴籍,你我一起上阵强强联手,定能所向无敌!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成为家喻户晓的名将,就是我云硩的大将军,怎么样?你想吗?”
沈清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找云晰要人。
安末垂下眼,侧过了身:“不必了,我对当大将军不敢兴趣。”
“啊?”
沈清没想到还有不愿意脱去奴籍建功立业的。
“你是不喜欢上战场吗?”
“不是。”
“那是害怕刀剑无眼危及性命?”
“不是。”
“怕训练太苦,纪律太严被约束?”
“不是。”
“那你为何不愿意?”沈清更想不明白了。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只想留在这里。”
安末不想再和陌生人过多纠缠,绕开他想出去,错过身却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云晰。
他不动了,沈清却还在规劝:“是因为大皇子吗?你别担心,我会帮你去和他说的。”
“说什么?”云晰慢悠悠走来,远远就看到这人在对安末动手动脚,原来赏识是假,和其他人一样被这身好看的皮囊迷惑了眼才是真。
贱奴!
沈清一惊急忙转身,没想到大皇子居然会驾临马棚这种地方,真是千算万算,这下真解释不清了,私闯大皇子宅院这事儿,呵呵……
沈清干笑,对着云晰施礼:“大皇子赎罪,臣实在是求才心切,才出此下策。不如大皇子看在臣求贤若渴的份上,将此奴赐予臣可好,臣定当感激不尽!”
云晰压下火:“你想要他?”“是!”沈清偷偷冲安末眨眨眼,看吧,说了别担心,本将军定能帮你赎回奴身的。
“皇子府上定不差这一战奴吧,此人在这里只能干些粗使杂活,倒不如为军部所用,为国效力。他身手了得,为奴真的是太可惜了……”沈清言辞恳切。
云晰走近几步,冷睥安末,“此奴的身份,我想沈将军是误会了。”
沈清:“嗯?”
云晰单手抬起安末的下巴,将那张脸示意给沈清看:“他可不只是王府的侍卫。”
云晰手上发力狠狠捏住他的下巴,突然将安末拉入怀中用力地吻上他的唇,禁锢在怀里狠狠碾压厮磨,不等安末反应又用力推开。
看着沈清惊掉下巴的脸,云晰扬起下巴冷道:“他已经侍过寝了,随传随到那种,他可不仅仅会舞刀弄枪,爬人床头也是一把好手,这样的贱奴,你确定也要?”
沈清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被眼前混乱的关系弄懵了。
冷酷皇子和俊美侍卫?侍过寝后扔到马棚?不收入后宫吗?
沈清不想脑洞那么大的,可他控制不住。
现在怎么办?误会有点大啊,要道歉走人吗?要不要解释一下自己不是来偷人的?
正在两难之际,沈清惊见安末突然反身一拳重重打在云晰脸上,大皇子不察被一拳撂倒,坐在地上瞪着眼气得直咬牙。
沈清这次彻底吓傻了,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他看看一身冰冷的安,又看看怒不可遏的大皇子,预感一场可怕的灾难将无可避免,云晰不会找人来砍了安吧?!
要不要拉安先去沈府避避?
沈清急出一身汗,却见云晰面无表情地站起了身,擦擦嘴角的血抬腿就踢上了安的胸口。
安没有躲,只是在被踢到后咬唇捂住了胸。
云晰一看他脸色心里一下就后悔了,他身上有伤……
沈清忍不住跑到两人中间拦住,结结巴巴地想求情:“大皇子息怒,息怒,那个,那个可能他脸皮薄,那个床头打架床尾和,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您大人大量,您……”
他剩下的话咽下了,因为大皇子已经拂袖怒气冲冲地走了,没叫人来,也没杀安末,更没搭理自己。
“这…你们关系不太好啊,不如你再想想吧,你要是想走,我可以帮你的!”安末按住胸口冷着脸:“多谢,不用了,先走一步。”
两人一东一西,不一会儿就全消失在了眼前,沈清尴尬地站在院子中间,彻底被搞迷糊了……
今夜是在桑丘的最后一晚,明日就要启程回宫了。云皇设宴与众臣齐聚一堂,在这湖山夜色下燃起点点河灯,奏起丝竹萧乐,感念天赐盛世太平。
洛衣知道云晰又要晚归了,留了盏灯,自己和下面的人一起吃了夜宵后便安寝了。
云晰从日落喝到夜深,御医呈上醒酒汤时他才突然想起了什么,让人取了东西拿在手里,摇摇晃晃往回走。
一进宅院他就甩手不让人跟着了,扶着墙往偏僻的地方去。院子有点大,他走一会儿坐长椅上歇会儿,夜风送来虫鸣萤火,慢慢驱散了稍许酒意。
稍稍清醒些后他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犹豫了一会儿站起来接着往前走,来到一扇狭小的窄门前。
深吸口气他挺挺胸,一脚踹开了房门。
一室黑暗中只燃了一根烛火,那人解了衣衫裸着上半身正在桌前擦洗胸前的伤口,闻声抬头向云晰看来,手上白巾上染着血红。
云晰看着烛光下那白洁的胸膛愣住了,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副光景,当下僵立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在安末冷漠的审视下,硬撑着走进来关上了门。
安末皱眉,又是一股浓郁的酒味,他又喝酒了。
云晰满不在乎地将手中的药包扔在他面前,走过去居高临下道:“到底什么伤,这么久了迟迟不好,你,你不要怪到我今天踢你那一脚上啊。”
安末一直不给个好脸色云晰也说不下去了,他拆开药包把里面御医给的伤药拿出来,“你,你过来给我看看,到底什么伤!”
安末抓起衣衫挡在胸前,往后退开一步。
“喝多了就回去,别来我这里发酒疯。”
云晰脸上挂不住,趁着酒劲儿干脆拉了张椅子坐他面前,粗鲁地把他手拉开,“我踢你伤处是不对,可你也打我了不是?还当着沈将军的面打,我没杀了你你应该跪地谢恩你知不知道?”
云晰趴近了仔细一看,酒立刻吓醒了一半,这是什么伤?这么深这么重!
那胸口的血洞极深,就像生生被从里面拔去了什么一样,只是看着就心底发寒,那血红一片破坏了白玉般无暇的身子,还带着一丝狰狞。
云晰心脏微微扯痛,这么惨的伤,今天自己居然还踢了一脚,愧疚感油然而生,他抿紧了唇拿出伤药,用手沾上一些就要往上涂。手腕被抓住了,安末垂眸看着他,抗拒他的靠近。
烛火在两人间跳动,忽明忽暗的影子落在彼此身上,云晰靠的很近,近到呼吸全洒在了安末胸口。
他的视线慢慢落到安末身上,那身薄薄的肌肉泛着冷白,在火光映射下润泽发亮,另半边阴在暗影里隐隐绰绰,让人想窥探更多。安末的眼睫很长,被阴影晕开了一种特别的脆弱,让他忍不住心软,忍不住想靠近。
云晰挣开他的手将药涂在胸口,安末低头看着,心脏不争气地乱了节奏。
昏暗中不知是谁先开始的,凑近的唇捉住了那犹豫的闪躲,慢慢试探着,轻轻触碰,见那唇终于不再闪躲,逐渐越吻越深,勾勾缠缠陷入迷乱。
肩膀被握紧了,身后没了退路,熟悉的吻重新占领了理智,来得很迟,很烈……
桌上药瓶被打翻了,落在地上一声清脆的瓷裂!
云晰猛清醒过来推开了安末,他难以接受地瞪着他,心下完全不知所措。自己刚刚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对一个别有用心的贱奴失了理智?
云晰松开了手,安末光洁的肩头留下了红红指痕,他慢慢抽离他的影子范围,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云晰呼吸凌乱沉重,他瞪着安末,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熟悉的让他心惊肉跳!为什么一个贱奴会有和陈末、黎唐一模一样的眼神?
那是洛衣的专属,他凭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沉默中云晰终于开了口:“贱奴,又来引诱本皇子,就不该对你心软!”
他将药包里剩下的药全都扔安末身上,咬牙道:“以后,不准再用那种眼神看我,那是洛衣的,你模仿再像也没用!今后离我远点!”
房门被用力摔上了,带起一阵冷风吹灭了微弱的烛火,房间陷入死一般的黑暗。
过了许久,一声带着哽咽的微弱声音消散在空气里:“混蛋……”
第12章 亡国奴12想不出来标题
云晰从桑丘回到皇子府后,在洛衣房里呆了整整五日足不出户,连皇帝老子那里都鸽了没去。
他枕着洛衣的腿日日昏睡,醒了就趴在水榭边看洛衣泡茶写画,哪儿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愿想,连自己的前殿都躲着,不想再遇着那个人。
与水榭一线之隔的浴池石台上懒懒地搭上一条手臂,立在两边的宫人立刻上前递上干净带着熏香的浴袍为皇子穿上。香炉升起一脉薄烟,被风轻轻一吹四散开来,沁满一室沉香。洛衣衣衫半解,肩头还滚落着沐浴后的水珠,他手执瓷白的瓶子,轻轻取出一指涂在手腕上,慢慢晕开。
“殿下,这是我新得的玉脂膏,又香又滑,您闻闻。”
洛衣将那截雪白的皓腕递过去,眉目间流动着蠢蠢欲动的情意,云晰身上披着浴后的袍子,躺在睡塌上侧了侧脸,昏昏欲睡地点点头。
“嗯,很香。”
“那——我帮殿下涂一些吧,很养肤的。”
洛衣拿着瓷瓶凑过去,手指沾了膏脂顺着云晰的胸膛慢慢抹匀,那手很软,被滑腻的膏脂带动着一点点往下,一直来到结实的腰身。
手腕被抓住了,洛衣抬头,落进了一双燃着火的眼眸。
“啊——”一声轻呼天旋地转,洛衣被拉上塌牢牢压住。
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掌心下是加快速度的心跳,洛衣痴迷地看着云晰,仰起头去追那总也抓不住的吻。
不是偏宠自己吗?不是只疼自己一个吗?为什么如今连个吻都吝啬给予,明明心跳那么快,为什么还要拼命忍着?
洛衣迷惑了,心被他撩拨的生疼,却始终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
云晰盯着他,伸手去抚摸那张熟悉的脸。这人是季炀,让自己爱了一世恨了几百年的人,现在季炀臣服了,乖顺地窝在自己怀里,渴求着自己,可是……
手指划过他的眉间,洛衣的眼睛真的很美,闪闪发着光,那目光是炙热的,饱含深情的,不再是那种淡淡的清冷,云晰紧紧盯着,那眼睛慢慢和另一个人重合,冷漠的、不屑的、悲伤的……
云晰突然翻身坐起扒了扒头发,所有的暧昧戛然而止。
“我忽然想起还有事要去处理,晚上再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