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吞云吐雾,娴熟给经理递支烟的段榕如今已经半戒烟了,兜里只有一把糖,他放下胳膊,笑了笑,“谢谢配合。”
经理连声应该的。
段榕出去后招呼上俞卷跟许付,三人顺着没有监控的地方走下去,来回走了几次后,段榕停在工地的围墙后面,眯着眼看了会儿,带着两个崽去保安室了。
在保安室耽搁了一会儿才看到监控,他们项目负责人从不远处租的办公室里跑下来,领带都歪了。
“昨天不是都看过了吗?怎么还来?你们是警察吗?”
段榕身上的文身太扎眼,这么多年每个人见了都得质疑一句,许付解释成身体反应,“我们是来协查办案的侦探,这是我们的委托调查。”
项目负责人仔细看了看,放出监控,段榕让他从一周前开始放,很快,屏幕最右下角,每晚同一个时间,几乎都有一个戴帽子的男人站在那里一会儿,时间有长有短,全都没拍到脸,捂的很严实。
有其中两天,那两个大学生都经过了那里,跟男人擦肩而过,案发前一天晚上,那个监控没有拍到人,也没拍到大学生。
项目负责人目瞪口呆,“什么时候的事!”
段榕把时间对了一遍,都对上了,二月二十号晚,九点十七分,两个大学生被一个男人偷袭带走,监控中男子身高在一米八,衣服穿的太多,看不出身材,不能确定身体素质如何,但他一个人把两个人一起带走了,应该不差。二月二十一号,尸体被发现,上新闻,二月二十二号,也就是今天,早上,黎深尸体,他们坐飞机赶过来。
时间线都清楚了,段榕道:“打个车,去李家村。”
这个村子离废弃仓库很远,开车要半个小时。
许付在这儿也没车,三人打的出租车,段榕跟俞卷坐后面,许付孤零零坐前面,不一样了,第一次俞卷跟他们一起坐车,许付在前座还担心俞卷跟段榕一起坐着会不会怕,因为他段二哥气场太凶,现在……
许付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行吧,他张嘴说句话都费劲插|进去。
段榕在投喂俞卷吃东西。段榕估摸着小鱼儿该饿了,刚刚去买的糖炒板栗,“看完这个我们就去吃饭。”
俞卷咬着板栗,脸颊鼓起来,小人鱼变成了小松鼠,“想吃鱼。”
他知道这附近一家很好吃的店,老板很会做鱼。
段榕也吃了一个,闻着很香,吃起来差不多,偶尔当个零嘴就行了,“行,二哥也爱吃鱼。”
俞卷因着这句话还有点开心,二哥也喜欢吃鱼了啊……段榕勾唇,握住俞卷的后颈,将他拉到怀里,低声,“吃鱼。”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也是鱼的俞卷:“!!”
二哥又不正经了。
红着脸被段榕抱到怀里,感受着二哥散发出阵阵笑意的胸腔,还有下面沉稳有力的心跳,俞卷蹭了蹭耳朵。
段榕漫不经心地捏着他的颈肉,像在哄猫,“跟着二哥无聊吗?”
俞卷还记着车上有人,但段榕的怀抱太舒服了,他最终还是没舍得离开,“不无聊。”
段榕揉了揉俞卷的头发,到了李家村,正是吃饭时间,好几家大门前都坐着人在吃饭,端着碗,一边吃一边跟来串门的说话。
话题中心当然还是他们村子今天早上发现的尸体,几个妇人在连连说倒霉,“怎么就死在了咱们村口呢。”
埋怨完又忍不住可惜,“多好的娃儿,几岁啊,年纪轻轻就没了,父母怎么办啊。”
“看着那么干净,衣服也好看,你说他是被别人杀的扔到了我们这儿,还是灭口?”
一张嘴一句话,一个猜测,短短一天,什么版本都有了。
在外面的大部分是女性,许付这个妇女之友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跑过去套话,结果这次效果甚微,这些中年女人不吃他这套,反倒是看了好几眼段榕后面的俞卷。
“哎哟,长这么水灵,吃饭没啊?阿姨给你盛点?”
俞卷也乖,礼貌,“我们吃过了,谢谢姨姨。”
许付眼睁睁看着俞卷把自己的姨姨现学现用,然后刚刚对他的姨姨没什么反应的妇女们这次听到俞卷的,当场就乐开了花。
许付:“……”感觉整个礼州都对他充满了恶意!
俞卷看向段榕,段榕拍了下他屁股,一抬下巴,“去帮二哥问问,昨天夜里有没有什么声响。”
传了一天了,昨晚夜里要是有什么事,这些妇女们肯定也都知道。
俞卷就带着笑意小跑去问了,能帮上二哥的忙,他很开心。于是这几个中年女人就看见个眼里有星星般的小男生跑向了他们,母爱顿时泛滥成河。
“孩子,来,快来坐。”
俞卷坐在小板凳上,跟几个女人叽叽喳喳了一通,小脸越绷越紧,等姨姨们说完,俞卷道过谢,小跑着又回到了段榕身边。
就像飞出去找到食物的小麻雀,扑棱着翅膀急忙把满嘴的食物带回来,他最亲的人始终是段榕,无论找到多少食物,飞出去多远,他都会回来,把身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段榕。满满当当。
“二哥,她们说昨天夜里有很多狗叫声,因为是外村人进来,村头两家的狗叫了好久,但是当时都很晚了,所以没人出去看,骂了几句狗就接着睡了,不过还有一个姨姨说,傻子去看了,今天一天都在说有鬼,吓的躲在洞里不敢出来。”
要不是人太多,段榕就拉过俞卷狠狠亲一口了,先记账上,“宝宝真棒,帮二哥大忙了,来,拉一下手。”
俞卷扬着笑,偷偷把手伸过去,跟段榕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小手。
“我们去找一下那个傻子,然后就去吃饭。”
俞卷刚刚已经问过傻子在哪里了,段榕又夸了几句,许付在一旁笑的牵强又苦涩。
段二哥都没夸过他几次。
侦探这条路上,总是充满了不被看好和孤独,许付是时候成长了。
他们在村子后面找到了傻子,他躲在垃圾桶后面,臭味熏天,对面是村里人种的地,还有一条河,浇水都是从里面拉的水,不少水管横在地里。
许付很想不捂住鼻子,即便对方是个傻子,他的教养也不许他面对面时捂鼻子,但是真的太臭了,许付憋了口气,温声问傻子,“你昨天晚上看见什么了?”
傻子听到昨天晚上这四个字就鬼叫起来,四肢乱舞,身边的垃圾都被打飞了,许付这时候身手敏捷的不得了,蹿的飞快,差一点被一个臭鸡蛋打到衣服上。
反观段榕跟俞卷,段榕把俞卷护在怀里,还给他捂住了口鼻,面对傻子,段榕神色跟语气都很凶,这种方式能让傻子畏惧,冷静下来,“别动!再他妈乱叫打你了。”
但是有比段榕更让傻子畏惧的东西,他情绪极度不稳定,往垃圾桶里钻,“有鬼!有鬼,有鬼,鬼来索命了,鬼又杀人了……”
又。段榕跟许付皆是一震,两人对视了一眼,难道这里还有一个受害者?
傻子的尖叫没停,问不出什么了,本来就是个傻子,段榕跟许付带着俞卷离开,无奈后面的路都让傻子挥舞满了垃圾,实在没地方下脚,三人往前面走,打算从地里回到村子。
小路坑坑洼洼,段榕直接抱起俞卷,俞卷嗅觉太灵敏,他被垃圾臭的脸都皱起来了,用力闻着段榕身上的味道才好些。
“我的天,太窒息了,这垃圾几天没清理了。”许付先吐槽了一句才忙道:“二哥,傻子哪个又是什么意思,我们是不是还得回去再查查社会关系。”
俞卷在段榕肩膀上趴着,忽然抬起手,“不用查了……人在下面。”
透着粉色的手指尖轻轻指着他们左边的河。风一阵吹过,礼州二月份还在冷着,空气冷冽,带来沙沙声,几只鸟蹲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发出鸣叫。
不知是不是许付心理作用,他好像也真的闻到一股味道,在鼻腔中越散越开,直到他想呕吐。
这水这么清,不至于发出怪味的。
而这么多的田地,都用着这河里的水,过几个月,菜成熟,村子里的人就会食用,说不定还有小孩,下水游泳,喝里面的水。
“报警,叫警察过来。”段榕沉声说:“多叫点,尸体一旦捞上来,确认身份,就在李家村挨家挨户做调查,另外,李家村有南一大学的学生吗。”
第37章 37 直至今日,重见光明
南一大学就是两个大学生就读的学校, 在市区,说来很巧,这两个学生都是土木工程的, 在一个宿舍,平时关系不算差也不算好。警方在案发后第一时间去到学校做过了他们的社会关系调查,班里的学生和宿舍的室友都说没有异常。
“我们能得罪什么人啊,都是学生,警察大哥, 求你们快点找到凶手保护我们吧。”其中一个男同学吓得双腿发抖,哭了出来,鼻涕一大把。
“没有, 这些学生都很听话,据我所知私下里也是没有惹出什么麻烦的。”
“高利贷?!当然不可能,现在还有特别穷的家庭吗?”
第一轮调查就这样结束,白霜回到局内后让技侦翻查两个学生的电子产品, 有五个同学的聊天记录是空的,电脑里也有被删除的历史记录,白霜站在电脑椅后面, “把数据恢复, 我去联络相关运营商。”
下午四点五十一分, 技侦把所有截图、聊天记录、历史记录放在一个文件夹里,打包发给白霜。
“老大, 这些学生都是畜生。”
白霜似有所感,冷着脸打开了文件夹,技侦已经找到了案子最开始的记录,没有多余需要白霜去筛选的。
记录从去年十月开始,十月十一号, 学校组织他们系学生去当地的工地参观,这个工地是贵路房地产,全世界有名,因此学生们都很兴奋。杨安星,吴设,路河,梁君杰,程哲,孙许光,熊文,七个人,其中死的两个是杨安星和路河,他们七个人,在去参观的那一天,发生了一件事,回了学校后,他们很害怕,拉了一个群,商量这件事该怎么办。
杨安星:她不会死了吧,我□□好慌,早知道不打她了。
梁君杰:怕个屁,她敢报警吗?这件事谁都别说出去,也都别慌,屁大点事没有,七个人,一个也不少,谁说出去,七个人一起蹲牢房。
程哲:我怕的浑身发抖,我想哭,我受不了了,我们自首吧好不好,我们自首吧,争取宽容处理,我好害怕!
孙许光:都冷静点!我们做都做了,是她自己过来找我们的,她没有防范意识怪我们吗?再说我们手里有视频,她不敢报警,她敢报警我们就把视频发出去,让她下半辈子毁了。
杨安星:操真瘆得慌,我想起来她那个眼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都怪你们,喝什么酒,玩嗨了吧,上了女人,长得也就那样,还沾我们一身腥,后悔死,要因为这事我前途没了,我把你们都弄死。
熊文:你什么意思?你他妈可是第一个上的!打也是你打的!我们至少没动手,拍视频也他妈是你怂恿的!
吴设:别吵了别吵了,烦不烦!我打听过了,她没家人,中专都没上完就出来打工了……
程哲:别、别告诉我,她没成年……
吴设:成年了!你他妈能不能别这么怂,你怂你当时上什么?马后炮,操!
近五百条信息,最后一条是凌晨五点零五分。
白霜没有点开技侦附带过来的视频,这些视频也都被恢复了。他继续往下看,时间来到今年二月八号。
学校放寒假,还有两天过春节,杨安星在群里忽然打字:
-你们猜我看见了谁?
一语惊起千层浪,这个群自去年十月那最后一条消息之后,再也没有人在里面发过信息,这是时隔四个月的第一条。
剩下六个人立刻就猜出了是谁。
吴设:你又遇到她了?
杨安星:对!她长漂亮了,穿的白裙子,扎了两条麻花辫,笑起来很好看,我手机里还有她的视频呢。
半大的大人胆子最大,只是四个月,杨安星又起了令人作呕的心思。
-你们说,我用视频要挟她,她还会不会跟我上床?
程哲:你干什么!你疯了吗?!还不够吗,你真想去坐牢?!
杨安星切了声:怕什么,她又不敢报警,真没劲。
单人聊天,杨安星点了吴设:
-老吴,她就住离你村子不远的一栋烂楼里,怎么样,敢不敢?爽完就走,不用给钱,比你去嫖的还干净。
-这次就我们两个,心动不心动?
吴设犹豫了一天,晚上的时候,回复了杨安星:
-行,明天哪里会合?说好了,这次不能拍视频了,而且是最后一次,弄完我们就走,人姑娘也挺倒霉了。
杨安星敷衍道:得了得了,赶紧的。
这当然不是最后一次,不是吴设的最后一次,更不是杨安星的,他们第二天也去了,聊天记录里说他们春节那天也要去,但春节那天,他们找不到女生了。
两人以为女生是跑了,可惜地发了几句牢骚,回到家中度过除夕团圆夜。
白霜打开视频,女生的脸占据了整个电脑屏幕,白霜点击暂停,没有让视频播放下去,“这个女生的个人信息。”
技侦把打印出来的资料给他,搓了搓发僵的脸,“黎鹿,女,十九岁,初中学历,她填写的联系方式,住址,全没有了,找不到不到这个女孩子了。”