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府
园子里的花都开了,春光正盛,风一吹花香四溢,配上凉亭里正执手教棋的两人,怎么看都是一副浓情蜜意的醉春图。
云晰握着洛衣的手教他落子的方位,余光却瞟向了一旁站在亭外的安末。
安末依旧克尽侍卫的本分,洛衣出门他就跟着,不远不近地看护着,此刻正目不斜视地望着远处的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亭子里洛衣在云晰怀里学得兴致勃勃,讨好的撒娇声不时传入耳,安末像是没听见一样,声音从耳边飘过,他神游虚空。
云晰已经第六次情不自禁去看安末了,自那一晚看到他展露别的情绪,他的很多反常举动,那只鸟、莫名的落泪,都让他心生疑惑。
但也仅仅是疑惑。
他的全副心思都只在洛衣身上,从未关注过这个安。这个人,除了那身气质有时和前世的季炀雷同到让他烦躁,其他一点兴趣他都没。
云晰现在除了要应付宫里的云皇,还要陪洛衣,根本没时间再分心在安身上。可现在他站在那里,分了自己的心,让人莫名的烦躁。
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洛衣身上,无论安发生过什么,对自己都没什么意义,只要不干涉自己和洛衣的世界,随他去好了。
云晰收回视线接着教洛衣下棋,没一会儿下人来报二皇子来访。
云怿带了很多名贵的补品过来,说是看云晰身体刚恢复就日日陪着父王操劳,怕他吃不消。
两人在凉亭里坐下了,洛衣乖乖站在一旁。
云怿和云晰唠了几句后,含笑看向洛衣:“大哥,这就是那天带回来的战奴吧,不知他侍奉的如何,大哥可满意?”
云晰不太喜他对洛衣的轻视,敷衍道:“嗯,他很好。”
“哈哈,他的模样比刚来时可白润多了,养得不错,看来大哥是真的很喜欢,这我就放心了。”
说完他又四处看了看,“不是还有一个吗?大哥没带出来?”
云晰看向凉亭外,云怿也跟着看过去,见到身着侍卫服的安末后惊艳了一下,随即笑道。“大哥真绝,这战奴穿上这身装扮,可比一般的侍宠看起来有味道多了,那些软腻的丝绸还真不适合他,这样打扮才对!”
云怿眼睛久久停留在安末身上,在那把细腰上流连了好久,人靠衣装,这个战奴穿板正侍卫服的样子真是好看,远远往那儿一站不像普通的侍卫,倒像个所向披靡的战神,美得让人惊叹!
云晰:“你不是说他身手不错吗,我就让他做了洛衣的近卫。”
云怿惊讶:“侍卫?大哥没收了他?”
云晰摇头:“洛衣挺好的,一个足已。”
云怿难以置信,看看洛衣,又看看云晰,叹道:“大哥对身边人可真好。”
洛衣第一次听云晰说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闻言异常激动,饱含情意地看向云晰,开心极了。
“对了大哥,下个月就是春植节了,父王会率众臣子一起去桑丘祭天祈佑耕收,要在那里住上几日呢,大哥要早些做好准备多带些随身物品才好。”
“春植节?”
“是啊,咱们云硩每年初最重要的节日,祈佑一年的收成。”
“原来如此,多谢二弟提醒。”
两人又围着春植节讲了半日,到了午后都有些乏了,云晰看云怿没有走的意思,便留他去寝宫稍事休息。
云怿也没推辞,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大哥这里舒适自在,臣弟偷懒在这里都不想走了,我先去休息片刻,等晚上陪着大哥吃了晚膳再走。”
“好,我让人带二弟去休息。”
“不用麻烦了,就他吧,他送我过去就行。”云怿指指亭子外的安末,笑得自然随意。
云晰挑眉,没想到他居然还记挂着亭子外的人?
“好。”
云怿告辞了云晰,让安末在前面领路,悠悠然去了别处安歇。
云怿沿着园子里的青石路不紧不慢地走着,挥退左右侍从让安末近身跟上。
离近了看这个战奴真是气质出众,不卑不亢对自己不献媚不讨好,给人感觉意外的舒服。
“没想到大哥看上的居然是洛衣,没看上你?”
安末垂眸走在他身侧,不知道他单点了自己陪着有何用意。
“可能大哥喜欢柔美一点的男子吧,我倒相反,我喜欢你这种气质独特不失英气的。”安末终于偏头看了他一眼,他到底想说什么?
“若当初你跟了我,说不定已经是太子府上的独宠了,哈哈哈。”
………
安末无语,这人现在说这个有意义吗?
“你这样的人物,做一个区区的侍卫真是暴殄天物,可惜了!”
云怿边说边观察安末的表情,发现他不但没被自己引诱反而拧起了眉头,干脆直接试探:“我能帮你得到大哥的宠爱,怎么样?想吗?”
安末终于给了一点反应,冷硬地拒绝:“不用。”
云怿讶异:“你不想?”
安末停下脚步:“太子殿下,休息的寝宫到了,您好好歇息,属下告退。”
云怿愣在当场,安末没管他的反应,略略施礼后便抱剑走了。
云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眯起了眼,沉思,“傅伯,你看这个人怎么样?”
傅伯摸着下巴上的胡须,“不似池中物。”
“是挺不错的。”
两人走进寝殿,傅伯紧跟着汇报:“殿下,我刚去查问了咱们的人,得到一个消息。”
“什么?”
傅伯将寝殿门关上小声道,“服侍在那战奴身边的侍女说,大皇子虽宠爱那个洛衣,夜夜宿在那里却并未要了洛衣的身子。”
云怿挑高了眉:“没碰?”
“是的,那女奴说每次去收拾床铺时,里面都很干净未有任何异常。这件事没人知道,只有日常打扫内室的一两个丫头心里有数。”
云怿负手在屋子里徘徊着走了一会儿,“呵,这倒有意思了,我这个大哥,我把他想太简单了?”
“傅伯,你觉得那个洛衣,又怎样呢?”
傅伯摇摇头,“奴性难改,难登大雅之堂。”
云怿走到窗边,把玩着窗棂上垂下的流苏珠子,“我这个大哥,放着好的不要,偏要去假宠另一个,你说他打的什么算盘?”
“我会让秋水在身边盯着那个洛衣的,或许过不久就明白了。”
“不,”云怿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是从未有过的狠辣,“我不想等了,我要他尽快消失!既然他想做这种姿态给人看,我就帮他加把火好了。”
“太子,您是要……”
“找时间让秋水过来一趟吧,我们看场戏。”
第7章 亡国奴7迷香7
洛衣将厨房新做的点心摆好,让人招呼安末进来吃。
安末走进来时脸色不太好,额头上透着细密的汗珠。
“安,你怎么了?”
安末坐下来深缓了口气,“有点,不太舒服。”
“是不是外面太阳太晒中暑了?我叫人传医官进来!”
安末单手捂住胸口,阻止:“不用,我是一些旧疾犯了,歇歇就好。”
“真不用?”
“嗯。”
洛衣赶忙让人搀扶起安末,“那你快回去躺着休息,我晚上让人去给你送点吃的去。”
“不用。”安末硬撑着自己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你不用管我,明天就没事了。”
“好!有事一定叫我!”
安末苍白着脸回了房,一进屋就倒在了床上。
魂珠的反噬比他想象的来得要快,更是超乎想象的猛烈,胸口那块血洞里此刻被灼烧着,疼得他直不起腰。
他趴在床上急喘,咬住被子极力忍耐,可那疼痛却越来越强烈了,顺着每寸血肉一点点蔓延全身,连骨头缝里都在尖叫颤抖。
这样的痛苦要反复一夜,直到天明才会结束。如今这片刻煎熬就已让人承受不了了,安末不敢想整整一夜自己是否能撑得下去。
他想起了夜神给他的药,挣扎着爬起来去取,却在双脚碰到地面时,脚心犹如火燎,疼得他摔倒在地,在地上胡乱翻滚蜷缩。滚烫的火舌从每个毛孔里喷射出来,犹如地狱的火海炼狱……
洛衣入夜后不放心让人去给安末送了一次饭,可下人回来禀报说门被从里面锁死了,安末说他没事,不用进去。
知道他在里面还能回应,洛衣暂时放下了心。这边安末的心还没操完,那边又来报说云晰在太子府上喝多回来了,现在吵着要见他。
洛衣匆匆换了衣服赶去云晰的寝宫,他还从未在这里侍过寝,被气派华贵的正殿晃了眼,来不及打量周遭华丽的装饰便被宫人引进了内殿。
云晰看起来喝了很多,身子都站不稳了,众人围着想帮他宽衣休息,可他挣扎着谁都不让碰,异常暴躁,嘴里一直喊着洛衣的名字。
洛衣赶忙过去扶住他,“殿下,您没事吧?我扶您躺下喝点醒酒汤好不好?”
云晰脑袋发沉喉间难受的想吐,可洛衣一靠近过来他就好受多了。洛衣身上一股特别奇特的香气环绕住了他,让他不但缓解了不适,还觉得身子轻飘飘的,特别舒服。
他伸手一把抱住洛衣,鼻子在他颈间深嗅,“真好闻,涂了什么香料,我喜欢……”
洛衣被他的体重压得站不稳,后退两步摔倒在了床上,这次彻底被压死了。
他红着脸解释,“香味吗?可能是我的侍女秋水刚做的香囊味道,你看看是不是这个?”洛衣从腰间解下一个精巧的绿色香囊,云晰抓起递到鼻尖深深一嗅,发出满足的赞叹:“就是这个味道,真舒服……”
洛衣欣喜,决定回去后好好奖励一下秋水。
今天的云晰特别热情,抱着他亲了好久,亲得他都有点招架不住了,可他的模样也有点吓人,手上的力道蛮横粗鲁,完全没了往日的温柔。
云晰好像有点和以前不一样,难道他是想要……
洛衣狂喜,紧张地闭上了眼,等待这属于他的长久以来最为期盼的时刻。
两人之间的火越烧越烈了,就在火光大起将要炸亮夜空的时刻,身上的人往旁边一歪,重重倒下,睡着了……
洛衣僵躺在床上,半天没敢相信云晰居然真的就这么,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睡着了!
……
好吧,看来真的是小酌怡情,大醉坏事啊——
原来云晰只有喝醉酒后才比较放的开自己,洛衣记下了,决定以后有机会要请云晰小酌几杯。
云晰睡着后很安静,紧紧抱着洛衣连个身都不翻,洛衣也不敢动,慢慢地也困了,紧紧缩在他怀里渐渐睡去……
深夜的皇府宫灯微凉,烛光极力燃放着,却透不进浓重的夜黑。
洛衣今夜被大皇子招到正殿侍寝去了,小院子顿时清冷了许多,刚入夜奴仆们就早早歇下了,连守卫也只留了两人在外院偷懒。
春寒料峭,凉亭边那一池绿水被夜风吹得透凉刺骨,月光下隐隐能看到池水在微微波动。
一个黑色影子趴在池塘边,半个身子泡进了水里,他全身皮肤红的快要烧起来,眼底血红一片,眼球快要炸裂开了,唯有这冰寒刺骨的池水才能让他恢复半分理智,苟延残喘……
午夜时分云晰醒了,胸口憋闷着一口气让他呼吸不上来,他推开怀里沉重的热源,跌跌撞撞下了床。
好难受,他全身上下都难受地想要咆哮,想要毁灭。
眼前出现了重影,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眼花,他的呼吸又粗又重,这间屋子闷得他透不过气来,他想要呼吸,想要氧气!
他光着脚跑到门边推开了门,大股的冷空气扑面而来,他贪婪地深呼吸,缓解发胀的身体。闷热感降下去了,更大的躁乱却涌了上来,他克制不想要发作,想要杀人,想要破坏一切看到的东西!
门口值夜的宫人从瞌睡里一醒,抬头就看见自己主子只着白色亵衣跑了出来。
宫人急忙迎上去,“大皇子!”
那声音在云晰耳中嗡嗡作响,疼得他一颤,他捂住耳怒道:“闭嘴!”
宫人被他的模样吓住了,顿时噤声。“滚——”
宫人捂住自己嘴巴跑了,躲在廊柱后再也不敢上前吭一声。
云晰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沁凉的青石板从脚底升上寒意,很舒服,还带着一丝莫名的痒,他的思维恍惚,目光涣散,感觉前面有什么东西一直牵着他,想要紧紧去抓住。
他要抓住什么?
洛衣……
要洛衣!
他沿着小路开始往洛衣的院子走,那条路他走过无数遍,即使已没了神志,凭着身体的记忆弯弯绕绕一直前行,一点没犹豫。
沿途的宫人、侍卫纷纷被他严厉喝退,谁也不能阻止他去找洛衣,他现在需要他,急切地需要他,需要洛衣在自己怀抱里。
他走进小院子,脚步越来越急,身体对洛衣的渴望达到了一个难以忍受的极限。他弯下腰,极力想稳住心神,可脑海中不停跳出洛衣的模样,他的浅笑,他的撒娇,还有他衣着微露的诱惑……
他像是着了魔,身体再不受控制,只想冲到洛衣的房间,抱住他,做一切自己憋了许久想做的事。
他艰难前行着,眼前昏暗,树影重重,像一只只恶魔的手在拉着他,扯着他,往深处引诱。
突然有一声极微弱的痛苦呻^吟从池水边传来,紧接着是什么东西噗通落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