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好像忽然反应过来,声音干涩,瞳孔竭力睁大,“你们是怀疑我杀了他们?”
廖清沉默地跟她对视,“搜查令已经下来了,我们的人在搜查你的房子,只要找到作案工具、凶器,一切能证明是你作案的东西,你的罪名就成立了。”
王月额头都是汗,诡异地笑了,“那你们找吧,找不到的,因为人不是我杀的。”
廖清摇头,“不,如果你不说点什么,为自己解释点什么,你依然会作为本案最大的嫌疑人……”
可以说出下定决心不再吸毒的王月竟然打断了廖清的话,“没用的,你定不了我的罪,没有作案工具,仅凭这些监控录像,头发?没用的。”
大意了,廖清大意了,他没能第一时间撬开王月的嘴。
段榕掐了烟,拿过严副的耳麦,说道:“跟她说陈茗好私生活混乱,根本没有拿曾越临当回事。”
廖清照着说了,王月恍惚了下,她好像不太正常,一惊一乍,一会儿平静一会儿激烈,手铐在桌面上发出刺啦的声响,“不是,陈茗好那贱人是真要跟他结婚的!所以他们才求我成全!”
“那个贱人脏死了,她真喜欢上了曾越临,曾越临也要!”
廖清顺着话往下说,“所以你杀了他们让他们到地底下做一对?”
王月大喘气,“我没有,我恨不得他们死,可我不会杀了他们,有人会杀,轮不到我。”
从询问室出来,廖清摘下耳麦,看向段榕,“你觉得怎么样?”
段榕纹了蛇头的那只手在玻璃上敲了敲,“十月四号晚上她去找曾越临一定看见了什么,找出来。”
严副一个极大胆的猜测:“难道,她目击了杀人凶手?”
“可是她在包庇凶手,什么也不肯说啊。”
段榕搓了拇指,手上还有浓重的烟味,不抽烟的人都闻不惯这味道,觉得太呛鼻了,但对于在场的老烟枪,都很熟悉。
“咱们查案破案,什么时候要依靠嫌疑人抓凶手了?”
第8章 8 足够的距离呢?理智呢?
“一定要查到十月四号那天晚上出现在曾越临小区楼下的人,哪怕是个背影,影子,都要找出来,一遍遍给我看监控录像,严副一会儿跟我再去一次现场,凶手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们必须要尽快破案,社会上所有的人都在关注这个案子,都在寄希望我们能今早抓到凶手,以上,全都动起来!”
许付吃着不知道哪个女警员给他的小饼干,稍稍凑近段榕,小声,“二哥,支队长都是这么说话的吗?看不出来廖队也有这一面。”
“赛前总动员。”
忙一天了,段榕饿了,捏了下许付的脖颈,“那是领导喊话。”
很有用的。
许付把吃完的饼干袋子扔进垃圾桶里,跟着段榕离开警局,“二哥,我们明天去美术学院?”
话音刚落下,他前面的段榕停了脚步,许付跟着视线也看过去,一楼大厅的一排铁长椅上,坐着个年轻的男生,听见了他说的美术学院,抬起发红的眼睛盯着他们。
男生的身份不难猜,就是陈茗好的亲生弟弟,陈凌安。
姐弟俩长得挺像的。
今天发现曾越临尸体后,局里就联系他过来又做了一次笔录,重要询问他知不知道曾越临的身份,得到回答是不知道,陈凌安说他从不知道姐姐有这么一个男朋友,他们也没见过面。
一楼一时无声。
陈凌安动了动胳膊,声音因久未进水而发干,“效率真快,死了个警察,立马抓来嫌疑人了,我姐呢,死多少天了,什么都没抓到。”
“真讽刺。”
段榕裹着一身烟味走到了陈凌安身前,态度随和,拍了拍陈凌安的肩膀,“我听说了,你跟你姐关系很好,天很晚了,早点吃个饭回去吧,别熬坏了身体。”
陈凌安有心刺段榕,但段榕一来不是警察,二来语气肢体动作都太自然,莫名传达出来一种,“我跟你才是一伙”的感觉。
等他回过神,段榕已经趿着拖鞋走出大门了,短袖下的胳膊肌肉很可观,这是陈凌安第一次见段榕。
早听闻廖清请了个侦探来,没想到是个邋遢的肌肉男。
能破案吗?
次日早上,烈阳。美术学院教学楼,段榕跟许付在副校长的指引下找到陈茗好的班级,他们来前就联系了学校,没发生拦着不让进的局面。
副校长道:“对于陈茗好同学的遭遇我们感到惋惜,她是个很有天赋的学生,尽管私生活和在跟同学交流上的处理不太理想,但……”副校长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已经形式上问过了陈茗好的老师,舍友,但其实得到的信息很少,因为有副校长跟着,段榕从兜里拿出颗糖剥开,“不管怎样,出了命案,凶手就得被绳之以法。”点了下头,“耽误校长时间了,我们在学校里参观一下就走了。”
他说话客气,可不容拒绝,副校长只好让他们自己自行“参观”,他回办公室了。
段榕眯起眼,他记性好,副校长领着走过的路都记得,准确从前面一个楼梯重新回到画室。刚才有个女生,提到陈茗好的时候明显有别的想说。
许付在后面低着头看手机,段榕含着糖,回头模糊骂道:“办案玩手机?”
许付为自己辩解,“不是二哥,是严副找我……”
手机里严副拍过来的视频加载出来了,是从王月小区带回来的监控,难怪那保安左拦右拦不想让廖清拿走,原来是有猫腻啊!
这电梯里是隔三差五就发生激情戏,不是强|奸,就是……太开放。
许付一根正苗红大好青年,表示一点也不想看见这种高清|无|码|戏,主要是男女演员都比较差强人意,赘肉太多。
这边段榕还没说什么,偷摸摸发小视频的严副先被抓到了,廖清看着他的副手傻儿子,忍了又忍,终是说:“你长点脑子行不行?”
严副:“?”
廖清糟心地叮嘱,“别跟许付太没大没小,你现在还是副队,小心一辈子当副队。”
严副愣愣的,啊了声,还是没懂,“许老弟性格很好啊。”
还许老弟,廖清夺过严副的手机,把几条小视频撤回了,“下回见人家,把肠还回去,平时也没少你吃的,跟八百年没见肉一样。”
严副追上去,“到底为什么啊?”
廖清想了想,主要是严副太傻了,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你认为段榕为什么在公安系统这么畅通无阻,除了他自己的成就,真就没点别的?他要来办这个案,上面都没二话,为什么。”
“姓许的局长有几个?”
严副这颗中看不中用的小脑瓜终于开窍了,倒吸口凉气,那位许局是什么人物,许付是他儿子?!
严副哆哆嗦嗦地看着手里的聊天记录,慎重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把备注改成了“许公子”。
是他错了,段二哥身边都是大人物。
不知道这位许公子对他的印象还能不能挽救了,他愿意把所有的肠给他。
“给你发什么了?”段榕皱眉拿走许付的手机,屏幕上一溜儿对方已撤回,“就这?”
段榕天然气场强,一皱眉就怒气重,许付也看见那撤回了,什么都不解释,好好道歉,“对不起二哥,办正事我不玩手机了。”
段榕把手机拍许付怀里,“滚去女生宿舍找陈茗好的室友,再有一次我收拾你。”
许付态度端正挨骂,收回手机去女生宿舍,至于严副那作死的已撤回,这梁子结没结下暂时不提。
办案,要认真。
段榕今天还没抽烟,来学校,都是学生,影响不好,他敲了敲画室的门,门开后,他低头冲身前的小姑娘友好地笑了笑,“刚才有点问题没问。”
非常万万没想到,这几个学美术的小姑娘,因为常年画人体,对段榕这种几乎完美的身材比例和肌肉十分惊喜,没了副校长在,小姑娘都很活泼地围着段榕。
叽叽喳喳,虽然小姑娘的心思可能不那么单纯,有点往那方面的意思,但奈何画面就是“闺女跟爹”……
段榕实在比他们这些学生大太多了。
“陈茗好啊,抢了小雪的男朋友呢,大一时候的事了。”
“她跟好多男生都一起玩,大多是,怎么形容,就是不帅,又没钱,其实觉得她好复杂,不懂她的想法,既然要玩也玩帅的啊。”姑娘看了眼段榕的脸,捂住嘴,“我不是,我乱说的。”
段榕没什么反应,姑娘见状吐了吐舌头接着道:“她弟弟好帅的,我见过几次。”
姑娘们的通病,说到帅哥话题就止不住了,“我们算是能跟陈茗好说几句话的,有时候会听到她说她弟弟。”
另一个姑娘忽然拍了拍桌子,两眼亮起来,“诶诶,那次啊,你们还记得不?”
段榕是个很好的听众,大拇指无意识搓了搓,是平常搓烟蒂的动作,“什么?”
“就是有一次,我们出去逛商场,她弟弟也在,不过去结账了,然后我们遇到了个流氓,摸陈茗好的大腿,当时她就直接大喊了声弟弟,你不知道有多帅!她弟弟真像神兵天降一样,我也不知道几秒钟,当时特别乱,只记得她弟弟很快就赶到我们面前,一脚把那个流氓踹飞了,帅死了我的天!”
“我有个很帅的疯子保护神弟弟。”她经常这么说。
这么看来陈茗好跟陈凌安的关系确实好,姐弟俩在云城相依为命,姐姐放纵,弟弟保护姐姐。段榕把有价值的信息放到一边,没价值的扔出去,起身谢过几个学生,走到外面后还是剥了颗糖吃。
烟瘾太大了。
段榕咬住糖,摸出手机想给许付打电话,问好了就走了,抬起眼往前看时忽然一眯眼,八百米一圈的操场上,坐在距离他最远的石凳上的两人不正是许付和俞卷。
一个被他交代了去再问一次话,一个是昨天出现在嫌疑人小区里兢兢业业送外卖的小鱼儿,他兜里还有一个大白兔奶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吃,此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能清楚看见许付往俞卷手里塞雪糕。
段榕给许付发微信,言简意赅,“你给老子滚过来。”
几分钟后,许付跟段榕在校门口汇合,段榕总算抽上了烟,叼在嘴边,许付那白兮兮的手上还有一块褐色的巧克力雪糕。
许付先汇报工作,段榕嗯了声,没什么有用的,等许付说完了,段榕吐出口烟,眉眼冷峻的很。
“我没告诉过你只有保持足够的距离才能理智地看到真相?”
短短一个小时,许付挨了两顿骂,眨眨眼,“二哥,俞卷请我吃的,我又请了一根回去,我看他就给我买了一个,自己都没舍得买。”
段榕抽了烟喉咙舒服多了,但还拧着眉,“让你去调查,你去吃雪糕,脑子塞肚子里了?”
许付看向段榕身后,“那什么,二哥,俞卷来找咱们了。”
俞卷是跑过来的,手里握着两瓶水,方才坐着,段榕也没看仔细,这时才注意到今天俞卷穿了个背带裤,裤子上有几块彩色,估计刚在画画,小的不得了,比那几个姑娘还要嫩。
俞卷闻到了段榕身上的烟味,没后退,还往前走了走,“段二哥,给你喝水。”
段榕粗鲁地擦掉俞卷脸上的水彩,接过了其中一瓶水,让许付先拿着,然后又擦了擦俞卷的汗,“张嘴。”
俞卷乖乖张嘴,太阳光下脸上皮肤好的没有丁点儿瑕疵,透着淡粉,段榕没表情地把大白兔奶糖塞到他嘴里,一抬下巴,沉声,“行了,没事别瞎跑。”
俞卷就一身奶香地抱着手里剩下的一瓶水晕乎乎地两步三回头走了。
许付拧开瓶盖,主动递给段榕,眼神中强烈传达出:二哥,足够的距离呢?理智呢?
他段二哥甩都没甩他。
第9章 9 段榕紧皱的眉跳了一下。
中午的时候,分局终于传出来一个好消息,陈茗好案子里,有一位女士说看到了从楼上走下来的男子,他们正在根据描述从监控里找人,任务巨大,几位技侦眼睛都找花了。
至于曾越临的,很可惜没有任何收获,但两个案子凶手是同一人,所以在其中一个案发地点找到突破口也行。
段榕靠在泛黄的塑料椅子上,跟老板娘点了份刀削面,“凶手可能从事艺术相关行业,或者身边人有人学艺术,你筛选这几个出来。”
廖清应了好,急匆匆又走了,桌上的桶面看来又得坨。
挂了电话,许付还在轻声细语又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叮嘱,“我要河粉,不要放辣,我自己上来放。”
正是饭店,老板娘两只耳朵听七八个人报菜名,许付是真担心自己的河粉变成米粉,笑容真诚带着讨好,“河粉,老板娘。”
老板娘百忙之中抬起眼看见这么帅气的小伙,也挤了个笑,“好好好,河粉,一定给你河粉,你放心吧。”
许付终于安稳坐下了,跟段榕说话,“二哥,王月能排除杀人嫌疑了吗?”
段榕细细想着从那几个学生里得到的信息,一句句剖开,“没有杀人不代表就无罪,嫌疑人的嫌疑也不仅仅只是本案里的嫌疑。”
有时候是人|性的嫌疑,是未知的嫌疑。
就像俞卷。
他不信世上有那么巧合的事,王月十月四号那天晚上去找曾越临目击了凶手,那俞卷呢?
他好像很干净,可他身上有段榕看不清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